战友去世，我们几个人在屋里坐了一夜，第二天把他儿子叫到了跟前

年少时特别羡慕当兵的人，自己也是迫不及待的参军入伍了，在部 队的时候认识了一个老乡刘光，关系还是很不错的，退伍之后我们就分开了，本来他也可以有个很好的工作，但刘光选择了拒绝，而是直接回到了农村老家，他说奶奶年纪大了，身边不能没有人。往后的几年大家都结婚生子，都有了自己的生活，联系也就少了。

在部 队的几年，其实战友情谊一直很深厚，好多战友退伍之后还能够经常的在一起团聚，而我们几个人比较担心的自然是刘光。他家里情况本身就不好，而且一直担心他可能会像他的父亲那样早走，不过万幸的是，他孩子都二十多岁了，刘光身体还是不错，只是这一天也终究是来了，我们几个战友去了刘光家，那一晚，我们几个人都没有睡觉，第二天，又把他的孩子叫到了跟前。

1.

当兵的时光，一辈子都忘记不了，那个时候大家一起训练，一起出任务，一起吃饭睡觉的场景，多年后还是能够记得。

我甚至还能够记得当年大家一起坐上火车，从老家出发去外地的场景。

好多好多新人在火车站排队，大家站在一起，那一刻是光荣的，是激动的，是无法忘记的，心里想着“终于实现了梦想。”

只是当要等车的时候，还是哭了，毕竟第一次远离家乡，心情还是很复杂了，不少人甚至开始红了眼睛。

刘光，就坐在我对面。

他的那个眼神，说不上来是坚毅还是迷茫，他就一直看着窗外，起初我还以为是在看送别的家人，心中有不舍，后来才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奶奶。

刘光9岁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随后就改嫁，他是跟着奶奶一起生活长大的。我们参军入伍是一种梦想，是一种情怀和激动，但刘光好像不是，好像是奶奶让他来参加的。

在一起生活了几年，也慢慢的知道了他家庭的事情，这心里也难免有点心疼，所以训练的时候，我们都很照顾他，甚至每次我回家探亲的时候，都会特别路过他的家，去看看奶奶。

给奶奶买点东西，说这些都是刘光在部 队里表现得好，部 队给发的。

奶奶不知道我在骗她，只是听到刘光表现好之后，便笑的合不拢嘴，还一直夸刘光，说他在家的时候，家里的农活都是刘光干，百十斤的庄稼，扛起来就走。

我们自然是知道刘光孝顺，善良，也很有劲，他在部 队表现的，确实是很好。

不过后来我们也到了退伍的时候，大家都有了自己的打算，刘光是直接回到了老家，他说要陪着奶奶。

退伍后，大家那种情谊还是很浓厚的，就想着每年年底都聚一次，但刘光来的不多，一来是他家是在很偏僻的地方，交通不是很好，来一次不容易，二来就是他家里的事情很多，分不开身。每次都是让我们团聚，不用喊他，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喊他了。

我记得还算清楚，有一年我出差，路过刘光的那个集镇上，我和另一个同事办完事就要去吃饭，这个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在卖菜。

等我确定是刘光的时候，他也似乎是看到了我，便给我打招呼。

旁边还有一个孩子，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刘光结婚了，当我要责怪他没通知我们的时候，刘光说女方是二婚，这个孩子也是女方带过来的，他就简单的请了至亲到家里吃饭，其他的都没有通知。

我硬拉着刘光去饭店里吃饭，把摊子收起来。

但刘光没有，而是让他的孩子建设守着摊位，我们去吃饭了。

临走的时候，刘光给我拿了很多很多的蔬菜，我拒绝不了，便收下了，跟他在摊位前简单说话的空隙，把几百块钱塞进了菜里，然后转身走了。

2.

后来，我和刘光也经常联系，有时候说的话题沉重了，他也算是说的明白。

他不敢要孩子，生怕自己会得了像他父亲一样的病，生怕到时候自己走了，孩子会过自己当年过的那种苦日子。

简直没法熬。

刘光说，当年是因为有奶奶照顾，他才长大，如果自己的走了，儿子还小，谁来照顾？

他现在的媳妇已经是个二婚，如果自己走了，估计媳妇可能还是会带着孩子走的。

所以他就想着，有建设一个孩子，就够了。

我和其他的几个战友都劝刘光看开一点，哪有那么巧的事情？父亲是什么病，儿子就得是什么病呢？再说，咱这身体，不是棒得很吗？

但刘光总是说，总是觉得自己可能哪一天真的是没了。

他说我们不懂这种担心和这种顾虑。

或许吧，或许我们真的不是很能够理解刘光的担忧，我们几个其他战友能做的，就是希望他日子过的好一点。

我跟刘光说，如果真的住院需要钱，记得说一声，大家会帮他凑得。

可是话是这样说，刘光却没有通知我们。

也算是不错了，建设20多岁了，刘光才走，建设已经是个成年人，可以扛起这个家庭的重担，刘光也可以放心了。

他生病了，没有通知我们任何人，听建设说，自从查出来，就一直在家待着，待了4个多月，一直没有出过村。

建设想带他到大城市里看看，被刘光拒绝了，他说家里本来钱就不多，干嘛要浪费呢？

钱没了，人走了，那以后得生活该怎么办呢？

直到建设给我打了电话，我这才通知了其他的几个战友，赶紧去了刘光家。

那晚，我们来了5个人，都是关系比较好的，或者就是离刘光家比较近的战友。到了晚上，建设让我们去镇上的宾馆住，说已经开好了房间。

刘光家还是那三间小房子，我们退伍的那一年，几个战友一起来看过刘光和刘光的奶奶，一晃多年过去了，这个房子，还是没咋改变。

人多了，确实没有地方住。

建设说房间已经开好，让我们过去。

我们几个人连忙摆手“赶紧退了，我们几个人就在这打地铺，再陪你爸一晚上，我们哪也不去。”

建设劝了我们好几次，但这几个战友没有一个是乐意去的，直接让刘光把房间给退了，今晚我们就打地铺，再陪老战友一晚上。

3.

明天就下葬，今天下午的时候，主事的人过来安排了很多事情，也检查了很多葬礼上需要用到的东西，看了一遍又一遍之后，便放心的走了。

晚上，白色的蜡烛在燃烧着，蜡油已经从桌子上，滴到了地上，厚厚的一层。

建设换了两次蜡烛了。

建设扫了地，拿出来两张席，又铺上了褥子，再拿出来几床被子“叔，这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们打地铺睡觉了。”

我连忙摆手“别说这话，我们就喜欢打地铺睡觉。”

刘光媳妇，给我们烧了一壶热水，又送过来一些洗好的水果，给我们放在了桌子上。

刘光媳妇叫娟子，我见过几次面，那一年我有孩子，刘光带着娟子去我们家看望，非要塞给孩子200块钱。

我第一次见娟子的时候，她很黑，但是爱笑，个子不高，胖乎乎的，当时其他的几个战友也在，都夸娟子是个好妻子，刘光算是捡到了。

娟子人很好，能说会道，也能干。我听刘光说过，刘光奶奶去世的那一年，就是娟子留在家里照顾的，老人最后的时候，几乎是躺在床上不能够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这些事情，都是娟子一个人处理的。

如今过去过年，我们再次见到娟子的时候，她还是笑着迎接我们，但那眼神，是悲伤的，眼睛也是湿润的，这很明显，是在强忍着泪水。

夜里十二点多，娟子去睡觉了，建设也走了。

我们几个战友，坐在地上，相互依靠着，忽然间就觉得，这好像就是当年在部 队的时候，我们一起训练的场景，几个人相互依靠着，说着今天训练的事情，说着各自老家的事情，说着以后打算干什么的场景。

只是啊，那个时候战友多，大家都很有激情。

现在，我们年纪大了，就连刘光，也走了。

我们这5个人当中，年龄最大的就是宝根了，他自从来到刘光家，就一直感慨，这个时候，他就忽然说“那一年俺娘住院，刘光也住院，不知道他咋知道俺娘住院的，非要让建设买点水果给送了过来，我后来才打听到，他也住院了，但是刘光咋就不说呢？也不通知咱一声。”

张帅也说“他就这个脾气，有啥事都不跟咱说，生怕是麻烦咱了，以后人情还不了，他心里就会一直愧疚。”

宝根叹息了“战友之间还说这样的话，真是见外！”

也确实如此。

刘光好像也只有在部 队的那几年，知道我们谁回老家的时候，让我们帮忙给奶奶捎带点东西，其他的时候，很少开口让我们帮忙。

我们也是很知道刘光的心思，还告诉他不要担心，我们只要回家，只要路过刘光的老家，就想办法去看看奶奶，跟她说说在部 队的事情。

那几年，确实是这样过来的。

只是退伍之后，刘光就很少跟我们联系了。

顶多就是谁家有喜事或是丧事，刘光过来参加一下，别的就没有了。

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体，会像当年他父亲那样，他一直担心会影响到孩子，所以一直没有跟娟子要孩子，他们只有建设这一个孩子。

但刘光说，够了，有一个就够了。能给自己送终，什么都值了。

4.

夜里三点多。

有两个战友已经睡觉了，他们离得远，跑了一路，今天确实是疲惫。

我和宝根他们，还没有睡觉。

风吹过来，白色的蜡烛一闪一闪的，像是要灭，却又更加的闪亮。

白色的花圈，一直在风中摇曳，没有停过。

我依靠着宝根和张帅，良久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宝根说“那就明天下午给建设吧。”

我没有说话，张帅也认可了。

葬礼一切顺利。

农村的宴席，不管是喜事还是白事，都是热闹的，人很多，孩子也多，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下午两点多，宾客们都走的差不多了，院子里，一下子就没有人了，除了一片狼藉，什么都没有了。

我们也该返程了。

这个时候，宝根就把建设叫到了屋里。

我们把门关上，宝根这个时候从包里拿出来一个纸盒子，交给了建设。

建设不明白这是什么，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拿着吧，这是我们几个人的一点心意。”

话刚说完，建设似乎就明白了过来，连忙拒绝“不能不能，几个叔，咱不能这样，俺爹多次跟我说，以前你们帮助他很多，不管是在部队里还是退伍了，帮助我们家太多了，现在更不能要你们的钱。”

宝根皱着眉“啥叫不能要？你没看我们是下午才拿出来的吗？这样就不用把钱写在账上，不写账上，那就不算是随礼，不算是随礼，你拒绝个啥！”

我们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昨晚上才决定，等宴席结束之后，再把这个钱拿出来交给建设，不上账本的钱，那就不算是随礼，不算是随礼，也就不用背着还人情的这个压力了。

建设喊了娟子过来。

我赶紧拦住“喊你妈干啥，别喊。”

但是已经晚了，娟子还是来了。

娟子看到钱之后，也是激动了起来“老刘生前就安排了，不让我们再拿你们的钱了，这个钱不能要。”

看出来了，刘光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没啥用，这个钱，我们最后还是硬塞给了娟子“拿着，不是很多，也算是心意了，建设以后还要结婚娶媳妇呢，用钱的地方多，拿着吧！”

几番劝说下，娟子收下了。

5.

往后的几年，大家各忙各的，都没有什么来往。

一直到三年后，建设要结婚了。

这一次，就我一个人来了，来喝建设的喜酒。

他们家盖了楼房，也算是气派，至少比之前的三间房子好太多了。就在那么一瞬间，我在想，如果刘光看到这样的房子，是不是心里会开心很多？

如果刘光见到自己的孩子娶媳妇，有孩子，会不会更加高兴呢？

只是，这样的场景，只能是我替他看了。

喝了喜酒，祝福了新人，这心里也算是踏实了。

几年没见，娟子似乎是更加苍老了，不再像当年的那个样子，我跟她说一定要看开，一定要往前看，以后建设有了孩子，还要给他照看孩子呢。

要走了，临走的时候，我把钱给建设塞到了抽屉里，这一次，也不用拒绝了，省了很多事。

故人已去，只剩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