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相当清楚，马六甲海峡可以作为中国经济网络中的一个有效咽喉，并试图为这个棘手的地缘政治问题找到一个解决方案。
中国在海洋资源的竞争中越来越自信，但是，北京已经公开讨论了它在马六甲海峡的脆弱性。2003年11月，当时的中国国家主席胡锦涛创造了"马六甲困境"一词，指的是中国在马六甲海峡这个连接中东和东亚的最短海路存在被外国海军封锁的脆弱性。尽管实施海军封锁会给所有相关方带来高昂的经济和外交成本，但印度-太平洋地区紧张局势的加剧增加了其发生的可能性。这是中国领导人非常关注的问题，因为马六甲海峡是中国经济网络中的一个有效咽喉，因为北京对进口能源的巨大依赖，以及在该地区缺乏可靠的盟友。为了补救这种情况，中国通过推动其最近提出的全球安全倡议（GSI），扩大与该地区各国的安全伙伴关系，有可能将马六甲困境造成的影响降到最低。
马六甲海峡是一条805公里长的水域，位于东北的马来半岛和西南的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之间。它连接着印度洋的安达曼海和太平洋的南中国海，使其成为亚洲、中东和欧洲之间碳氢化合物、集装箱和散装货物运输的重要海上通道。每年约有四分之一的世界贸易货物和全球石油和其他液体生产总量的三分之一通过该海峡，使其成为仅次于霍尔木兹海峡的世界第二大石油贸易咽喉要地。此外，中国80%的出口都要经过这里，这意味着中国的经济命运与海峡的稳定有很大关系。
然而，该海峡本身是一个狭窄的水域，只有65-250公里宽，这意味着它很容易被附近的国家用足够的力量封锁。对中国来说，由于该地区的政治动态，这尤其具有威胁性。海峡周围有马来西亚这样的中立国家，有新加坡这样的美国盟友，也有印度这样的地缘政治对手，印度最近还加入了美国的四边形安全对话。其中一些国家在该地区拥有中心地理位置，并拥有像安达曼和尼科巴群岛（由印度控制）这样的外围岛屿，这可以使这些国家更容易地投射海军力量并控制海峡。与此同时，在印度洋-太平洋和中东地区行动的美国海军第七和第五舰队是唯一能够守卫从非洲海岸到东亚的战略海上交通线的力量。因此，美国仍然保持着对马六甲海峡的严密控制。这也是北京一直意识到的问题。
相比之下，中国的海军在离海峡较远的地方运作。如果中国与美国或印太国家之间的地缘政治紧张局势升级（例如，如果中国决定攻打台湾），后者可以通过实施封锁将这一重要的咽喉地带武器化，导致贸易、能源资源和原材料流动中断。这将大大增加中国追求其大国野心或在印太地区发动战争的成本，更不用说对其经济造成的灾难性后果了。
中国能否避免马六甲的困境？
诚然，中国已经试图通过能源来源的多样化来减少潜在封锁的影响。北京一直在与俄罗斯、巴基斯坦、缅甸以及其他在政治上远离美国的阿拉伯和中亚国家建立替代性陆地联系和能源伙伴关系，以确保在动荡时期获得关键资源。此外，中国已经分配了更多的资源来发展可再生能源，以减少对化石燃料的依赖，从而减少石油进口。例如，中国的第十四个五年计划已经表明，它将继续发展绿色技术。
然而，归根结底，中国的经济成就主要来自于能源密集型的制造业，可再生能源技术的发展速度很难追上其不断增长的能源需求。因此，中国仍然依赖外国能源进口。它现在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净进口国和第二大石油消费国。研究还表明，随着能源需求的增加，中国的石油对外依赖程度将从2016年的65%上升到2030年的80%以上。简而言之，在不久的将来，中国不太可能避免利用海洋路线从外国进口能源。
同时，中国在寻找替代路线方面可能面临困难。马六甲海峡一直被称为浅水海峡，而巽他海峡由于其东北端部分地区的最小水深只有20米，且有强烈的潮汐流，因此更加难以航行。对于龙目/马卡萨海峡来说，它是一条较长的路线，这可能会增加航运成本。虽然中国也可以选择俄罗斯以北的北海航线来取代印太航线，避开马六甲海峡，但该航线经常被冰雪覆盖，所以航行季节很短，保险费用可能很高。再加上这条航线上缺乏基础设施建设，在可预见的未来，北海航线并不是一个可行的替代方案。因此，马六甲海峡在海上贸易中的重要性是不可替代的。
更糟糕的是，中国没有任何区域性的军事盟友，这可以保证中国在地缘政治危机中享有坚定的支持。虽然中国已经与巴基斯坦等国家建立了伙伴关系，但所提供的安全保障微乎其微。不确定这些国家是否会在战时放弃中立，特别是因为它们可能会在战时受到军事威胁和报复性制裁。中国与印太地区伙伴的关系也因前者的经济剥削而被削弱。中国的投资和贷款，尤其是在"一带一路"倡议下提供的投资和贷款，促使巴基斯坦和斯里兰卡等国家交出了对其港口的主权。这导致了反弹，引发了国内反华情绪的上升。这可能会使中国在战时更难获得支持，除非中国扩大其安全合作或改善与这些国家的关系。
全球安全倡议
尽管马六甲困境可能对中国的经济和战略安全构成威胁，但全球安全倡议（GSI）有可能帮助中国避免这种情况。
在2022年博鳌亚洲论坛上，中国提出了全球安全倡议，并在2023年1月发布了一份概念文件。GSI包含六个核心价值和原则：(i)追求共同、全面、合作和可持续的安全；(ii)尊重所有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iii)遵守《联合国宪章》的宗旨和原则；(iv)认真对待所有国家的合法安全关切；(v)通过对话和协商和平解决国家间的分歧和争端；以及(vi)维护传统和非传统领域的安全。上述价值观反映了中国越来越重视通过合作来维护国际安全。它还试图给人一种印象，即中国渴望帮助其他国家稳定其政治局势。因此，中国渴望在安全领域更加积极主动。
同时，在概念文件中，中国强调需要与东南亚、太平洋岛屿、中东等地区进行更多接触。然而，这些地区是马六甲海峡的核心参与者。通过在全球战略框架下扩大与这些地区的安全联系，中国有可能建立起相互的安全承诺，并削弱美国与海峡周边国家的安全伙伴关系。中国甚至有可能与那些与华盛顿关系紧张的国家在安全领域建立起反对美国霸权的力量。这将有助于中国对美国施加压力，劝阻华盛顿及其印太盟友在海峡实施封锁，从而减少马六甲困境的可能性。
此外，随着更多的接触，中国可能会在这些地区经营外国军事基地，以扩大其军事存在，建立海外军事网络。目前，中国已经加强了与所罗门群岛的联盟，并形成了一项战略协议，允许中国"在所罗门群岛进行舰艇访问、进行后勤替换，并在那里进行停留和过渡"，因此可能为中国海军基地打开大门。由GSI推动的进一步军事集结将增强中国在印太地区干扰美国海军能力的能力。
必须指出的是，GSI已经引起了一些印太国家的怀疑，这可能会降低其帮助中国避免马六甲困境的效果。中国日益增长的扩张性导致了一些国家对北京的GSI倡议的不信任，特别是那些与中国有领土和海洋争端的国家，如菲律宾。美国似乎是比中国更值得信赖的安全伙伴，因为前者没有任何威胁到这些国家地理利益的领土主张。中国与美国不断升级的竞争也使印太国家陷入了自己的两难境地。加入中国的安全伙伴关系和架构有可能被认为是一种"站队"行为，这可能使印太国家与华盛顿的关系恶化。因此，并不是所有的印太国家都会被激励加入中国的GSI以形成安全伙伴关系。
尽管如此，中国可以利用一些印太国家与华盛顿之间的松散关系来推动全球战略，从而解决马六甲困境。一些印太国家，如缅甸，不太愿意提供全面的人权保护或实施民主问责机制，而华盛顿一直希望它们能提出这些建议。他们价值观的分歧可能会阻碍这些国家与美国形成密切的联系，从而在冲突期间阻止合作。
然而，这就使得中国可以作为一个替代者出现。全球战略研究所建议，中国可以提供安全援助，帮助维护其他国家或地区的稳定和安全。同时，全球倡议重申了印太国家经常认同的一些普遍原则，如尊重所有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遵守联合国原则，以及强调对话。它还批评了西方国家严重依赖的制裁手段，所以中国在大声批评美国主导的国际安全秩序。这都会提高与华盛顿关系相对较弱的国家加入GSI的积极性。因此，在海上封锁期间，中国将有更大的机会获得更坚实的支持。
对更大影响力和稳定性的追求
归根结底，海军封锁的问题是一个未来的问题，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北京一直渴求在国际舞台上获得更大的权力。然而，它对更高地位的追求导致了与其他国家，尤其是美国的关系日益紧张。因此，中国在能源运输和贸易方面对马六甲海峡的依赖可能会引起其对美国或该地区其他国家主导的封锁威胁的担忧。中国缺乏来自合作伙伴的可靠支持，这可能使其更容易受到马六甲困境所带来的严重经济和战略影响。尽管如此，美国已不再拥有冷战时期的霸权。它依靠其区域伙伴来维持有效的区域安全。如果中国能够通过全球安全倡议促进与印太国家的接触，它可能会与其他国家建立更紧密的合作关系，以削弱美国联盟的影响力，防止马六甲困境的发生。这将使中国在印太地区扩张的雄心壮志更加坚定，并增强其国家安全。
《国家利益》2023年5月30日Ho Ting Hu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