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7年8月的一天,一艘日本轮船从台湾基隆港启航,驶向中国南海。船上坐的是日本商人西泽吉次和他招雇来的100多个工人,他们的目的地是中国南海的东沙岛。
东沙岛是东沙群岛的主岛,在南海的北部,面积1.8平方公里。因为该岛有沙碛环抱,所以称为“沙岛”。沙岛上有丰富的鸟粪,可以提取磷质和肥料。因此,从明朝时期,福建、广东一带的渔民经常来此捕鱼、停泊。他们还在岛上修建了一座海神庙,作为屯粮和聚集的场所。
1866年,英国人蒲拉他士,他在南海航行时,遇风在此停靠。后来,在英国官方绘制的海图中,将该岛称为“蒲拉他士岛”,也注明属于中国。
6年前的一个夏天,西泽吉次也是因为遇上大风,随船漂流到东沙岛。在这里,他发现了大量的鸟粪,立即嗅到了商机。他从岛上带走了一些鸟粪,回到基隆进行化验。第二年,他重返东沙,运载鸟粪回基隆加工成肥料出售。
得到甜头的西泽吉次此后几年里,一直倒腾鸟粪,渐渐地他发现这种“小打小闹”的运输利润太少,于是,他筹划在岛上设立工厂,直接对鸟粪进行加工处理,并捕捞各种珍贵的海产品。
西泽准备大干一场,经过准备,就于这年的 8月10日招募100多个雇工、携带长剑和刀枪,登上东沙岛。将在此停靠的中国渔民们赶走。
而后,西泽带着这群日本人将岛上中国渔民修建的木屋和海神庙全部拆毁,然后纵火焚烧。宣布 该岛为“日本领土”,并将其命名为“西泽岛”。还在岛上竖起一根24米的木杆,悬挂上日本国旗 。
随后,西泽开始在岛上修建房屋,安装机器设备,准备进行生产。
消息传到清政府时,已经是两个多月后的事了。当时,外务部致电两广总督张人骏说:“据悉,日商西泽登上我南海一荒岛,请迅速查明“该岛旧系何名,有无人民居住,日商西泽竖旗建屋、装运货物,是否确有其事。”
刚刚上任才1个多月的张人骏接到电报后,不敢怠慢,立即命洋务委员与税务司一起查阅资料,并走访当地渔民,进行核实。
4 天后,张人骏向外务部报告说,该岛距离遥远,而且海风极大,广东海军没有大型军舰,无法前去查看,建议由外务部电令南洋大臣选派大舰前往。次日,外务部致电两江总督兼南洋大臣端方,派舰前往探查。
端方是个极其精明的人,为慎重起见,他从日本驻江宁领事那里得知了西泽所占岛屿的具体位置,并在《中国江海险要图志》 一书和英国海图中,查到了该岛的记载。然后,致电英国领事馆帮助协查。
几天后,英国驻广州领事来函,声称英国原拟在“东沙岛”上修建灯塔,特向中方了解,该岛是否属于中国。如果确属中国,能否提供中国政府宣布对该岛拥有主权的正式文件。
张人骏急忙向外务部报告此事。他认为,英国人明知该岛属于中国,却提出修建灯塔的要求,此举是故意以修灯塔为借口,意在提醒中国明确宣布对该岛拥有主权。
因此,他建议外务部应立即向英、日两国领事明确宣布该岛属于中国。并建议由端方派员前往该岛探查,竖立标志,宣示主权。
端方对英国人的来函却有不同解读。他认为:英国人明知该岛现在被日本人占据,却提出修建灯塔的要求,可能是看中国政府迟迟没有向日本提出抗议,故意以修灯塔为借口,进行旁敲侧击,意在提醒中国明确宣布对该岛拥有主权。
但如果事先未与日本沟通,就贸然派人前往该岛调查,会节外生枝。 应由张人骏与访华的美国舰队联系,抽调军舰赴粤。
张人骏端方的建议,随后,函复英国驻粤领事,声明“蒲拉他士岛”为中国领土。果然,英国承认中国对该岛拥有主权。
接着,张人骏致电外务部,请求派大舰来广东,前往“蒲拉他士岛”探查。经过外务部与美国舰队协商,直到1909年春节过后,美国才派“飞鹰”舰前往广东。
“飞鹰”舰抵粤后,张人骏派海军副将吴敬荣、林国祥等随舰前去调查。
3月2日,“飞鹰”舰抵达“东沙岛”后,吴敬荣、林国祥一看。经过两年多的经营,岛上建设已初具规模。
日本人在岛的南面修建了一座木码头,铺设了小铁轨,还在岛上安装了电话和吸水管和二三十座日式房屋。
吴敬荣找来在岛上负责的日本人浅沼彦之亟和两名医生,询问情况。他们说:自己是受在台湾的西泽吉次委任,来此经商。至于这个岛属于哪个国家,他们并不清楚。目前,岛上的日本人,包括男女老幼在内共计101人;另外还有从台湾招募来的工人33人。日本商船每月来岛上一次或两三次不等,为岛上提供补给。
吴敬荣告诉他们,这个岛是中国的领土,他们在岛上的开采活动是非法的,应立即停止;已经开采加工的磷质和捞取的玳瑁、海带等,也必须予以封存,不许再外运。然后,他留下部分官兵在岛上监视,然后乘“飞鹰”舰返回,向张人骏报告。
根据吴敬荣的报告,张人骏将调查情况上报外务部,称“日本人占据东沙岛两年之久,攫取我资源,驱赶我渔船,应令其立即撤回。可由外务部直接与日本公使交涉。
外务部指示张人骏,立即照会日本驻粤领事,要求西泽从东沙撤走。
两天后,日本驻粤领事应邀来到总督府会晤张人骏。他称自己对西泽占据东沙岛一事毫不知情,已将此事报告日本外务部,待得到答复后再与中方进行商谈。
几天后,日本驻粤领事接到日本外务部指示,再次来到总督府,与张人骏进行会晤。他首先承认,东沙岛并非日本所有,而且表示日本也没有占领该岛之意。但他坚持认为,东沙岛为“无主荒岛”,还表示,西泽经营该岛,投资巨大,日本政府事先曾得到过他的报告,因此对其负有保护之责。
张人骏则指出,东沙岛历来属于中国,为广东省管辖范围,并非“无主荒境”。闽粤一带渔民每年前往捕鱼、停泊,并在岛上建有海神庙,作为屯粮、聚集的场所。
但日本领事坚持主张只要中国能提供令人信服的证据,日本才能承认中国对东沙岛拥有主权。
张人骏只好一面电请端方速将南洋派员绘制的标有东沙岛的海图寄给广东,一面继续搜集其他相关证据,准备“再与日领交涉”。
张人骏查阅了在英国海图上标明为“蒲拉他士岛”的中国的东沙岛。而后,又在 《柔远记海图》 和 《中国江海险要图志》 中找到有关记载。并说明,长期以来,中国渔民每年都在该岛从事渔业生产,从未间断。
中国渔民在岛上建有神庙,还有《柔远记海图》 和 《中国江海险要图志》 以及英国海图等,都明确东沙岛为中国领土。最终,在中方提供的证据下,日方不得不放弃了东沙为“无主荒岛”的主张,承认中国对该岛拥有主权。
但日方却提出,当初西泽深信东沙岛为“无主荒岛”,投入巨资进行开发,至今未收丝毫之利。中国收回东沙的同时,应当对西泽的损失给以补偿。
中国方面则提出,西泽毁坏岛上庙宇,以及历年来驱赶渔民所造成的损失,应予赔偿;另外,几年来盗采岛上资源,也应照章补交税款。
日方最初对中方提出的赔偿要求不予承认,表示由双方派员对岛上资产进行评估,同时对其毁坏庙宇、驱赶渔民等事实进行调查。
经过中日双方共同调查取证,最后议定:日本将东沙岛交还中国,西泽的岛上资产由中国收买。同时,西泽拆毁神庙、驱赶渔民所造成的损失,应予赔偿;开采岛上资源须补交税款。
中国政府收复东沙日方最初将岛上资产估价为日金 67 万元,张人骏派洋务委员魏瀚登岛查验勘估后,认为相差太大。后经反复交涉,日方同意减至 30 多万元。
1909 年 7 月,张人骏调任两江总督,山东巡抚袁树勋署理两广总督。袁树勋到任后,派魏瀚与日方继续就补偿的具体金额进行谈判。
中方认为,西泽岛上资产价值不过十几万元,如果日方坚持索要高价,中方将聘请第三方予以核查。最后,日本政府不得不压西泽作出让步,与中方达成协议:中国收买西泽在东沙岛物产之价,定为广东毫银 16 万元;西泽赔偿及补税数额,定为广东毫银 3 万元。这样,中方实际付给西泽13万元。
接着,袁树勋与日本驻粤领事正式签订了收回东沙岛条款。随后,中方将广东官银钱局出具的13万元凭单交给日本驻粤领事,由其转交西泽的代理人藤堂大藏接收。
接着。清总督署委派“宝璧”舰管带王仁棠、水师总管张斌元与日本副领事掘义贵及日商西泽前往东沙岛点收。同时,还挑选了部分“护勇”随行,以便接收完毕后,在岛上驻守。
1909年10月22日,中国接收委员、补用知府蔡康率领随行官员抵达东沙。
交接完毕后,当天中午,中方在东沙岛上举行了简单而庄严的接收典礼。广东海军的“广海”号军舰燃放 21 响礼炮,“以伸庆贺”。阵阵礼炮声中,黄龙旗在东沙岛上冉冉升起,迎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