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南普洱市的孟连县勐马镇有一条河,叫南马河,穿河而过就是缅甸掸邦第二特区佤邦首府邦康。
邦康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大山和丛林,整个城市就建在山间的平地上。
一、负债青年被朋友哄骗,偷渡去缅北
2023年9月15日的一天,家住四川省遂宁市蓬溪县,34岁的李欣,一心想发大财。
这天,他遇到一个朋友,这个人对他说:“去缅甸吧!那赚钱快,在超市工作,月薪就两万元。”
在老乡的鼓惑下,李欣动了心,他决定闯下。于是,他们一起来到了勐马镇,偷渡进入了缅北境内。
李欣在来到缅甸之前,已经背井离乡十多年了。他先后在新疆、温州等地干建材生意,后来生意赔了本,还欠了一屁股债。
李欣和朋友来到缅甸后,没想到超市没开成,朋友l也失踪了,他自己在搭乘出租车时,被司机直接拉进了电诈园区,当“猪仔”被卖了4万块。
一到那里,李欣的身份证、手机全部被没收了,根本无法与家里取得联系。
二、被关进电诈园,老虎看门,谋划逃脱
自从9月23日被卖到电诈园,13天来,李欣一直想着逃跑。但园区大门口关着一只老虎,还有好几只狼狗。
10月6日这天,李欣和一些被骗的人突然全部被从电诈园区转移到了饲料厂。
这时,他从两个看守聊天中才得知:“原来是从8月中旬中国公安部、泰国警察总署、缅甸警察总部、老挝公安部已经联合建立专项行动,针对本区电诈、人口贩运、绑架、非法拘禁等犯罪集团开展打击行动。电诈园老板听到风声,为了躲避打击行动,打算把李欣在内的300多名“员工”从缅北勐波县城转移到郊区去。”
于是,李欣开始留心观察周边环境和看守人员的一举一动。
李欣所在的园区很小,只有三栋房子和一栋别墅,但是看守非常严格。
园内的围墙有3米多高,上面安着电网,20多个手持电棍的保安每隔20分钟就要来回巡逻一趟。
李欣观察后,就和一个室友王涛商量,打算在转移的路上控制司机,然后夺车逃跑。
王涛是一个来自成都的健壮小伙子,他被人以30万元卖到缅北。按照这里的“价位”,要赎身出去至少要100万元,家里这辈子也凑不起。如果不跑,就永远回不了家了。
李欣和王涛开始偷偷准备逃跑的行装。证件、充电器、换洗衣物,还有几百元现金。
准备逃走那天,他俩特地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袖上衣和裤子,防止逃跑时在树林里被划伤。走之前,又去园区的商店买了三个卤蛋和五根烤肠,李欣还顺手带走了宿舍里的一把水果刀。
可是,上路之后,他俩的计划全部被打乱了。因为,七座的面包车里塞了十几个人。三个管理人员严密看守,李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送到十多公里外的一个饲料厂。
好在这里的看守比园区松懈,厂房的三个大门,两扇被铁链拴住,还有一扇是木门,年久失修,已经烂掉了一半。
三、受害者集体暴动,李欣掉队独自逃命
第二天中午,李欣跟几个人商量当天晚上趁着夜色逃跑。
可王涛心里急,说了句“现在就跑”,立刻就冲过去撞开了垮掉一半的木门。等李欣提上鞋,已经有五六个人跟着王涛一起跑出了厂房,几个反应迅速的保安在后面紧追不舍。
李欣心里急了,拎上包也冲了出去。这时,前面被撞坏的木门还剩下一米多高的木板,他急着往外跳,一只鞋刮到钉子上,鞋也掉了。前面追人的保安回头看见他也跑出来,就要返身抓他。
李欣急中生智,大喊着:“他们跑了!快追!我是管理人员!保安又掉头去追,他跟在保安后面跑了出去。
饲料厂建在半山腰,李欣跑出大门才发现,保安和前面逃走的几个人已经右拐上山。他决定左拐向山下跑,但刚跑出去二三十米,就一脚踩到石子上摔倒在地,胳膊上、腿上蹭掉好大一块皮。
一个保安追了过来,捡起石头往他身上打,还拿出电话要增援。李欣站起身,掏出水果刀,一把抢过对方手机,“快滚,不滚我就弄死你!”
保安看见刀,吓得跑走了。李欣看见不远处就是山坡,坡下是一片芭蕉林,他跑过去躲进芭蕉林,又把芭蕉叶恢复原状,掩盖住有人来过的痕迹,随即紧紧缩在一块土坎上躲着。
趁着追捕的人还没来,李欣取出电话卡装在刚抢来的手机上。那是他从电诈园区里“顺”出来的。进入园区时,他按规定上交了手机,但是老板允许员工们定期申请用自己的手机给家人报平安。
在第二次申请报平安的时候,李欣偷偷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卡,藏在自己驾驶证的皮夹里。
不一会,土坎上传来搜捕的声音。是一群当地十多岁的当地孩子,在土坎上面说话。
李欣心想:“完了,这群孩子来找人就等于找钱。老板可能会给他们一个人5万或者10万元”。孩子们找得很细,李欣蹲的地方又太明显,他赶快拿出水果刀,手脚并用地开始挖土坎壁上的泥土。
很快,他就挖出一个六、七十厘米深的土洞。李欣把自己的身体折叠起来“坐”进去,慢慢往里缩。头和脚缩不进去,就全抹上泥巴,再用脚勾着捡来的芭蕉叶盖上,双肩包取下来放到旁边,用土和芭蕉叶盖住,“他们从上面看不到我”。
李欣知道,一旦被抓回去,等待他的就不再是拷打这么简单的事了,还可能把你卖到别的园区去,此后,就和家里永远联系不上了。
“今天哥的命要丢在这异乡了。”李欣握着刚装上电话卡的手机,给弟弟用短信发去遗书,“爹妈就交给你,拜托你了,我有可能回不去了。”
四、公安干警接警,帮助其自救成功逃生
10月12日下午4点左右,在四川省遂宁市蓬溪县公安局值班的民警张国强接到了一个“奇怪”的警情。
报警人李刚称他的哥哥李欣从9月23日被骗进入缅北,被电诈集团控制。现在已经从缅北的一个诈骗窝点逃出来,躲在附近的一个山上,向警察寻求帮助。
张国强有点惊讶,又有点怀疑。此前他也遇到过一些被困在缅甸诈骗窝点内向警方求助的案例,还从没遇见过在逃亡路上求助的人。
张国强根据李欣弟弟提供的电话号码,立即打电话去核实,对方接了电话,却没有发出声音。
紧接着,张国强收到了一连5条来自这个号码李欣的求助短信:“我不方便接电话,有人在抓我,快点来救命啊!”
这时,在缅北的一个山上,外面下起了阵雨,逃出来的受害人李欣已经在土洞里躲了将近一个小时了。几个孩子找了一圈没找到已经走了。
过一会,又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听声音是搜山的成年人,接着就是噼里啪啦棍子敲打树木和吆喝声:“看见你了!快出来!”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但李欣知道外面一定还有喑哨盯着,他不敢动,只能安慰自己:“兔子跑出去绝对就被老鹰抓了,乌龟一动不动,还能够生存下来。”他只盼着两件事:大雨、天黑。
这时,张国强发来短信问他:“你现在在哪里?具体什么情况?”
李欣回复:“是的,我还在缅甸勐波。这里有一个纪念碑,旁边有个饲料厂里还有100多人。”张国强第一次处理这样的警情。
按照此前关于处理电诈警情的培训,他马上把李欣的情况上报给市公安局和刑侦大队反诈中心,同时在外交部网站查询了外交部全球领事保护与服务应急热线和缅甸大使馆的电话,一并发送给李欣。并叮嘱他,“不要冲动着急”“静待时机,保持手机电量”。
因为,张国强知道自己只是个基层民警,还在内地,能做的十分有限。这时,更多的是对李欣的建议和鼓励。”
于是,在向上级上报情况后,张国强根据李欣提供的信息,反复搜索和确认了他的具体位置,告诉他这里离国门很近,他已经联系上了正在对缅甸执行专项打击行动的中国警察,但这需要时间。最好的办法是把握时机,自己逃出去。与这边的公安干警会合。
就在这时,头顶上又传来脚步声,李欣感到很绝望,他发短信给张国强说:“要是搜山的搜到我了,我可以弄死他不?”李欣问。
张国强回复:“你把控好自己,虽然是正当防卫,但要以安全脱险为主,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这些短信,给了在土洞里的李欣极大信心,他决定忍耐下去。
直到晚上8点左右,这时,缅北的天已经全黑了。但土坎上,依旧有手电光在李欣头顶上不时晃动着。
从缝隙中,借着昏暗的月光,他隐约看到一个搜捕的人,一手拿着木棒,一手拿着一米长的砍刀,边打草边砍树枝,李欣缩在土坑里,屏住呼吸。
他听见这个人在打电话,说跑的十几个人,好多抓到了,但还有几个没抓到。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一个人高喊:“又找到一个!”
接着是一阵电棍噼里啪啦的击打,跟着是一个人惨痛的嚎叫声。又过了一会没了动静。
但李欣依然不敢动,他想:“最好是下一场雨再跑。”
就这样,李欣躲在土洞中一动不动,毫无睡意,一直睁着眼睛熬到凌晨3点。终于,下雨了,雨越下越大。四周格外寂静,土坎上的声音早已听不见了,但李欣还是不敢移动。他想再等一个小时,4点半,李欣终于下定决心,慢慢从洞里面爬了出来。
此时距离他下午躲进土洞,已经过了将近13个小时,腿已经麻得动不了了,浑身湿透的他顺着林中的草藤和土路往前爬行。之前仅剩的一只鞋也在挖洞的时候被李欣埋掉了。
李欣按照张国强短信指示的线路快速朝国门跑去,李欣终于离开缅甸邦康,回到了国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