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中之豪杰,边防如铁统——晚清云南苗族传奇抗法英雄项崇周小传

火耀西南 2024-08-16 21:00:50

文/编辑:nirvana

近代以来,西方列强加紧对华侵略,频繁入侵我国海陆边疆 ;清政府又因内外交困,国家治理能力大大削弱,边疆问题日益显现。

滇边历来为我国西南边疆的战略要地,界连缅甸、老挝、越南,实为国家对外之重要咽喉。清末,英法等殖民者为进一步打开我国西南门户,扩大侵略权益,不断侵扰滇边,大肆掠夺其土地,并进行经济、军事、文化等多方面渗透,云南边疆危机空前严重。

然而,面对敌人的强大压力和背叛,苗族英雄项崇周以无畏的勇气和智慧,不仅保卫了祖国领土,还最终赢得了朝廷的嘉奖与信任,被慈禧亲赐“苗中之豪杰,边防如铁统”金字红匾。

本文将带你走进项崇周波澜壮阔的抗法生涯,揭开他如何从诬陷和阴谋中逆袭,成为一代抗法英雄的传奇故事。

清咸丰六年(1856年),云南麻栗坡猛峒与越南接壤的国境线上的野猪塘,一个贫苦老实的苗族农民项正清迎来了家中第四个儿子,所以这个孩子就被唤作了项四,苗名也就是年四。

野猪塘位于中越边境,一次法军抓夫派役时,老实巴交的项正清被法军用刀架在脖子上,逼迫去船头(麻栗坡属)服苦役,在那里受尽折磨,好不容易返回家中,悲愤的说:“我们不能再在这里吃苦受气了”,故而将全家搬迁到了深山老林之中开荒居住。

直到同治二年(1863年),他们家才搬迁到了扣林山下的猛峒村,年四才有了项崇周这个大名。

当时猛峒梅姓里长规定,所有搬来猛峒村的新移民,要么去越南河江帮他做三个月苦工,要么在当地无偿劳作三至五年。项正清见项崇周年龄太小,不得不让他到梅家当帮工,放牛放马。

在梅里长家的那段日子,项崇周年纪虽小,却展现出了和他年龄不相符的老成和与众不同的勤奋机智。

自幼生活在贫苦农家的他,早已习惯了各种劳动,尤其是在野外放牧的日子里,崇周不仅锻炼出了强健的体魄,而且因为勤奋肯干,逐渐成为了梅家不可或缺的帮手。

项崇周特别喜欢枪,而且枪法很是了得,在当地很早就有了“神枪手”的美誉。而且他更是对拳脚功夫十分热爱,擒拿格斗样样精通。

梅里长对这个少年的才能欣赏有加,多次延长了他在家中的服役时间,甚至对他寄予厚望,视为家中的重要帮手。

直到1874年,项崇周的才能引起了在当时在越南上马店的苗族马姓賩头的注意。他亲自前来梅家,提出要项崇周做他的贴身马夫。

梅里长虽然不舍,但因为和马賩头有业务上的往来,于是思索再三,还是答应了马賩头的请求,于是项崇周就这样告别了在梅家九年的生活,踏上了新的旅程。

賩:民间对交赋税的称谓,賩头也就是称呼那些在财经方面很有名望的人

马賩头对其同样非常厚爱,将自己一身的本领都教给了这个本族少年。数年下来,项崇周的能力已经和师父马賩头不相上下了。

1884年的一个夜晚,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的发生,改变了项崇周的一生。

当时,梅里长为巩固在猛峒的地位,勾结法国殖民军,派刺客暗杀了抗法的苗族头领马賩头。

项崇周与兄长奋力救出马賩头的妻子和幼子,待到回到野猪塘后,又发现父亲项正清已被法国侵略军打成重伤。他们迅速带着全家逃往上营盘,躲避追杀。

在杀害了公开号召人民抗击法国殖民者的苗族头领马賩头后,梅里长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彻底投靠了洋人。

他引导法国殖民军进入中国西南前哨的猛峒地区,帮助他们占领了安平厅的大片领土,将国界强行推进至马白一带。

安平厅,清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置,治今云南省文山县开化镇。属开化府。辖境相当今云南省马关、文山、麻栗坡等县地。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移治马白关,即今云南省马关县。

猛峒地区随之沦为法国的殖民地,当地百姓遭受了法国殖民军的残酷压迫和凌辱,生活陷入深重的苦难之中。

这件事对项崇周触动很大,随即他带着自己几个兄长和弟弟,联络了二十多个不愿受法国殖民军奴役的苗族同胞,与法国侵略者展开了一场力量极为悬殊的斗争。

项崇周利用熟悉地形,经常选择在夜间潜伏捕杀法兵,白天则伏击散兵,迫使法军龟缩梅家。

然而,要想真正驱逐法军和梅里长武装队伍,项崇周的这一二十人肯定是难以取胜。

于是他们四处号召当地老百姓团结起来抗击侵略者和卖国贼,因其英勇行动和马賩头的威望,众多爱国志士纷纷加入抗击法国殖民军和卖国贼梅里长的行列。

梅里长惧怕抗法力量壮大,于是联合法军偷袭了项崇周家,扑空后又将项家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随后,梅里长又得知项崇周的抗法武装在上营盘,他立即将这事汇报给了法军,意图歼灭项崇周等人。

不料项崇周早有准备,法军和梅里长部队闯入时,在一处险地被项崇周已经安置好的滚木雷石袭击,大部分敌人坠落深渊,逃兵溃逃时又触发连环甩杆机关,再次遭重创,纷纷坠崖,幸存者惊恐逃回猛峒。

项崇周等武装力量则乘胜追击,将敌人逼回梅家大院。

经过这次交战,法军再也不敢深入原始丛林与项崇周的队伍交锋,这为抗法力量提供了更大的行动空间。

但项崇周很快意识到,只有切断梅里长对法军的支持,抗法斗争才有望取得最终胜利。于是,驱逐梅里长成为了迫在眉睫的任务。

经过多日的缜密筹划,项崇周带领着一二十名身强体壮的苗族汉子,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攀上了梅家大院后的山顶。

他们手中握紧裹着大石头的甩兜,一时间,碗口粗的石块在夜空中呼啸而下砸向梅家大院。石块直接击穿屋顶,砸碎室内的家具。

法军士兵和梅里长的人惊慌失措,四处躲避,项崇周带着人夜夜惊扰,因在之前偷袭上营盘时被连环杆和滚木雷石重创,法军是真心被打怕了,不敢轻易出动。

见敌人不敢出来,为了迷惑敌人,项崇周与各路抗法领袖集结约一百多人的队伍,在猛峒附近的山头上打着火把,整夜不停地绕山行走。

梅里长在家里阁楼上往外一看,尼玛山坡上的火光,指不定来了多少人枪,吓得更是魂飞魄散。

第二天,吓尿了的梅里长极力怂恿着法军,撤吧。。。于是,梅里长收拾细软,跟着法军逃去了越南河口。

这场有勇有谋的战斗,成功驱逐了梅里长和法军,打击了侵略者的锐气,激发了各族民众的抗法热情。

随后,项崇周他们避开正面对抗,夜间利用长矛、大刀等原始武器和传统狩猎工具,在丛林中和法军兵营周围展开袭击,令法军陷入困境,四处碰壁。

经过几天的激战,法军因伤亡惨重,被迫悄然撤回河江。猛峒地区的抗法斗争取得了初步胜利,掀起了抗击侵略的高潮。

次年,法国人不甘心在猛峒的失败,再次派出大批军队从河江悄然进犯,试图通过老山的马跌坎石道从侧后袭击猛峒的抗法根据地。

马跌坎是老山上一条极其险峻的石道,其上方是刀削般的陡峭石峰,宛如天堑,下方则是万丈深渊,令人望而生畏。

这条石道是通往猛峒的唯一必经之地,行走其上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可能坠入深渊,凶险异常。

所以,璠族盘家的军队联络了猛峒的抗法力量,早就预先在此埋下了伏兵,利用天险布下连环甩杆、滚木擂石、毒弓竹杆等武器,与来犯的法军展开激烈战斗。

法军还以为自己可以奇袭成功,丝毫没有准备,结果自然在马跌坎遇到了伏击,遭受重大伤亡,无法前进一步,被迫又撤了回去。

撤退到曼文的法军,为了泄愤,肆意烧杀无辜百姓,而驻守在马跌坎的抗法力量因兵力不足,未能及时阻止法军的暴行。

双方在老山与曼文之间对峙了近半年时间,最终,项崇周成功会集了大量抗法力量,发动反攻,将曼文的法国殖民军彻底赶回河江,再次获胜。

法军无法突破马跌坎防线,转而进攻老山和扣林山,这一次,项崇周在扣林山损失惨重,五弟由戎也战死沙场。

战斗转移至新寨,项崇周亲自率五百人抵抗法军,战斗进入白热化。

为扭转战局,项崇周亲自率领敢死队悄然潜入法军营地。在夜幕的掩护下,他们如幽灵般潜行,出其不意地突袭了正熟睡的法军士兵。

一时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惨叫声撕裂了夜空。近百名法军士兵在梦中惨死,鲜血染红了营地。

余下的法兵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魂飞魄散,失去了斗志,纷纷丢盔弃甲,仓皇逃向黄瓜坡,连夜不敢回头。

此役后,法军再无勇气继续进攻猛峒,抗法力量暂时取得了胜利。

第三年,项崇周率领约二百余名抗法武装力量抢先抵达黄瓜坡,堵截南逃的法军。

扣林山战败的法军为了逃命,疯狂冲向黄瓜坡丫口,项崇周见状,手持三星叉,身先士卒冲入敌群,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战斗中,一名法军军官从侧后突袭,将项崇周扭倒在地,两人顺着山坡滚下。项崇周的侄子项国民赶来救援,经过一番激战,终于刺杀了那名法国军官,抗法武装力量大获全胜。

剩下的部分法军在混乱中从小路逃跑,项崇周率众一路追击至茅草坡,不料遭遇敌人埋伏,先头部队三十余人几乎全数牺牲。

项国民率部绕至敌后,发起突袭,击溃法军埋伏,但他在战斗中不幸中枪牺牲。法军残部逃回黄树皮村。

也就是在这一年,法军见猛峒抗法力量难以用武力征服,改从南安垭口北渡大赌咒河(大赌咒河是清云南开化府(治今文山县)南部与越南之间的界河)进犯金厂地区,肆意烧杀抢掠。

项崇周得知后,率众前往金厂,与当地抗法力量合力击退法军,将其彻底赶回南安垭口。这一战后,法军不敢再进犯猛峒及周边地区。

猛峒抗法武装力量赶跑了法国殖民军后,四乡民众一致拥戴项崇周为代表,向清朝政府表达猛峒归附祖国的愿望。

项崇周派人带礼物到临安府陈述民意,尽管官员因惧怕法国殖民者不敢公开接受,但暗中默认,每年接受猛峒捐送的银两。

清朝政府随后派钦差大臣安抚项崇周等抗法领袖,收复被法军占领的领土,将猛峒地区定名为归仁里。因清廷官员惧怕法国不敢管理,项崇周等人主持团防局,挑选乡兵维护治安。

几年后,清廷屈服于法国压力,将猛峒划归越南,谁知,法国人勘界时却被项崇周派兵击毙,使其再不敢涉足猛峒。

甲午战争后,清廷同意与法国交换边界,猛峒正式归属中国,项崇周被任命为边防团练营管带,参加了清廷派来钦差与法国人勘定国界的事务。

不久项崇周又因参与平定游勇闹边,被朝廷册封为千总兼南防统带,并将猛峒地方赐给项崇周为世袭衣禄之地。

但法人还是千方百计企图侵占我国领土。一次,法国方面深夜派人将国界碑向我方移进二十公里。项崇周发现后,又派人连夜把界碑抬回原位定好,并派人就地看守。

一夜,又来了四、五个法国人,正挖碑时,看守人一排火枪,当场打死两个。

项崇周派兵追杀并立誓“洋人胆敢侵占一寸土地,就把他消灭在国界碑前”,至此以后法国人再不敢冒犯。

划定国界并不意味着抗法斗争的彻底胜利。法国殖民军无法用武力征服猛峒民众,转而用金钱分化瓦解。

第二年,法军官蒲基扬带人找到项崇周,表示愿重金购买猛峒的一块牛皮大小的土地。项崇周大义凛然拒绝,斥责道:“大清的江山,哪怕针尖大小,也不能卖。”

蒲基扬继续诱惑道:“这里山高皇帝远,给多少钱都可以。”

项崇周愤怒回绝,警告他们:“滚回去”。

一些抗法头领劝说项崇周考虑经济困境,卖荒山小地无妨,但项崇周均给予严词拒绝,他揭露法军真实意图道:牛皮大小的地也可能引发更大的侵占,这可是危及边防的事情。

蒲基扬阴谋失败后,又送来两驮银元假意祝寿,项崇周再次断然拒绝,并当众驱逐。

法军又试图用这些银元收买民心,他们派出一些“商人”以传教为名,携带一些金银百货,窜到边沿村寨集镇,宣传和“布施”,把银钱和日用品撒在街上,企图收买民心。项崇周教育边沿各族人民群众“不要高鼻子的臭东西”。

法国殖民军在猛峒的武力和金钱攻势失败后,又策划了新的阴谋。

一日,法方挑衅,提出公开比武的要求,项崇周识破其诡计,却泰然接受,并选定在老寨比武。比武当天,法方派来二十多人,各个膀大腰圆,身强力壮。

他们不仅携带了大刀和长矛,还暗藏了几支手洋炮(短枪),摆出阵势耀武扬威,催促苗族武士出场。

按照事先约定,武场上无论谁打死谁,概不偿命。

项崇周知敌凶狠,便派出六子项国云应战。项国云身材矮小,仅及对手的肩膀,但他眼神坚毅,毫不畏惧。

法人见状,心中窃喜,以为国云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随即摆开架势,凶狠地连连叫嚣:“来!来!来!”

国云见状,先是虚晃一棍,法人见他动作平常,轻敌之心大起,咆哮着猛扑过来,妄图一击置国云于死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国云敏锐地捕捉到对手的破绽,一个凌厉的飞身侧踢直击对手面门,法国大力士鲜血四溅。

败阵的法国大力士顿时露出凶相,欲拔枪反击。然项崇周早有准备,他雷霆出手,迅速缴了法人的枪。

见计谋未成,法人羞愤交加,又恐性命不保,只得连连辩解:“比武的,打伤不要紧!”

随后,狼狈不堪地抬着重伤的同伴,灰溜溜地逃离了老寨。

法国殖民军对项崇周的阴谋屡次失败,正无计可施时,安平厅商人王鼎魁向法军出卖猛峒抗法武装的情报。

法国殖民者大喜,利用王鼎魁串联卖国官吏,试图摧毁项崇周。他们在卖国官吏的支持下,上书北京诬告项崇周,称他“妄自为大,意图自立为王”,并虚构了项崇周在归仁里招兵买马、修建铜瓦铁柱的大殿等罪名。

诬告信得到亲法派官吏的支持,很快奏报光绪皇帝,皇帝不加查证,愤怒下令派兵清剿项崇周。

然而,有爱国官员知情后上奏,为项崇周辩护,指出他家境贫寒,只因法军侵略才起义,所谓“修大殿”和“自立为王”均为谬传。慈禧太后得知后,撤回清剿令,反而嘉奖项崇周,授其世袭边防团练营管带,并赐“苗中之豪杰,边防如铁统”金字红匾。

民国三年(1914年),项崇周去世,国家给予了优厚抚恤。

项崇周临终前遗言,禁止自己的十多个儿子继承他的职务,只允许马賩头的儿子马小轳(即项国恩)继任,以示对马家恩情的传承。

结语

今天再读项崇周的故事,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段英雄传奇,也给我们今天充满不确定的世界带来重要的启示。

在面对外敌入侵和内部的阴谋时,项崇周始终保持着坚定的信念和无畏的勇气,保护了国家的领土和尊严,这种精神在今天复杂的国际环境下同样具有实际意义。

如今的世界局势纷扰繁杂,我们只有各族人民齐心协力,国家才能在国际舞台上保持强大。同时,项崇周的经历也警示我们,各族人民的团结是抵御外部威胁的基础。如果内部出现分裂或错误的决定,可能会让外部势力有机可乘。

无论时代如何变化,保护国家的安全和利益,团结一致、勇敢面对挑战始终是最重要的。

参考文献:

李明德:项崇周抗法斗争简述

胡兴义:民族英雄项崇周传略

项朝宗:记我先祖项崇周

项朝勋口述 熊自兴整理:记项崇周抗法斗争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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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耀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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