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漆棺盖,被恣意掀开,一颗少女的头,滚落一边。古墓中无限凄凉,但涂抹着金粉的丝织残片,却在棺底低吟着一段数百年前的富贵爱情故事。
2007年,酷热之夏日,为配合曲江澜山住宅小区的建设,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在其建设用地进行考古探测,44座古墓被发现,而一位少女的墓葬与众不同。
相比其他略显平庸的墓葬,这座少女墓呈“甲”字形坐北朝南,由阶梯状的斜坡墓道、墓门、甬道、墓室组成,墓室内有北、东、西个壁龛,墓门前的门楼非常气派。
有一盗洞从西北角直抵墓门,一扇石门已打开,两门间缝隙可容一人进出。因为早年遭到了盗墓贼的侵扰,堪称豪华的墓葬内一片狼藉。但凄清的墓室中却有“红色底色”,定睛一看,残破却大量的木俑静躺卧在火焰纹的丝织品残片中。
与这种中式恐怖氛围更“相称”的是墓室中的墓主状态,大红朱漆的棺木已被随意掀开,棺中却并无尸骨。仔细寻找,棺内西爱凌乱的角落,一颗玲珑的头骨森森。
这是一位少女的遗骨……
她是谁?有什么样的身份?有什么故事?为何能长眠在如此豪华的墓志内?好在,一盒用铁条箍在一起的墓志,为人们解开了谜团。
她——皇族少女。
墓志铭上,清楚写着“上洛县主”。县主是皇族女子的封号。东汉帝女皆封县公主,到了隋唐,亲王的女儿才能封为县主。皇族少女的身份自然尊贵,如此一来,也能解释墓葬如此豪华。
墓志一经解读,上洛县主的身份越加清晰分明。她的尊贵,来自朱樉。朱樉是太祖朱元璋的嫡次子,生母马皇后。洪武三年被封为秦王。洪武十一年,到西安府“建立王国”。洪武二十八年三月去世,终年四十岁,谥曰“愍”。秦愍王共六子,秦隐王朱尚炳、永兴懿简王朱尚烈、保安怀僖王朱尚煜、兴平恭靖王朱尚烐、永寿怀简王朱尚灴、安定庶人朱尚炌。
而上洛县主,正是保安怀僖王朱尚煜一脉。明代皇室女成员如公主、郡主、县主等是一个特殊的群体,生前享受着荣华富贵,死后依然奢华厚葬。
她——悲剧爱情的女主角。
出生在尊贵之家,“天性聪慧,容止肃庄”的少女备受宠爱。而少女也没恃宠而骄,反而孝顺、稳重,还有一手好女工。就如她的墓志中记载那样——“侍祖母父母以孝闻,喜读书知大义,平居不妄言笑。不尚华饰且工女事,藻绘秾华絺绣密丽,虽良工莫能过。”
如此出色的少女,自然是无数人心目中的良配。而她的夫君,是一位将门之后。成化四年,夏,西北边塞起了叛乱。固原土官满俊聚众起事,占据了石城,自称招贤王。朝廷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但派兵前往征讨,却打了败仗——“任寿、陈价、宁夏总兵官广义伯吴琮及满俊战,败绩,都指挥蒋泰、申澄被杀。”
在《宪孝本纪》中,文字寥寥,但其中血腥可以想象。而遭遇噩耗,悲不自胜的,正是申家老小。那时候,无比悲伤的申家儿郎没有想到,自己还将遭遇大起大落。
这一年,申澄的儿子申文被保安王府选中,即将迎娶嫡长女。
不仅得了如花美眷,申文还被朝廷赏赐诰命章服,封为亚中大夫(文官闲置,二品)!大悲大喜的转换,令人头脑转不过来。但小伙子却从人们的谈论中知晓,未来的妻子身份尊贵,样貌窈窕、品格贵重,王府为了让嫡长女的婚事更加体面,还请朝廷封赏,王族少女有了“上洛县主”的封号。
花好月圆,男才女貌、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格外登对的少男少女即将走进婚姻,年轻人各自憧憬美好的婚后生活。但婚期未至,变故突起。 成化六年二月十四日,“县主忽以疾逝讣闻。”少年在梦中见了无数次的新娘,死在了大婚前夕,年仅15岁!
大喜转眼间又成了大悲,这个少年,不知如何看到“福祸相依”。
“复敕所司择地修茔,营造向堂门楼,丧葬如制俯。俞王请,敕准申文原秩守茔奉祀,恩至渥也。”红妆换了丧服,少女孤独地葬在西安之郊,而申文被批准为未婚早丧的妻子归置坟茔……
斯人已去,申文尚在人间。将门之后,“预备”仪宾,这位申文并非大人物,甚至在史书上没有被丝毫落笔。但他的名字,却记录在未婚妻子的墓志铭上。
原本,可以成为一对璧人,但人生难料,悲剧结尾。但大喜大悲之中,他却得以留下了名字被后人所知,让人们,得知这份百年前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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