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克回忆录-51

江山如娇一大好 2024-03-10 23:02:48

旧州处于贵阳市东偏北约一百公里处。虽已废除州治,而文化、交通和人物等,较之新设县治,声名更大,也是我们更注意的地方。

在旧州地区,我们扣留了外国传教士薄复礼和海曼。当时,正处于紧张的战斗行军时期,对这些不明身份的外国人,自然不能放过,虽然我们很快查明了他们的身份,并释放了他们的家人,但还是留下薄复礼和海曼。坦率地讲,我们扣留他们两人的主要原因,是从军事角度来考虑的。西征以来,转战五十多天,暑天行军,伤、病兵日益增多,苦于无药医治。我们知道几位传教士有条件弄到药品和经费、于是,提出释放他们的条件是给红军提供一定数量的药品或经费。

在旧州教堂,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就是找到一张晕瀚式的贵州地图,有一平方米大,对于不熟悉贵州地形的我们,这张地图是非常珍贵的。我马上把它取下来,但上面所标的地名都是外国文字。稍懂外文的张子意和袁任远说不是英文,看不懂。我听说那个叫薄复礼的传教士会汉语,虽然讲得不太好,但能听得懂,就请他来。

薄复礼看了地图,说是法文。我让他帮助把地图上的地名翻译成中文。于是,两人就在一张四方桌子上,展开地图,用一盏煤油军用马灯照明,他讲我记,整整干了大半夜,把我想要知道的与二军团会合的那个方向的地名都注上中文。

在交谈中,我不仅知道了军事上有用的情况,还了解了他的身世。过去我对传教士的印象是不好的,认为他们来中国是搞文化侵略的,把他们当帝国主义分子看待,财产要没收,拘留要赎金。这时,我们对统一战线的认识有所提高,执行政策不像过去那样“左”了。传教士帮助我翻译的这张地图,对我们在贵州行军作战、决定部队的行动起了好作用。我总感到,他在困难的时候帮助了红军,尽管不是主动的,但总是做了对我们有益的事情,所以,我对他有些好感。

这位传教士一直随我们行动了十八个月,这期间,我们一起谈过信仰问题,一起搞过娱乐活动,一起利用长征中难得的休息日子聚餐,相互有了进一步了解。在1936年4月12日,我军进至昆明附近把他释放了,临别时,我还特意请他吃了一顿饭,还给了他足够的路费。据说,他被释放后,不但没有诋毁我们,反而说了不少赞誉红军的话。

就在扣留传教士的第二天,我们撤离老黄平,西进至松洞(梭洞)。这时,军委指示:“桂敌现向南开动。据谍报称:二军团部队已占印江。六军团应照军委1日13时半电令,迅速向江口前进。无论如何你们不得再向西移。”

我们根据军委电令,由松洞北进至瓮安县的猴场(现草塘),先头部队进抵乌江南岸,设法与红二军团联系。但军委于当日两电严令红六军团:“军委绝未令你们渡乌江向西行动……绝对不可再向西北转移。”我军立即进入石阡县境,经河坝场,直至走马坪、廖家腾地域。就在这时,敌军频繁调动,以近二十四个团的兵力对我军实施大包围。

我军没有察觉湘、桂、黔敌的联合“围剿”部署,7日拂晓,准备到石阡县的甘溪大休息,然后利用夜暗越过石阡、镇远大道,向江口地区开进。上午10时许,参谋长李达率17师51团和49团先后到达石阡西南三十里之甘溪。前卫51团侦察队在甘溪街上俘敌侦察员两名,得知桂敌第19师一部正向甘溪开进。在这紧急关头,李达即率49、51两个团部和机枪连,共六七百人向石阡的大地方及江口方向 转移,与主力失去了联络。

我49、51团在甘溪东西街与敌奋战四个小时,打退敌人多次冲击,顶住了正面进攻之敌。是日下午,王震亲率53团,在大土村以南一座上下四十里的大山中,为全军开路,向东南面的大地方转移。我令50团接替红军学校,掩护49、51团和红校转移。

甘溪战斗不利,我们被迫向西在石阡、镇远、余庆、施秉、黄平一带盘旋行动,地形、敌情、社会情况和供应等都处于不利的地位。在桂、黔敌二十四个团的重围之中,我军先后被截为四段,减员很严重,部队常在悬崖峭壁小路上攀行,有些部队一天一顿稀饭,赤脚行军。中央代表任弼时害疟疾,手拄木棍,领导着全军行动。52团是湘鄂赣久经战斗的部队,在行军中为后卫,遭敌包围,全团苦战数日,惨遭损失,18师师长龙云惨遭杀害。

我当时已意识到战略形势很不利。如果不脱离这个地区及强敌的包围,就会陷入极为危险的地步。我除了与任弼时、王震等一起注意全军行动方向和行军组织及后勤外,更注意的是想法脱出危险的战略处境。弼时看出了我的紧张情绪,问我:“怎么样?”我说:“坚决向东去,脱离这个地区,争取主动。”

一天下午,我们进至石阡至镇远敌之封锁线上,击溃了敌之巡逻警戒部队后,占领了东去江口的路口,并向南面之镇远及北面之石吁派出了强有力的警戒。我当时最大的顾虑是敌人控制这个路口,堵我东去之路,这样就得回到原来不利的战略地区。幸好,这个路口我们及时控制了。并在当地老猎户引导下,深夜进到一条人迹罕见的谷涧水沟(贵州称为夹沟),从沟底鱼贯而东。

这时,南面的湖南补充第2纵队陈铁侠部,北面的桂系军队早已发现了我军主力。将近黄昏,敌人从南面进攻,黄昏后北面也打响了,这时,我军除警戒部队外,陆续东去下到夹沟。我亲自站在路口指挥部队行动,午夜,绝大部分过去了,我又令两侧掩护部队,撤到路口改为后卫,随大部队跟进。天亮,我与后卫一起出了夹沟,看到了正在东升的太阳,才松了一口气。这是一个极端紧张而又关系到全军团大局的军事行动。直到现在,一经忆起,心胆为之震惊。我曾写了一首《红日东升》的诗,记录当时的心情:

封锁重重往复返,

满腔热血九回旋。

通宵苦战见红日,

百战老兵为一叹。

从此,六军团脱离了贵州和广西、湖南军队的围追堵截,同贺龙、关向应、夏曦同志领导的红3军相距日近了。

这次行动历时八十多天,跨越敌境五千多里,历尽千辛万苦,冲破了绝对优势敌人的围追堵截,实施了大规模的战略转移,我们探明了沿途敌人兵力的虚实,查明了道路、民情,沿途播下了革命火种,实际上起到了为中央红军长征进行侦察、探路的先遣队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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