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年间,彼时还是唐高宗在位。
在郑州境内有一个小村叫做冯家村。要说这冯家村本来并无特殊之处,只是在那一年,冯家村出了一穷凶极恶之徒。
恶徒叫冯大山,本是个普通农民,某一晚却突然持刀杀了同村冯小吉一家八口。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八岁孩童,皆丧于他手。
这起凶案一时震惊全城,冯家村上下人人自危。事情传到帝都,高宗震怒,下令缉凶。
只是这凶手过于狡猾,一时竟无法将其捉拿。就这样十年时间一晃而过。
某一日,一条通往太行山的官道上,有两位男子正慢悠悠地骑着马。这两人中,一人是位正值舞象之年的少年,另一位则是弱冠之年的青年,二人皆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二人气定神闲,虽骑着马,但也不想赶路,倒像是游玩。只是很快,一声惨叫打破了这和谐宁静的画面。
只见路旁的山林中突然窜出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一见到骑马的二人就扑了上来,口中还大喊着“救命”,样貌很是凄惨。
少年定睛一看,一只通体浑黑的野狼正在男子身后对其穷追不舍。少年一勒缰绳,接着腾空而起,直接越过男子头顶,在半空中抽出腰间佩剑。
闪着寒光的利刃直对着野狼而去,在其面部划开一道伤口。野狼哀嚎一声,停下了脚步,恶狠狠地盯着少年,喉咙中发出“咕噜咕噜”的警告声。
但少年没有下死手的意思,似乎表示那一剑只是警告,而非要取野狼性命。
这野狼似乎也理解了这一点,没有继续攻击,而是一个扭身钻进灌木中消失了。
此时,青年才悠悠下马道:“你怎么把这畜生放走了?”
少年收起佩剑道:“毕竟它没再伤人,我也没必要非杀不可。”
青年似是感慨似是嘲讽,“你倒是有副菩萨心肠。只是畜生终究是畜生,指望它们通了人性,是不可能的。”
少年道:“若是畜生不知悔改,我定会将其斩杀。”
此时,一直躲在一旁的男子终于颤颤巍巍走了过来,下跪抱拳道:“感谢二位少侠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少年将男子扶起来道:“救人本就是不求回报的,你且站起来。”
三人交谈一番,互通了姓名。原来少年叫做祝三千,是一位游侠。青年是他的朋友,名曰周莫笑,二人正结伴同游。
男子名叫冯三郎,是一位农民,家住冯家村,就在不远处。自己进山砍柴,遭到了野狼的袭击。
祝三千道:“冯兄你已算幸运,这狼群总是成群出没,若是发起群攻,怕是连我都会感到棘手。”
周莫笑则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冯三郎闻言力邀二人上自己家留宿。祝三千也不推脱,眼见着天色渐晚,于是二人牵着马与冯三郎一起离开。
冯家村人口稀少,冯三郎父母双亡,虽然踏实勤劳,但三十多岁了也未娶妻。
“没有女人敢嫁来这里的。”冯三郎给两人倒了水,接着说起了发生在十五年前的那起灭门惨案,“自那儿之后,别说是女人嫁过来,就是本村的人也离开了不少。我也攒了点钱,打算过阵子搬去镇上。”
祝三千道:“难怪村子里人烟稀少……那凶徒一直没被抓住吗?”
冯三郎摇摇头道:“说来奇怪,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人见过他。当年我才十二岁,与那冯大山也并不熟悉,只是见过几面,没想到啊……”
祝三千道:“往好的地方想,当年封锁全城搜查,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说不定早就死在了深山里,成了野兽的盘中餐。”
周莫笑却反驳道:“我觉得不太可能。”
见祝三千与冯三郎一起望向自己,他又慢悠悠地说:“你们没听过一句话叫‘祸害遗千年’吗?”
三人又交谈了一阵后,才各自睡去。
次日清晨,祝三千起床练剑,这是他一贯的习惯。忽见一妇人前来找冯三郎,二人正说着什么。
待到周莫笑也起身了,冯三郎才说出早上的事。原来自从十五年前的惨案发生后,为了让自己心安,冯家村的许多人都开始吃斋念佛。
恰好冯家村背后的山上有一座寺庙叫做伽音寺,寺中僧人曾在冯小吉一家惨死后来给他们做过法事,自那以后也是香火不断。
而从今日开始,正好是伽音寺一年一度的祈福法会。这祈福法会将持续一周,还会随机选中“有缘人”住进寺里,与寺中僧人同吃同住。
冯三郎邀请祝、周二人与自己同去。这二人虽然对祈福法会兴趣不大,但这种凑热闹的事情去看看也没什么损失,便欣然同意了。
说起这伽音寺,虽然名气比不上什么白马寺、少林寺,但在当地也是极受尊敬的。前些年还有发迹了的香客将寺庙扩建,占据了一座山头。
待到三人在午饭后赶过去,伽音寺门外已是香客如织。寺庙中庭已经呼啦啦跪了一大批人,早已开始了虔诚的祈祷,有不少穿着姜黄色衣服的僧人也在其中。
冯三郎进入中庭后也立刻跪了下来,而祝三千和周莫笑这两个站着的人,则显得格格不入。二人继续向内走。山门内外到处能看见香客与僧人的影子。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这伽音寺虽是翻新过的,却处处透露着古朴之气。此前据冯三郎介绍,它的历史怎么说也有一百多年了。
“二位施主请留步。”
二人正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回头一看,说话的是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看打扮与气场,像是寺里的住持。
祝三千鞠躬拜了一拜,周莫笑则是略一点头,但住持似乎并不在意如此失礼的举动,只是笑眯眯道:“阿弥陀佛,吾乃御慧。我看二位气势不凡,能在此地相遇也算你我有缘,不知二位施主可愿留下参加我寺的祈福法会?”
周莫笑很没出息地问:“要花钱吗?”祝三千偷偷给了他一胳膊肘。
御慧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你我相遇皆是缘,即是有缘,又何必谈俗世钱财呢?”
周莫笑赞同地点点头,“大师所言极是。”
告别了御慧后,两人又返回去寻冯三郎。那冯三郎听闻御慧的名号,脸上瞬间爆发出惊喜之情,解释说这御慧大师是伽音寺住持,也是一位颇有声望的得道高僧。更有传言说他早在伽音寺落成前就来到了此地,如今已有一百多岁。
冯三郎说得神乎其神,听得御慧大师主动邀请祝三千与周莫笑留下参加为期一周的祈福法会,更是满脸艳羡。只是这淳朴的农家汉子也不好意思说出想要一同留下的话。
反倒是祝三千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心思,主动提出可以帮他去问问,冯三郎这才忙不迭地同意了。
祝三千没花多少力气便说动了御慧大师。只是当御慧看见冯三郎本人的时候,盯着他的眉心看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善哉啊善哉。施主若是想留下的话便留下吧。”接着也不管一脸狂喜的冯三郎,转身离开了。
得知自己可以留下参加祈福法会后,冯三郎又激动地往功德箱里捐了十文铜钱,他本就是庄稼汉,这三十文对他来说已经不少了。
周莫笑捕捉到御慧背过身后默默说的一句话,“各人皆有命数,躲不过,逃不掉啊。”
除了他们三人,被邀请留下的还有一位带着小孩的妇人以及一对年迈的老夫妇,几人都被安排在西厢房。这伽音寺分有东西两大厢房,大厢房内还分出了许多小房间,与寺庙的其他部分一样沿中轴线分开。
只是由于采光的原因,两边的厢房离得更远些。通常从一边走到另一边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小沙弥领着香客们分别走到自己的屋子里,屋子内的摆设也很简洁,地上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第一夜就在一种祥和的气氛中度过了。
伽音寺的祈福法会并不如祝三千想象的那样热闹,每天就是一群僧人带着他们这几个香客一起念念佛经,打打坐。有时候是在室内,有时候又是在室外。
祝三千还好,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忍耐力很强。周莫笑就不行了,打坐的时候睡觉,念经的时候走神。
就这样一连过了三天。第五天早上,冯三郎告诉祝三千与周莫笑,今天伽音寺的御灵大师将要亲自讲佛。
说来这御灵大师也是一位深居简出的神秘人物。据说他是十年前来到伽音寺的,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他对佛法却有着深刻的见解,很快就成为了寺中仅限于御慧的第二号人物。
只是御灵对管理寺庙毫无兴趣,只是一心研究佛法,而且也极少露面,就连讲佛时也要用屏风遮住自己的身形。据他所言此举是为了与市井凡尘隔开距离。
不过没人对御灵大师这些奇怪的举动提出异议,毕竟这样非凡的大师有点奇怪的习惯也不足为奇。
果然,当今日的讲佛开始时,主殿正前方多了一扇屏风,与四周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无论是僧人还是香客全都熟视无睹。
没一会儿,屏风后显现出一个身影,在向众人拜了一拜后,所有人都盘腿坐下,讲佛开始了。
屋内的诵经声如古刹里的老钟,发出了沉重且悠扬的声响。
只是今天这讲佛出现了点小意外,那妇人的孩子许是今天坐得烦了,于是趁众人闭眼打坐时偷偷从妇人身边跑开,一路跑到了最前方,接着,随着一声清脆的“哎呀”声,屏风轰然倒地。
妇人的半大小子正一脸无辜地站在一旁,看着倒地的屏风与屏风后的男人。殿内发出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好在管事的僧人很快就出来主持大局,其他僧侣这才安静下来。
而香客们则都不约而同地伸长了脖子,想一睹御灵大师真容。
御灵大师年纪看起来在四十岁上下,一双如铜铃般的眼睛此时正圆睁着。只是看他的面相,不太像慈眉善目的出家人,反倒像是金刚修罗,带有几分煞气。
他似乎也察觉到有人正盯着自己看,撇过脸匆匆离开了。
祝三千感慨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御灵大师长得面如凶煞,却对佛法钻研颇深”
冯三郎却一反常态地没有接茬,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御灵,直到对方的身形消失。
祝三千问道:“冯兄,你怎么了?”
冯三郎喃喃自语道:“我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御灵大师。”
祝三千道:“许是此前打过照面吧。”
冯三郎摇摇头道:“此前我从未参加过祈福法会,连御灵大师的声音都没听过,更别说见到人了。”
中午用斋后,祝三千发现冯三郎居然找到了御慧大师,向他询问御灵大师的事。得知了御灵从未下山去村镇上讲佛或化缘后,冯三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而祝三千在御慧大师离开时又隐约听见他说:“大祸临头,这都是命啊。”
晚上,祝三千与周莫笑坐在一起聊天,谈话中都讲起了御慧大师两次看似莫名其妙的话。只是他们一时无法参透这话中的含义,加上这些大师似乎都喜欢讲些云里雾里的话,于是便没太放在心上,很快便各自睡下了。
次日清晨,祝三千将醒未醒时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声,他匆匆洗漱一番,穿好衣服提上佩剑就往外走。却见一群人正围在冯三郎的房间外,为首的正是御灵大师,此时他正急得满头大汗,正在拼命撞门。
“发生什么事了?”祝三千忙上前询问。而御灵大师却似乎无法分心回答,而是猛地往房门上一撞,终于将门撞开。
祝三千感觉不妙,忙拨开围观的人冲了进去,却见冯三郎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背后还被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流了一地。
带孩子的夫人尖叫一声,拉着孩子赶忙跑开,那对老夫妇也互相搀扶着颤抖着退了出去,只有御灵大师还站在门边,口中喃喃着“阿弥陀佛”。
祝三千见无人上前,倒也省了事。他径直走到冯三郎身边,搭上他的脉搏,确定对方已经没有了心跳。
冯三郎死亡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寺,且因为他是背后被捅,失血过多而死,是明显的杀人案件,于是御慧很快就让一位僧人下山去报了官。
只是这里最近的镇子距离冯家村都还有些距离,更别说还要上山了。一时半会儿捕快也到不了这里。于是在经过了御慧的同意后,周莫笑与祝三千决定先自行展开调查。
冯三郎的遗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放在了临时搭建的灵堂中,还有一群僧人围着他念经祈福。
周莫笑准备好工具后检查了尸体,发现除了背后的伤口外,冯三郎头上还有钝器及打造成的伤口,只是被头发遮住了显得很隐秘。
除此之外,尸体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基本可以确定背后那个伤口就是致命伤,冯三郎就是被捅后失血过多而亡。而死亡时间就在后半夜,距离尸体被发现不超过三个时辰。
头上遭到敲击后留下的伤口,也间接表明了,为什么他在遭到杀害时没有大声呼救,因为他在被杀之前就已经被敲晕了。
背上的伤口有着一个圆润的横切面,说明凶器那并不是类似刀、剑之类细而扁的东西,而是有着尖头的圆柱形物品。
接着,两人又回到了凶杀案发生的现场。
冯三郎被杀死在自己房间内,他的房间是西厢房中的一间普通厢房,所有厢房里的摆设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
家具就只有一张靠墙的床、一个书柜以及房间正中央的一个方桌。
祝三千回忆起,冯三郎死时是头部是朝向门口的,也就是说凶手是趁他去开/关门的时候从背后偷袭了他。而祝三千又检查了窗户,发现冯三郎房间的窗户是坏的,根本打不开,这也就排除了凶手从窗户偷偷潜入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凶手在冯三郎房间内时,冯三郎是知道的。
接着,祝三千又说出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这间屋子似乎是一间密室。因为早上自己赶来的时候,一群人正在尝试开门,但是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最后还是御灵用蛮力撞开的。
周莫笑让祝三千仔细复述一遍早上的经过,包括谁说了什么话都要复述一遍。祝三千照做后,周莫笑沉默了一会儿,提议去找早上的那些人一一问询。
与他们一起待在庙里的香客不多,其中带孩子的妇人是镇上的,与冯三郎并不认识。老夫妇倒是冯家村人,但与冯三郎一个住村头一个住村尾,加上夫妇俩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所以与冯三郎也并不熟悉。
而无论是带孩子的妇人还是老夫妇,他们都没有那个能力去杀死一个壮年男性。如此一来,清晨最先赶到的人中,除了祝三千,就只剩御灵大师了。
此时御灵大师在殿内与僧人们一起为冯三郎诵经,见祝三千与周莫笑前来问询倒也不恼。反而坦然承认自己昨晚曾去过冯三郎那里,但那是在临睡前。
之后他就一直待在房间内抄写经文,有一位小沙弥就在一旁替自己磨墨,对方可以证明自己整晚没有出门,御灵当晚就住在东厢房。
当被问起为何要去找冯三郎,御灵解释说,是因为自己发现冯三郎似乎将自己误认成了一位故人,因此不依不饶。为了解开他的心结,自己才在晚上去找他聊天。
两人随后又去问了小沙弥,小沙弥也证实了御灵的话。不过他补充道,自己曾在磨墨的过程中因为困倦而睡过去两次,不过时间都特别短,大概就半柱香的时间,很快就被御灵喊醒了。
而御灵在自己清醒时曾出去过一次,但也仅仅是很短的时间。
祝三千问话时,周莫笑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发现东西厢房的内部构造也几乎是一模一样,并且盯着小沙弥的鞋子看了很久。
周莫笑问:“你去过西厢房吗?”
小沙弥摇摇头,“师父怕我们冲撞了香客,所以不让我们去那边。”
周莫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走到院子里,周莫笑让祝三千从东厢房走到西厢房试试看。祝三千走了一个来回,大概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周莫笑说:“若是用上轻功会如何呢?”
祝三千道:“若是轻功,那不消半刻便可一个来回。”
似是明白了周莫笑所想,祝三千接着说:“刚才我又试探过,他们之中没有人能使用如此高明的轻功。”
周莫笑倒也不灰心,只是表示还想去御灵房间看看。祝三千会意,主动提出帮他在外面望风。又是一番折腾,周莫笑终于走出了御灵的房间。
周莫笑说:“现在,我只有一个问题了。”他对着祝三千耳语了一番,后者点点头后一个轻功就跃上了房顶,身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而周莫笑在又一次检查冯三郎的房间后,就直接召集了众人,表示他已经知道了谁是杀害冯三郎的真凶。
在人到齐后,周莫笑也没有故弄玄虚,而是直接指出凶手就是御灵大师。
在场的众人除了御慧大师外,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御灵很快稳住心神,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周施主,你红口白牙就说贫僧杀人,未免太过武断。”
周莫笑很同意他的说法,“所以,我会有理有据地说出来。”
周莫笑道:“冯三郎的死并没有闹出很大的动静。一般来说,除了凶手以外,其他人发现冯三郎没有现身,只会以为他还没醒,或者在做自己的事,不会特意去敲他房门。根据祝三千所说,当时他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聚集在冯三郎门前了。那时候天才刚亮,没睡醒是很正常的,但那时候为何就有人已经聚集在他门口要他开门了呢?”
“唯一的解释是,凶手已经知道冯三郎已死,但又担心他的尸体被发现得太迟引起更多事端,于是便主动来寻。”
“换句话说,凶手就在清早敲门的那群人中。而根据口供来看,最早到达的就是御灵大师。”
周莫笑顿了一下,见御灵刚想开口,便接着说道:“当然,单从这一点上想要确定是御灵大师动的手也很勉强。但我还有其他证据可以佐证。”
说着,周莫笑转向小沙弥道:“这位小师父可以作证御灵大师昨晚一直与自己在一起,只在中途出去过一次,除此之外,自己还睡着过两次,对吧?”
小沙弥点点头,“周施主说得没错。”
周莫笑接着道:“不过呢,小师父说这三次的时间都非常短。其中御灵大师从出去到回来只有半刻钟左右,而小师父自己两次睡着则分别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加上当晚他们二位在东厢房内,从东厢房到西厢房光是一个来回就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很明显,无论哪一次,御灵大师都是无法完成这一切。”
“所以我想,御灵大师一定是用了其他的方法。比如,如果说自从小师父第一次睡醒之后就不在东厢房了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均是吃惊不已。御灵则脸色铁青。
周莫笑不紧不慢继续道:“虽然很失礼,但我有趁着御灵大师不在房内的时候偷偷进入他的房间,未燃烧完的蜡烛里有一股特殊的气味,而这种气味在西厢房的某一房间内也有。里面也许是加入了某种能让人陷入昏睡的物质。”
“如此一来,当小师父第一次昏迷时,你只需要将抄写的经文等物品收拾一下,再将他偷偷拖去西厢房,就可以了。因为本就是晚上,想来小师父自己也是精神不济,再加上东西厢房的内部并没有太大的差异,所以也就没觉察出异样。”
“而御灵大师杀人的时间,就在他中途出去的那半刻内。因为他那时已经到了西厢房,所以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可完成杀人行为。等动完手回去后,你又等了一会儿,再如法炮制,将小师父迷晕,偷偷带回东厢房,便可制造出你们一直都在东厢房的假象了。”
御灵冷哼一声道:“周施主休要胡言,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臆想罢了。”
周莫笑眼见着对方不见棺材不落泪,继续道:“我曾问过小师父有没有去过西厢房,他说并没有,可我却注意到,他的鞋尖上沾有西厢房才有的红泥土。而这些红泥土,同样出现在了御灵大师你的房间,以及那间被你用来伪装的西厢房房间内。”
“你只顾着清理自己的鞋子,却忘记了清理其他地方的红土。也许是你觉得自己的计谋已经很完美,所以才在这些小细节上有所遗漏了吧。”
御灵哑口无言,但依旧垂死挣扎,“那你倒是说说,那密室又该如何解释?若是我杀了人,我又是如何离开的呢?”
周莫笑道:“这太简单了。那扇门我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任何被做手脚的痕迹。我们会以为冯三郎的屋子是间密室,完全是因为接受了御灵师父你给的暗示。在其他人到场前,你就已经展现出了一副门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的样子,迷惑了众人。大家自然会先入为主,以为门从里面反锁上了。而事实是,门根本没有从里面反锁,这不过是你的一个障眼法而已。”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祝三千出现,你才开始用力撞门的原因吧。因为你知道对方是习武之人,生怕对方一下看出破绽,所以才死死堵在门口,在他将要上前的时候做出‘好不容易将门撞开’的样子。”
御灵被说得哑口无言,在众人的目光,以及御慧大师一声声的“阿弥陀佛”中,他蠕动着嘴唇做着最后的挣扎,“那你倒是说说,我是用的什么东西杀的人?”
“这个问题就由我回答吧。”说话间,祝三千从门口走了进来,手上还捧着一个被白布盖起来的长条状的东西。
御灵一见,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祝三千将布打开,原来里面是一根金刚杵,身形呈现不规则的圆柱状,下方却尖细如利刃,上面还沾有血迹。
祝三千道:“你匆匆杀人后,来不及处理这东西,只得先将它藏在了西厢房的那间屋子里。这本是金刚部诸尊手持的武器,用于斩断烦恼、摧毁恶魔,没想到你竟用它来杀人……”
周莫笑看着御慧大师接着说:“御慧大师可能早就预见了这一切吧。只是您一时想不清作案手法,加上觉得官府可以查清此事,便没有多说什么,不然也不会说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御慧长叹一声,御灵则是彻底瘫坐在了地上。
祝三千接过话茬,“至于杀人动机,想来应该是生怕冯三郎识破你的身份吧,御灵大师……还是说应该叫你冯大山?”
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余人又是一惊。虽然距离当年的灭门惨案已经过去了十年,但那宗案子当年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仅是冯家村,就连周围的一些镇子在好几年内都是人心惶惶。
在证据面前,冯大山终于承认了一切,他当年不学无术,好吃懒做,于是半夜想去冯小吉家偷鸡。
他原本没想杀人,但冯小吉发现了他,嚷嚷着要拉他去见官。但因为自己体型健硕,冯小吉则身材瘦小,自己随手一推,对方就摔在地上,脑袋磕在石头上,死了。
冯大山原本想走,却见冯小吉的爹娘以及老婆都已经走了出来,看见了这一切。他在混乱中又将他们一一杀死。至于杀死小孩子,则是在杀红了眼后的冲动决定。
等到冯大山彻底清醒过来,冯小吉一家都已经死光了。他又惊又怕,知道自己被抓就是死路一条,当下就决定逃跑,跑进了深山中,在山里藏了大半年。
后来他又跑到了伽音寺内,被御慧大师救了。冯大山谎称自己做生意失败,已经妻离子散,想要进山寻死。御慧大师可怜他,便将他留了下来。
说来可笑的是,当年所有人都以为冯大山杀人后一定会往远处跑,而冯家村背后的那座山只是被草草搜寻了一番,根本没找到伽音寺那里。
冯大山就这样留了下来,潜心钻研佛法,开始了避世的生活,直到十年后他与冯三郎打了照面,并被后者认出。
冯大山的自白中,还不忘为自己辩驳,说自己是诚心向佛,想要好好做人的。话里话外都是说冯三郎阻拦了自己重新开始,听得祝三千火冒三丈。
祝三千脑海里又浮现出周莫笑对自己讲过的话,“畜生终究是畜生,指望它们通了人性,是不可能的”。于是他突然拔剑,将剑抵在了冯大山脖子上。
冯大山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祝三千狠狠瞪着他,“我说过,我会斩杀伤人的畜生。但我今天不会杀你,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自然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最后,捕快终于赶到,在了解了事件的全貌后押走了冯大山。祈福法会也被迫提前结束了。
众人下山时,祝三千对着前来送行的御慧大师说:“我一直觉得,将即将发生的祸事全部归结为‘命运’是很没有道理的。有时候,仅仅需要一句提醒,就能救人一命。”
“在提前知晓的情况下,放任他人直面危险,就是帮凶。”
说完,祝三千也不管御慧大师还有没有话要说,扭头径直离开了。周莫笑也罕见地没有搬出“人各有命”那一套理论来,因为他也感到有一丝后悔。
二人默然无语,并肩向山下走去。身后的伽音寺内又传来了厚重的钟声,像是愿逝者安息,也像是在为生者祈福。
(未完待续)
声明:本故事为虚构传奇小故事,多来自于坊间奇闻、传说、志怪小说、戏曲、传奇等,作者本意是为了传承中国民间文化,切勿相信真实性,也不要封建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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