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记事·人物记·我的同学·1·“老满

文石斋主聊文化 2024-04-20 09:27:53

故乡记事·人物记·我的同学·1·“老满”

农村娃

1979年夏天,我考上姜泡儿中学,上初中。从小学到初中,认识人的范围由高泡儿“六庄”扩大到“十八泡”,身边儿的同学也从一个庄儿从小儿玩儿到大的小伙计儿变成了陌生人,需要重新认识、熟悉、结交,“朋友”的观念模糊出现,人也在懵懵懂懂中慢儿慢儿有了“长大”的意味。

一群互不相识的人聚在一起儿,多数儿是从身边儿的人开始“交”起,我在初中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就是我的同桌儿,“老满”。老满是梁泡儿人,跟我同岁,生月比我小,个儿跟我一般高儿,脸略长,最突出的特点是脖子有点儿歪。

开学当天儿认得以后,我们相处一天比一天好。老满的家在梁泡儿庄当间儿偏南,到姜泡儿上学应该走梁泡儿、高泡儿的南街,到高泡儿庄东头儿斜着朝东北走,经过归属于姜泡儿大队的“小庄子”到学校。但因为我们俩愿意一块儿来去,他特意离家向北,走过梁泡儿“庄当间儿坑”的东沿儿,到梁泡儿大队部儿头里朝东拐,走梁泡儿的北街,朝东走过梁泡儿和于家泡中间作为“西河儿”北沿儿的土道儿,到西河儿东沿儿道儿北儿第一家儿我们家儿的简易房,上学时招呼我一起儿走,散学也走这条道儿,跟我告别后回家。

老满脾气有点儿“拐古”,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爱“招摆儿”人(招摆儿:方言,招惹),但个儿,偏瘦,力气小,时间长了有些外庄儿的同学有点儿欺负他。我从地震以后、小学三四年级开始,身体忽然变得强壮、灵活,而且无师自通地会了摔跤,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儿,高泡儿“六庄”一般大儿的几乎没有人能摔得过我。

十三四岁儿的孩子,虽然说起来上了中学,懂得啥?上课不能不老实实儿地听着,下了课就“撒开了”,课间只有10分钟时间,多数儿同学也像小兽儿似的胡打瞎闹,摔跤,“碰锤儿”(碰锤儿:方言,男孩子玩儿的一种游戏),“挤油油儿”,直到上课铃响起才呼哧带喘、跟头把式地往教室跑,有时候儿甚至会一身灰土地碰到拿着课本儿进教室的老师身上,没有多长时间,我会摔跤、能打的名声就传开了,那些仗着胳膊粗力气大好欺负人的同学挺怵我。

老满我们俩既然好,我当然不能看着他挨欺负,每当有人欺负老满,我都挺身而出,给他帮忙,后来往往我上他身边儿一去,那些人就罢了手,或蔫蔫儿地离开。

老满对我更加亲近,上学招呼我的时候儿,我的家人叫他上家里玩儿会儿,也愿意进屋儿,有个星期礼拜的,我们俩就互相串着家儿玩儿。

老满哥儿六个,他是老小,四哥、五哥跟他挨肩儿,家里人口儿多,劳力少,日子过得困难,屋儿里外头“破儿厮什烂”,跟我们家儿差不多;他爸爸妈都是淳朴老实的庄稼人,不会客套,却让我感觉从心里亲,我在他们家儿玩儿得挺舒心。

农家院

但老满学习一直不好,初中毕业就回家了,我上了高中,俩人再没有像上初中的时候儿那样儿,亲亲密密地在一起玩儿过。但我们俩还是互相惦记着,学校放了假,我偶尔去找他,在他家里待一会儿,他有事儿经过我们家儿门口儿,从不忘看看我爸爸妈,跟我哥我兄弟也很亲。

我上高二或高三的时候儿,老满去了德州。他二叔在德州火车站上班儿,还是一位领导,在家里闲着没事儿的老满投奔了他,从此我们俩失去了联系。

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儿,我的五弟悄悄儿跟我说,前两年老满在承德挨枪毙了,怕我伤心,一直没说给我。我心里“嗵”地一下儿,像枪子儿打在己个儿心窝儿一样儿,赶紧问是咋回事儿。

五弟说,老满到了德州以后,大概仗着他叔,竟跟人结成团伙儿,倒动车站的东西卖,后来在“火车线儿”上作案,让承德公安局的抓住,挨法院判了死刑。也有人说老满本不应该判死刑,他就是跟着人家去,主犯是当地的,“有人儿”,又花了钱,就让他顶了,才判这么重。

老满的离去,是我心里去不掉的一块痛。我经常想,如果老满不去德州,就在家里当一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多好;我们俩曾经是一样儿的庄稼孩子,而且一样儿混、坏,又如果他也能上高中、大学,通过读书、识理,开阔己个儿的眼界、胸怀,压制己个儿的性情,改变已个儿的行事作风,不用想混出啥样儿,就稳稳当当地上个班儿,挣工资养家糊口,又该多好!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万,无边无沿”,各人有各人的运道。

也许,这就是人世之常吧。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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