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耀南

井冈山斗争时期，敌人不但对井冈山进行频繁的军事"进剿"，而且在经济上封锁我们，妄图把我们冻死、饿死在井冈山上。

井冈山上人烟稀少，土地也不怎么肥沃。主要出是山货，粮食不多，要用山货到山下去换。我们上山以后，敌人对井冈山封锁很严，周围都被敌人围得紧紧的。山货下不去，搞粮食非常困难。加之，在井冈山斗争时期，我们的根据地范围很小，只有宁冈全县和莲花、永新等几个县的一部分。

我们秋收起义的部队上山以后，山上有一、二两个团，人员不少。一九二八年四月底，湘南部队上山，毛主席要我们爆破队搭了一个台，是由四个禾桶架起来的，上面铺松木、杉木。五月四日，在著市开大会成立红四军，军下属三个师九个团。会合以后，粮食困难，没有吃的，没有办法只好把三十团、三十三团、三十四团、三十五团、三十六团送回湘南开展游击战争。实际上他们回去以后就散了。这以后，山上有四个团。这么小的地方，驻这么多部队，山上的物资供应相当困难。开始，我们主要是靠打土豪解决部队的给养问题，后来，土豪打得差不多了，小一点的土豪打掉了，大一点的土豪带着老婆孩子逃跑了。在这种情况下，给养就更困难。

在困难面前怎么办？要靠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毛主席领导井冈山军民想了好多办法，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赢得了井冈山斗争的伟大胜利。

虽然我们用自力更生的办法克服了许多困难，但是红军的物质生活仍然是非常艰苦的。旧社会有句俗语："当兵吃粮，按月关饷。"但在井冈山是没有的。武汉警卫团党的领导很强，共产党员也多，发不发饷不大在乎。但平浏来的农民和安源来的工人就不懂得这一点：我们红军根本没有饷。那时，我们除粮食外，每人每天只有五分油、盐、柴、菜钱。但这个规定开始也没有，是一九二八年下半年规定的。

到后来，每人每天五分大洋的油、盐、柴、菜钱也没有了，发不出钱来，每人每天只用几个铜子。当时江西十个麻钱一个铜子，湖南二十个麻钱一个铜子。我们经常吃南瓜汤、秋茄子、竹笋、萝卜，有时一个连队八十多个人吃饭，一顿饭只下三斤红米，里面拌的尽是南瓜，也有时搞点白薯，这还是比较好的。更差的是吃苦菜，其味苦涩，难以下咽。特别是到了后来，缺盐成了大问题，油的紧缺就更不用说了。部队的给养困难极了。

当时，硝盐一块钱八两，咸盐一块钱只能买到一两，还很难买到。没有盐吃怎么办？为了解决吃盐的问题，我们就从老房子的墙根上，把老土墙的土挖出来，换上新土，然后把这种老土墙的土放在水里泡，用泡的水来熬硝盐。有时还把尿桶底上长期积起来的白硝刮下来，用水一泡来熬硝盐。因为尿桶底上的白硝含盐量较多。硝盐熬出以后，上面是硝，下面是盐。就是这样的硝盐，在南瓜汤里放进一点，味道就算很好了。要是在南瓜汤里能放一点咸盐，就了不起了。虽然生活这样艰苦，但是，战士们很乐观，部队的情绪特别高。战士们说："打倒'刮'民党，天天南瓜汤。"战士们还唱着，"红米饭，南瓜汤，秋茄子，味好香，餐餐吃得精打光"。

不光是吃的方面很困难，住的穿的也是很困难的。当时是把打土豪得来的衣服改一改，如把长袍子改成短衣服，发给战士们穿。就是这样的衣服也很缺。由于战士们没有衣服换洗，天长日久，生了很多虱子。有个从安源来的同志，一次可以从身上捉一酒盏。女同志的头上生的是黑虱子。虱子多得来不及捉，就用火烧。特别是到夏天，每当到了晚上很难过。蚊子又多又大，隔着衣服也咬，而且还挺厉害，一个巴掌打下去就是好几个。当时没有蚊帐，咬得受不住了，我们就用稻草配些料里草，扎成尺多长的草把，点燃熏蚊子。熏得房子里烟雾弥漫，有时弄得人都睁不开眼，呛得喘不过气，有的同志把眼睛熏得象孙悟空一样。

这种生活过得时间很长，到了一九三二年也是这么个情况。到了冬天，井冈山山高风大，天气很冷。在那严寒的冬天，战士们脚上没有鞋子穿，还是穿草鞋，手脚都冻肿了。草鞋磨破了脚，又冻又痛，严重的还往外流黄水，冷得不得了。晚上睡觉没有被子盖，盖的是稻草或用草编的草帘子。有些同志下面垫的是草帘子，上面盖的也是草帘子，把帘子的四个角一扎，睡觉的时候往里面一钻，上面看到天，下面靠着地，真有些情趣。在这样困难的情况下，战士们的精神面貌非常好，士气很旺盛。当时流传着一首顺口溜诗，"房子能看天，背上铺的地，身上盖的黄丝被，打得白狗子，逃了看不见，胜利回山间，黄洋界上站的毛委员，有勇又有谋"。

在医药方面更困难。为了解决医药上的困难，当时想了好多办法。没有医疗器械，就用打碎的碗片，把竹子刮平，做成镊子，制成医疗器械，没有酒精消毒，就用石灰水来煮医疗器械，土法消毒，没有纱布，就用土布代替纱布。当时用竹片做的镊子，夹着很硬的粗布往伤口里一捅，伤员是疼痛难忍的。没有药品，就发动老百姓上山采草药。井冈山的老百姓很好，采了草药以后，有的还熬成汤给伤病员吃。当时有一种病叫泡疥疮，开始满身起水泡，慢慢充脓，然后结疤，往下一蹲疤就裂开来，好痛。吃中药也不行，没有办法治。

后来，老百姓教给我们一个土办法：把桐油放在瓢里熬，再切一块豆腐丢在里面，熬好以后把豆腐块取出来丢掉，用熬好的桐油往身上搽。结果，搽一片好一片，搽了几次就见效了。当时有的红军战士还生一种干疥疮，也没有办法治，老百姓又教了一个办法：每天吃五钱硫磺。开始战士没有经验，用开水来服，又苦又难吃。老表说，要用米汤往下送。果然就不难吃了。吃了以后胳肢窝里往外流黄水，吃了几次就好了。医治感冒也是用土办法，就是用一个小碗放上酒，再放一节葱，用火烧，然后把衣服脱得光光的，两手蘸着酒往身上猛擦。擦的时候又烫又痛。擦了以后再用被子盖起来，睡一睡，让他发汗。一出汗，感冒就治好了。

井冈山的斗争是非常艰苦的，当时的条件是十分困难的，但红军战士和群众却为什么这样乐观和勇敢呢？士气为什么这么高呢？为什么能够胜利地坚持斗争？"边界红旗为什么始终不倒？"就是因为有毛主席和共产党的正确领导，有新型的官兵关系，有广大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有毛主席、朱军长的光辉榜样。这是我们的军队战胜困难、打败敌人的根本原因。

拿官兵关系来讲，官兵感情很好，干部和战士能打成一片。那时不分什么官兵，干部战士吃一样的菜饭，睡一样的床。党代表上政治课，战士来听，连长也要参加。大家生活在一起，学习在一块。部队规定，除粮食外每人每天五分油、盐、柴、菜钱，从毛主席、朱军长到炊事员都是一样的，在经济上、政治上没有什么区别。这是我们当时能够克服困难，战胜敌人的一个重要原因。

军民关系也非常好。我们刚到井冈山时，主要是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有了群众红军才有了靠山，所以，争取群众是一个主要的问题。我们上井冈山以后，很快就和老百姓打成一片，我们用实际行动帮助老百姓。比如，老百姓谁的房子不好，我们就帮他修理房子，窗户坏了给他修窗户，院子的地不平，战士们就动手替老百姓填平。老百姓也用最大的努力来支援我们红军部队。井冈山上产粮不满万担，原来老百姓没有好多人，这时部队一上山，人便增多了。人多了，粮食就显得少了，供应就更加困难了。

虽然打了些土豪筹了些粮，但是粮食并不多，还是很有限的，不管怎么说还是人多粮少，生活很艰苦。开始，我们是靠发动群众，打土豪筹粮的，当我们下山去收集粮食，看见老百姓没有粮食吃，光吃点菜、南瓜、茄子、干笋、红薯等东西时，我们就号召部队将收得的粮食节省一些给老百姓，这样老百姓对我们更好了。后来，附近的土豪打完了，县城里的粮食也搞光了。那时，粮食是一个关键问题，加上敌人的封锁，粮食就更加困难。老百姓主要靠南瓜、茄子和菜来充饥。为了减轻老百姓的负担，我们红军自己种南瓜、茄子、空心菜和冬瓜，主要是种南瓜。

种南瓜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因为没有地，在山坡上面及山脚下种南瓜，把草割掉，南瓜苗顺着山坡往上爬。但山上的老鼠经常把南瓜咬破，把南瓜子偷吃掉。后来我们找老百姓想办法打老鼠，老鼠多了打也打不尽，但总还是救了不少南瓜。南瓜熟了以后，大家把它保存起来，把它当作粮食。真正老了的南瓜，可保存很长时间，今年收下的南瓜，如保存好了，可吃到明年的南瓜下来。当时，有好多老百姓都把南瓜保存起来，作为粮食吃。

有一次，吃晚饭时，我看见我们连的党代表朱良才同志（井冈山斗争时期，他在我们连队任党代表，以后在晋察冀军区当政委，他的工作是很辛苦的，又是很细致的，经常深入群众，勤勤恳恳，说话很有鼓动力），他和炊事员一起收集南瓜子。他收集起好多南瓜子。我们看到他收集南瓜子，认为是过年时炒着吃，不知道是留着明年种。因为我们在家里有这个习惯，搞到南瓜子，过年时炒好南瓜子，客人来了招待一下。我看到党代表收集南瓜子后便告诉战士，咱们也去收集南瓜子，到过年时我们可以开个晚会有东西吃。这样我们的战士也到老百姓家里收南瓜子。一经发动，战士们一起动手收集，便很快就收到许多南瓜子。有的战士还跑到破屋、大陇、黄坳等地去收，又收到了很多南瓜子。后来我们才知道，党代表朱良才收集南瓜子是为了明年种，不是吃。我们那个班收集的南瓜子最多，我们也不留着吃了，便在南瓜子中挑种子，把饱满、壮实的挑出来，作为种子。朱良才同志在全连的动员大会上，表扬我们收集的南瓜子最多。其实，我们起初不是为了种而是为了吃的，目的不一样，党代表是为了明年种，我们是为了吃。在党代表表扬了我们班之后，我们还把班里多余的种子分给了收集得少的班或没有收集的班。

总之，我们整个连队收集的种子是不少的。当时，我们有个口号是："天天吃南瓜，打倒资本家！"这个口号很能鼓舞战士的斗志，使同志们认识到，没有粮食吃，我们可以吃菜充饥，一样去消灭国民党。这个口号，我们在一、二、三次反"围剿"的斗争中都用上了。后来在长征路上，过雪山、草地，有时讲一讲在井冈山吃南瓜的艰苦日子是怎么过的，用来教育部队，部队听了土气特别高，不感到困难。

小井医院党代表是曾志同志。那时曾志亲自动员种南瓜，她要求每个人种四棵。有些同志是轻伤病员，身体好些，当然可以种；有的重伤员，残废了，起不来，走不动。在这样情况下，伤病员互相帮助，有的战士不是种四棵，而是种了十几棵，这就保证了平均每人种四棵。大家种南瓜的情绪很高。有的轻伤员说，我多种是为了以后给重伤病员吃，不要把他们饿倒了。同志间的阶级感情很深。这样一来，种的南瓜很多，很快地形成了种南瓜的群众性热潮。

种南瓜还要讲究方法。为使南瓜长得大，种得好，能保收，我们将种南瓜的坑挖得大大的，把土里的石子拣出来（那时部队人多，尿屎也多，要求大家拉屎必须便在尿桶里，大便不能随便丢掉），把大小便和土混合在一起作底肥，上面撒上从山上挖来的土，一个坑里点四颗籽，然后把土盖起来，盖好后怕土干，再搞点草盖起来。等到南瓜秧象竹笋一样破土而出的时候，便把草拿掉，这样苗子长出来，又粗又壮。因为它有底肥，苗子长得很好。当时来说不简单，现在看起来是没有什么。

有一个姓赵的同志，是三连的一个排长，脚打伤了，我不太认识他，只知道他姓赵，是负了重伤。慢慢地好了一些，他便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硬要去种南瓜。医务人员叫他不要去，他说："我的腿坏了，可我还有手，干不了重活，还可以干轻活，我不能挑粪，还可以浇水，可以点籽。"六连连长熊坤山（原来是二团六连的连长），他在新城战斗中负了重伤。他作战勇敢，指挥也很好。当时派了战士李文臣同志照料他。熊连长不能走，便将李文臣叫到床前，请他代自已种棵南瓜。李文臣说："我早已种了，不光是你的四棵，我已经种了十棵了，我们还超过了。"小井医院从曾志到伙夫都参加了种南瓜，而且很快地完成了种南瓜的任务。

我们部队住在大井附近，我们连队种的南瓜可不少。大井后面的山坡上有几户人家，我们排就在这片山坡上种了好多，我们排里每一个战士都种得不少，都超额了。种下的南瓜苗都是顺着山坡往上爬，战士们经常去捉虫子，浇粪，浇水，拔草，根本用不着领导去吩咐，大家都是自觉地去干。老百姓看到我们红军种南瓜都说："'当兵吃粮，按月发饷'，没有见过当兵的种瓜，这真是人民的军队。"今昔对比，老百姓很感动。因为旧军队，包括王佐的军队，军民间的感情与我们完全不一样。我们经常出去，到桂东、茶陵、永新、莲花边界和遂川等地去进行游击活动，我们不在家的时候，都是由暴动队和少先队来帮助我们管理南瓜。我们还种了不少茄子，也管理得比较好，由于我们红军战士不怕苦不怕累，做到了肥厚水勤，结的茄子也很大。到茄子成熟时摘下来，一部分现吃，留一部分腌起来，可以保存相当长的时间。鲜茄子就那么放起来可不行，干了以后再吃就象吃棉花一样。

红军种的南瓜和茄子都不错，南瓜有四五十斤重一个的。我们连队也收了一个四十多斤的南瓜，连党代表朱良才同志在南瓜上写上字，标明是哪一个班哪一个人种的，把名字都写上。开庆祝大会，叫丰收大会。"红米饭，南瓜汤，秋茄子，味道香，餐餐吃得精打光"，就是从我们红军指战员艰苦奋斗的生活中来的，这不仅说明当时的艰苦和政治思想工作的坚强，更说明广大红军战士战胜困难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

通过种南瓜这件事，就可以看出红军和老百姓之间的阶级感情，充分体现了我们红军是人民军队的本质。除了部队自己生产外，我们还在大井、小井、茨坪等好多地方帮助老百姓种田。帮助老百姓种田时，红军战士是不怕脏不怕累的。有些大便拉下来不久，还没有变样，红军战士就用手抓放在禾根底下肥田。小井红军医院的伤病员还拄着拐棍去参加助民劳动。要是红军战士没有深厚的爱民感情，是不会这样帮助老百姓干的。

当年，井冈山人民积极支援红军。说老实话，如果没有井冈山老百姓的大力支持，我们在井冈山根本就活不成。井冈山老百姓照护伤病员，不仅是送几个鸡蛋，而是有什么东西就给什么东西。有些老婆婆烧好鸡蛋汤端到伤病员跟前用汤匙一点一点往伤病员嘴里喂，象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可以说是无私地拥军，红军伤病员都感动得流泪。

部队要什么东西，地方党政干部就全体出动想一切办法搞到，满足部队的需要。根据地群众的觉悟是很高的，对待红军是不保守的，只要红军开口要什么东西，不用地方干部动员，他们就会给。从龙源口下来到柏路那一带地方，我亲眼所见，红军路过时，老百姓有什么东西都拿出来给红军吃，给红军用。

毛主席上山以后，为红军制定了"三大纪律"：行动听指挥，不拿群众一个红薯，打土豪要归公。有一次经过古城时，有个战士把老百姓的一个红薯吃掉了，毛主席发现后，就作为一条纪律规定下来。在井冈山上，毛主席还为红军制定了"六项注意"，后来又增加了两条："洗澡避女人"和"大便找厕所"。毛主席亲手制定的"三大纪律、六项注意"，对于人民军队的建设，对于正确处理军队内部的关系和团结人民群众起了很大的作用。在井冈山上，毛主席还提出了宽待俘虏的政策。开始我们抓到俘虏是把他们杀掉，个别人还拿了人家的手表、钢笔。后来，毛主席作了调查，规定除了罪大恶极有民愤的处以死刑外，其余的不准杀，也不准打骂，还要开欢迎会，对于带枪过来的，发给赏金；愿意回家的，还发给路费，让他们回家；对于被俘的敌军伤病员，还要给他们治疗。尽管我们很困难，对俘虏还是给予优待。

毛主席制定的宽待俘虏的政策，对瓦解敌军起了很大的作用。有些敌军伤员被我们俘虏了，治好伤送回去时，很受感动，都哭了出来。我记得打新城以后，有些国民党伤兵被我们俘虏了，送来治疗，治好以后把他们放回去了，宣传作用很大。后来经常有几个、十几个或成排的敌军跑过来当红军。一九二八年就有成连成营的国民党军投向井冈山，脱离白军当红军。江西"二杨"（杨如轩、杨池生）的部队原来很反动，后来发生了变化，就是受了我们俘虏政策的影响。这样，我们红军的士气特别高，敌人的士气特别低，使越来越多的人相信共产党了。

当时，毛主席的威望很高。我在小井红军医院住院时，有一次，看到有个红军战士的身上被子弹打了个洞，医生就用竹制的镊子夹着粗布往伤口里塞进去，痛得那个红军战士呜呜地哭。正在哭的时候，突然外面有人在叫"毛主席来了"。听到这么一叫，那个战士就不哭了。问他为什么不哭了，他说："我不痛了！"当时，毛主席对红军伤病员很关心，经常到红军医院里看望伤病员。红军战士一听说毛主席来了，可高兴了，说明毛主席在当时的威望确实很高。

特别令人感动的是，在井冈山斗争的艰苦岁月里，毛主席朱老总和大家同甘共苦，为我们树立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光辉榜样。吃饭、发零用钱，毛主席和战士们都是一样的。毛主席白天指挥打仗、调查研究，晚上写文章，为革命辛勤操劳，费尽心血。为了节约用油，毛主席晚上点灯只用一根灯芯。为了解决粮食问题，朱军长亲自带着我们去挑粮。他亲自动员，亲自组织，亲自到山下去挑粮，为全军树立了榜样。当时，我们挑粮是人多工具少，井冈山有一种竹子做的竹箩筐，工具不够，大家就到老百姓家里借些箩筐、布袋（但很少），也有的同志把裤子脱下来，用绳子把两个裤脚捆好，将粮食装在里面，然后把裤腰捆好，象现在的马鞍子一样，两个裤脚骑在脖子上。有一些同志用裤子装好米后放在肩上背。一条裤子可以装下四十斤大米。这个办法很好，解决了很大困难。

挑粮时，大家都很积极，有的挑一百多斤，有的挑七八十斤。要走非常远的路，到大陇，到陈山，有时还要跑到新城去挑。山下的老百姓用最大努力来支援我们。我们班里有个战士叫张正，这个同志个子大，力气也大，是学爆破的，他和我是从安源一起来的。有一次，他挑了一百多斤，从黄洋界下面的破屋往山上挑，路又滑又陡，张正同志将自己的粮挑到半山坡，把担子一放，又下来帮助身体弱的或身体不舒服的同志挑。那时大家都很积极，不甘心落后，就是有了点小病也坚持下山挑粮。

同志们对张正说："老张，你挑米比我们挑得多，已经是帮助我们了，已经够累了，再也不能让你来挑我们的粮食了。"战士们都谢绝他的帮助，但张正同志说："这有什么哪？朱军长比我挑得还多呢！党代表不是跟我们说过要互相帮助吗？再说；你们的身体弱，我帮助你们是应该的嘛！大家一起把粮食挑上山去。"有一次，我们从大陇挑粮到腰子坑，正在休息，有位战士叫谢六生，挑得满身大汗，把粮食放下来，拿着个土碗到河里打冷水喝。正在这时，朱军长挑粮也赶到了，他把担子放下，走过去，轻轻地拍着谢六生的肩膀，用四川口音说："你们不要喝冷水啊！喝了冷水要拉肚子，肚子要痛的呀！"大家一听，不知是谁，回头一看是朱军长。朱军长接着说："你们累了，流了很多汗，这样喝了冷水以后，生了病就不好办。"

大家不觉地都把目光集中到朱军长和他的警卫员肖新槐身上（肖从成立红四军以前跟随朱军长，一直到一九三O年六月，在福建汀州附近，我们两个人一起被调走，我调去当工兵连长，他是调去当参谋），受到很大鼓舞。大家都站起来，朱军长说："同志们都坐下休息，你们现在已经够累了。"大家说："军长，你都不累，我们有什么累呢？"大家坐下来后，朱军长接着说："大家都辛苦了，挑一段路，要休息一下，不要太累了，不要把身体搞病了。"对战士们非常关心。朱军长休息一会就挑着担子走了。肖新槐看见我，便说："老王，你挑了多少？"我说："挑得不多。"他又说："你看看我这一担，我比你挑得多！"我说："好啦，我和你换一换好吗？"他说："行。"开始他不知道他挑的粮比我少多了。

因为我从小挑惯了，很能挑。他接过担子一挑，连说："不行。算我输了吧！"我说："那么咱们两个换着挑。"他说："我算输了，不行啊！"我说："那好吧！实在不行，你挑着你的走吧！"因为朱德同志挑着粮已经走出好远了。我说："你快走吧！"他说："好重呀，压得我两个肩好痛啊！"我说："你吃不了苦！"他说："我最能吃苦。"我们谁也不肯服输，说着说着都笑了。

朱良才同志为挑粮这件事，还编了一首歌："朱德挑谷上坳，粮食绝对可靠，大家同心协力，粉碎敌人会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