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纹,破案关键!阎建军法医眼中的1997年虹口区柘皋路无名女尸案

运鹏谈国际 2024-01-14 10:51:22



90年代的上海市公安局110报警服务台

1997年8月21日21时,上海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接到市局110指挥中心的出警指令:在虹口区柘皋路304弄附近一个垃圾间里发现一个装着人手和人腿以及其他肢体的蛇皮袋。在接到出警指令后,上海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张声华、刑侦总队总队长吴延安带领侦查、技术人员火速赶往现场,不过由于当时时任刑技中心法医室副主任阎建军(当时法医室的主任是王德明)正在出另外一起命案的现场,因此没有在第一时间赶过去,而是让他的徒弟马开军等人随着大队人马赶往现场。

今日的柘皋路

张声华

马开军

马开军他们仔细检查了垃圾间,除了那只蛇皮袋里还套着另外几个装着肢体的马夹袋或塑料袋,将整个蛇皮袋带回刑技中心法医室,将里面的肢体拼接起来,发现是一具缺一条右腿的年轻女尸。初步检查后判断:女尸年龄在20岁左右,身高1.60米,身材微胖,没有生育史。体毛特别长、特别浓、特别密。右手小手指上涂有大红色的指甲油,左腿的脚指甲上涂着紫红色的指甲油。根据女尸的腐败程度推测死亡时间为一个星期左右,从肢体断口看,切口系刀具砍切造成。

吴延安总队长问马开军他们:“你们还有什么推测吗?”

吴延安

马开军回答:“我们推断这个女人的生活作风很不检点,奸情被杀的可能性比较大。”

……

8月22日8时,一个老太太来到嘉兴路派出所报案,说看见一个40岁左右的男子骑了一辆深色的助动车来到柘皋路304弄的那个垃圾间,将一个白色的蛇皮袋抛进了垃圾间后就骑车走了,看上去很不正常。

今日的嘉兴路派出所

于是乎,刑侦总队的侦查员们又一次出动前往柘皋路304弄的那个垃圾间,同时刚刚上班不久的法医室副主任阎建军也亲自出马,跟着大部队前往查看。

当阎建军赶到现场时,那个白色蛇皮袋已经被几个侦查员弄出垃圾间,一个侦查员刚准备将蛇皮袋打开,阎建军立即叫住了他的动作:“我来,我来!”

当阎建军小心翼翼地将蛇皮袋打开后,里面赫然躺着一条女人的腿,被一只透明塑料袋包裹着。双手戴着手套的阎建军一手拎着塑料袋袋口,一手抄着塑料袋底部,如托婴儿一般将其托了起来,然后告诉痕迹技术人员:“注意,这塑料袋上应该有指纹,不是应该,是肯定!犯罪分子的指纹,注意别被抹掉了,塑料袋口的打结尤其要注意。”

……

在将白色蛇皮袋交给技术人员去提取指纹后,那条女人的腿被送回法医室,和之前拼凑起来的那具缺了右腿的女尸一拼合。至此,这个可怜的被害女子终于凑齐了一具“全尸”——那条右腿的脚趾甲盖上也涂着和左腿脚趾甲盖同样的紫红色指甲油。

美术作品,工作中的阎建军法医

正在尸检的阎建军和马开军(穿法医服者)

尸检表明:这名女尸的致命伤在后脑,系后脑磕碰到类似桌角的边角上,导致颅骨破裂造成颅内大出血引发的休克。推测生前应该和人发生过冲突,被无意中推倒,后脑磕碰到桌子或者椅子的边角造成颅内出血而死。凶手担心事情败露,因此分尸抛尸以灭迹。

在对女尸进行尸检后,阎建军向张声华和吴延安这两个共事十多年的老朋友说了三条他个人的看法:

“首先,凶手住的地方和柘皋路抛尸现场不会太远,但也不会太近。他是骑助动车来抛尸的,所以我估计他是个上班族,不是一个闲在家里头的人。8月21日这么多警车这么多警察来到柘皋路,把整条路封了一个多小时,他如果就住在附近的话,早就听说了。然而第二天他又来抛尸了,说明他不知道我们在8月21日的行动。他要是知道了,这条右腿就会抛到别的垃圾桶了,这么大一个上海,还缺垃圾桶吗?”

“其次,我为什么不是一把将蛇皮袋里头的塑料袋抓起来呢?我为什么预感里面的塑料袋上会有凶手的指纹呢?因为我们法医是很习惯戴塑胶手套的,我们摸什么东西不会留下指纹,而一般人很不习惯戴塑胶手套或者纱线手套做事情,都习惯光着手做事情。另外,凶手把肢体放入塑料袋后还要在袋口打个结,一般人戴上塑胶手套或纱线手套时打结肯定会不顺手。而当时那只塑料袋的结打得很规整,所以我判断凶手在打结的时候肯定是光着手的,只要是光着手,就一定留着指纹。”

“再次,我分析凶手的工作场所和生活场所不缺各种箱子和袋子,蛇皮袋、塑料袋、马夹袋什么都都不缺。”

因此,阎建军建议重点查装尸体的袋子,蛇皮袋、马夹袋和塑料袋。

……

于是,在张声华副局长和吴延安总队长的指示下,侦查员们将包裹尸体的三只蛇皮袋、九只马夹袋和塑料袋进行仔细检查,发现三只蛇皮袋上都印着“无锡县前洲染织厂 4月16日”的字样,而九只马夹袋和塑料袋上分别印着“华联超市”和“Quality Foods(意思是‘优质食品’)”的字样。

一队侦查员立即启程赶往已经改名为锡山市的无锡县,在前洲染织厂查阅了销售蛇皮袋的旧发票存根,这类发票存根保有量极大,装了足足两麻袋,查了一整天后终于查明,现场发现的蛇皮袋是由上海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委托前洲染织厂生产的,一共生产了七大包(每包1000只),全部发往位于上海市天水路90号的上海针织帽厂。

今日的天水路90号,上海针织帽厂原址

侦查员们脑海中一亮:天水路90号?距离柘皋路304弄骑助动车也就20分钟的车程。

……

经查实,上海针织帽厂是一家只有123名员工的小厂,因为效益不好,还在上班的只有86名,其余的37人都下岗了。当厂长从侦查员处得知需要排查的对象:男性,40岁左右,骑一辆深色的助动车,有条件接触厂里定做的前洲染织厂送来的白色蛇皮袋。脑海里就突然闪出了一个人的形象:本厂销售科科长徐正,时年41岁,上下班都骑着一辆深蓝色的“比亚乔-霸伏”助动车,还有条件接触定做的蛇皮袋。这简直是为“刑警803”提出的排查对象量身定制的存在。

“比亚乔-霸伏”助动车

于是,侦查员们找到徐正了解情况,于是双方有了如下的对话。

问:“你用过你们厂的‘前洲染织厂’生产的蛇皮袋吗?”

答:“蛇皮袋?什么蛇皮袋?我又不是民工,我又不搬家,我怎么需要蛇皮袋?我又怎么会动这里的蛇皮袋啊?这些都是厂里的财产,不是给私人用的。”

问:“你们针织帽厂离柘皋路不远吧?”

答:“不远,开助动车‘一歇歇’(上海话‘一小会儿’的意思)。”

问:“我们要留下你的指纹你没意见吧?”

答:“为什么要验我的指纹?难道你们怀疑我是罪犯?是我杀了人还是我偷了东西?”

问:“我们很想排除你的犯罪嫌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会把验证结果告诉你的。”

不容徐正的反对,侦查员提取了徐正的10个手指指纹,随后由刑科所痕迹办公室的同志们用来和在塑料袋上发现的指纹进行对比。结果令人振奋:徐正的右手拇指、中指和左手的中指指纹和装女尸肢体的塑料袋上留下的相应指纹可以作同一认定。

当晚,徐正就被刑事拘留。面对自己的三个手指指纹为何会出现在包裹女尸肢体的塑料袋上的问题,徐正咬紧牙关表示自己完全不晓得,坚决否认塑料袋上的指纹和自己有半毛钱的关系。

在僵持了12个小时后,预审员的一句话彻底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我们希望你自己交代,你自己交代和我们告诉你是不一样的。顺便告诉你,我们的人已经到你家去搜查了。血滴、精液、唾液、毛发这些都会告诉我们有关于你的很多个人信息……”

最终,徐正开始交代——

有妻子有孩子的徐正在厂里效益大滑坡后再也无心工作,而是开始了“可持续性的摸鱼”,并和一个叫“小飞”的身材丰满的发廊妹产生了超越一般正常男女关系的“友谊”。某天在享受完“小飞”的“服务”后,大为满意的徐正在给了“五星好评”的同时脑子一热,将自己的姓名、工作单位和“大哥大”号都给了她,并承诺要为“小飞”找一份好工作,不要再在发廊“伺候”别的男人了。

老照片 90年代的“发廊妹”

之后的日子里,徐正和“小飞”频频“约会”,水乳交融、如胶似漆、蜜里调油、戚戚我我。

8月19日,徐正将“小飞”用助动车带到与上海针织帽厂有业务联系的宁波某公司驻沪办事处,一场省略三千字的“激战”过后,“小飞”要求徐正兑现“给她找一份好工作”的承诺。

然而徐正自己现在都是在混吃等死的摸鱼状态,哪里有好工作给“小飞”介绍呢?对此,感觉人生被“错付”了的“小飞”当场破防了,她给徐正下了“艾的美敦书”(最后通牒):要么马上为她找一份收入高的工作;要么为她借房子或者买房子,把她包养起来;要么给她5万元现金作为“青春损失费”。

这三条徐正都做不到,然而“小飞”威胁说:如果不答应,她就闹到针织帽厂去,把事情闹大,让徐正在厂里彻底成为过街老鼠。

火冒三丈的徐正丧失了理智,狠狠将“小飞”一推。“小飞”顿时失去了平衡,往后跌倒,后脑重重撞在桌子角上,当场死亡,鲜血流了一地。

冷静下来的徐正将“小飞”的尸体拖进厕所,肢解后装入塑料袋和马夹袋,套上蛇皮袋,分三次抛尸在柘皋路304弄附近的垃圾间里。

根据徐正的交代,警方搜查了宁波某公司驻上海办事处,虽然里面明显经过了清理和擦洗,但技术人员们依然提取到大量血迹残留、碎骨皮肉组织以及毛发组织,经过检验血迹和皮肉组织以及毛发里的血型和“小飞”尸体上提取的毛发、皮肉组织的样本可以作同一认定。

至此本案真相大白,徐正的作案过程与阎建军的刻画十分接近,最终徐正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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