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解读——成公二年

左传解读 2024-03-09 01:20:41
成公二年(公元前589年)郤克战鞌报妇人之辱 巫臣求美舍高官厚禄 【经】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 【传】二年春,齐侯伐我北鄙,围龙。顷公之嬖人庐蒲就魁门焉,龙人囚之。齐侯曰:「勿杀!吾与而盟,无入而封。」弗听,杀而膊诸城上。齐侯亲鼓,士陵城,三日,取龙,遂南侵及巢丘。 鲁成公二年春天,经中记载齐顷公攻打了鲁国的北部边境。 传中说,这年春天,齐顷公攻打了鲁国的北部边境,并包围了龙邑。齐顷公宠爱的庐蒲就魁攻打城门,龙邑人俘虏了他。齐顷公大叫:“不要杀,我和们们订立盟约,齐国的军队保证不进入你们的境内!”但龙邑人不听,杀了庐蒲就魁并把他的尸体陈列在城上。齐顷公发怒,亲自擂击战鼓,齐军奋勇爬上城墙,三天内拿下国的龙邑。于是齐军向南挺进攻到了巢丘。 此战中,鲁国的龙人表现英勇,并不接受齐侯的喊话。而且把齐顷公宠受之人杀了,还陈尸于城上示众。但终因寡不敌众,龙邑失守。此段中还侧面描写了齐顷公的爱好,这也从侧面反映了齐顷公的真性情。实际上当时如果龙人答应了齐顷公的请求,按齐顷公的性情真有可能放过龙邑。从后文的描写中可以看出这个描写只是表现齐顷公真性情的一个点。前文中有为母高兴而戏弄各国使臣之事,可以看出齐顷公并不太在意各种礼制,这也是他真性情的一种表现。齐顷公真而不混。 【经】夏四月丙戌,卫孙良夫帅师及齐师战于新筑,卫师败绩。六月癸酉,季孙行父、臧孙许、叔孙侨如、公孙婴齐帅师会晋郤克、卫孙良夫、曹公子首及齐侯战于鞌,齐师败绩。 鲁成公二年夏天,经中记载了两场战役。第一次,在四月丙戌日,卫国孙良夫率卫师和齐师在新筑发生了战斗,卫国军队被齐国军队打败。第二次战役,在六月癸酉日,季孙行父、叔孙侨如(叔孙得臣之子,叔孙氏的宗主)、公孙婴齐(叔肸之子,史称子叔声伯,也是鲁成公的叔伯兄弟)率领鲁军,与郤克率领的晋国军队、孙人率领的卫国军队、公子首率领的曹国军队在鞌与齐顷公率领的齐国军队展开大战,齐军大败。 此段中,鲁国四帅俱出,说明此战鲁国是把自己的主力部队悉数派了出来。而臧孙许排第二,说明臧孙许在鲁国已经是公次于季孙行父的二号人物了。可以看出季孙行父深得季孙行父的信任。 【传】卫侯使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将侵齐,与齐师遇。石子欲还,孙子曰:「不可。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若知不能,则如无出。今既遇矣,不如战也。」夏,有…… 石成子曰:「师败矣。子不少须,众惧尽。子丧师徒,何以覆命?」皆不对。又曰:「子,国卿也。陨子,辱矣。子以众退,我此乃止。」且告车来甚众。齐师乃止,次于鞫居。 传中对这两场战役都有解释,因为这两场战役描写详细,文字很长,我们还是采用分段讲解的方式,以便让读者更好地与原文对照着理解。 传中说卫穆公派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率兵攻打齐国,和齐军相遇。石稷想不战而还,孙良夫说:“不能回去。带领军队就是来攻打敌人的,现在遇到了敌军不战便退回,怎么回复君命?如果知道不能作战,那就不如不出兵。如今既然和敌军相遇了,那还不如拼一下。” 此文可能有缺失,到这里只有两个字“夏,有”,我们不知底下是什么文字。大概是补充卫国原来的事情。很有可能还有精彩的战争场面描述,但我们看不到了,这是一大遗憾。 传中接着讲述,石稷说:“我们失败了。你们如不能稍微坚持一下等待救兵,恐怕我们的士兵都被杀光了。你们丧失了官和兵,用什么回复君命?”大夫们都没有默不作声。石稷又说:“你们是国家的卿士,你被擒或是被杀,都会污辱卫国。你们带着兵众先退却,我在这里抗击齐军。”这时有人报告军中,救援的兵车来了很多。齐军便停止了进攻,屯住在鞠居。 在卫国与齐国的遭遇战中,我们可以看出卫国也是全军出动,四帅皆出,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鲁国和卫国对此战十分重视,这是有关生死存亡的一战。同时我们从描写中也可看到双方的实力差距,卫国开始不想打,就怕损兵折将,这种遭遇战正面作战的话只能是比实力,而卫不如齐,所以想躲避。但主帅孙良夫认为不能退,只能战。结果失败。失败之后石稷对将领们说的话,他让其他人撤退,而自己来作掩护,其精神可钦可佩。所以此战中卫国的石稷表现得有勇有谋,而且镇定自若,是一员难得的将领。孙良夫作为主帅有些莽撞和刚愎自用,而失败之后又不知所措,表现糟糕。这次的新筑之战卫国军队差一点就被齐国团灭,好在在这关键时侯,其他国家的援军赶到,解救了卫军。 【传】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孙桓子,桓子是以免。既,卫人赏之以邑,辞。请曲县、繁缨以朝,许之。仲尼闻之曰:「惜也,不如多与之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若以假人,与人政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弗可止也已。」 传中接着说,新筑之邑的大夫仲叔于奚救了孙良夫,所以孙良夫免于失败。事过之后,卫君赏赐给仲叔于奚城邑,他没有接受。但仲叔于奚请求赐给他诸侯所用的乐器曲县和马饰繁缨朝铜陵国君,卫穆公答应了他的请求。 孔子后来听说了这件事情,说:“太可惜了,不如多赏赐给他城邑。唯独礼器和名位,不参随便赐给人,名位和礼器是君主所掌管的。爵位和名号是使人信赖的表征,在上位的人使人信赖才能保享车服之器,车服之器包含着尊卑的秩序,尊卑有序自然就推行了义,行义就产生了利,生利才能治理人民,以上六项是治理国家的关键。如果把名位、礼器随便赐给那些身份不相称的人,等于把政权交出去一样。政权丧失,国家就跟着灭亡了,那就无法挽回了。” 这一段插叙对现在有很大的启示作用。名位的滥用,是祸乱的根源,尤其在这个互联网时代,信息传播如此快速,如果名位与身份不相配的人胡乱讲话,就会带偏节奏,引发混乱,国家整天忙于辟谣灭火,会使主管部门焦头烂额。现在这个专家,那个教授,这个网红,那个明星,谁都会以自己的个人的出发点对任何事进行评论解读,有时歪曲事实,有时为了获利,有时受人指使,有时为了洗白,不一而足。如果没有这些头衔,没有这些身份,他们的影响会小很多,孔子这段话不得不令我们现在的人重新认识啊! 【传】孙桓子还于新筑,不入,遂如晋乞师。臧宣叔亦如晋乞师。皆主郤献子。晋侯许之七百乘。郤子曰:「此城濮之赋也。有先君之明与先大夫之肃,故捷。克于先大夫,无能为役,请八百乘。」许之。郤克将中军,士燮佐上军,栾书将下军,韩厥为司马,以救鲁、卫。臧宣叔逆晋师,且道之。季文子帅师会之。及卫地,韩献子将斩人,郤献子驰,将救之,至则既斩之矣。郤子使速以徇,告其仆曰:「吾以分谤也。」 传中接着说,孙桓子从新筑回到卫都,没有踏进国门,便去晋国求救兵去了。鲁国的臧宣叔也到晋国去救救兵。他们都居住在郤克那里。晋景公答应给他们七百辆战车的士兵。郤克说:“这是城濮战役时晋国军队的数目。那时有先君文公的英明,以及先大夫们的严正认真,所以才打了胜仗。我比起大夫们,简直连供他们役使都不配!”请求调拔八百辆兵车的战卒,晋景公答应了他。郤克统率中军,士燮佐上军,栾书率领下军,韩厥担任司马,去救鲁国和卫国。臧宣叔迎接晋军,并且给他们引路。鲁卿季文子率领军队来会师。到了卫国境内,韩厥要杀人,郤克听说,驱马跑来要救被杀的人。等郤克赶到,已经杀了。郤克派人赶快把被杀的人示众;他告诉他的仆人说:“这样做是用来分担杀人的怨谤!” 此段中郤克的作法十分老练,第一,鲁卫来晋国救援,都去找郤克,而不是直接找晋国国君,说明郤克在晋国的地位和影响。第二,郤克在晋国虽实权在握,但并不目空一切,他请兵时以自己不如先君和先大夫为由,多要了一百乘。并不是七百乘不够,而是如果自己接受了七百乘,那就太狂妄了。当年是晋文公亲自率军战于城濮,而且当时的先轸、狐毛、栾枝哪个不是受人尊敬的。如果自己用一样的兵力最后还建立了和他们一样的功劳,这是对他们的不敬。所以郤克看似是谦虚,实则是恭敬。而自己的军队里好多都是这些人的后人,所以这个恭敬的姿态又是争取他们后人的拥戴之为。第三,在司马韩厥杀人以明军纪时,他跑去求情,到了人却死了,于是立即传令示众。这又是一计。司马杀人肯定是有人违反军纪了,在各国中如何树立军威实则是一个大事,所以韩厥要立威,按说郤克高兴才对,但他却去求情。好像哪里不对,但正是因为他的没赶上,才合情合理了。所以这个没赶上是有意没赶上的。到了之后又马上下令示众,还特意和手下人说了句“吾以分谤”。首先,为人求情,博取人心;其次,下令示众,严明军纪;再次,分谤示人,争取将心。这样每个人都觉得主帅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又不敢得罪司马,那么人人会为主帅而战,又不敢触犯军令了。郤克不愧是一个用人高手。 【传】师从齐师于莘。六月壬申,师至于靡笄之下。齐侯使请战,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诘朝请见。」对曰:「晋与鲁、卫,兄弟也。来告曰:『大国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请于大国,无令舆师淹于君地。能进不能退,君无所辱命。」齐侯曰:「大夫之许,寡人之愿也;若其不许,亦将见也。」齐高固入晋师,桀石以投人,禽之而乘其车,系桑本焉,以徇齐垒,曰:「欲勇者贾余馀勇。」 晋军追随齐军之后进入莘地。六月壬申日,大军来到了齐国的靡笄山下。齐顷公派人来请战,对晋人说:“你们带领晋君之兵辱临我齐国,我们的士兵虽然疲劣不雄厚,但是愿在明天早上相见决战。”晋人回答说:“晋国和鲁、卫两国是兄弟之国,他们来求援说:‘齐国经常跑到我们的国士上来发泄它的怨恨。’我们晋君不忍让兄弟之国受辱,命令我们群臣来向齐国请求关照鲁、卫两国,而且不让晋国的军队久留在你们齐国。我们只是要求完成国君交付的命令,所以打起仗来只能前进而不能后退,这是不必辱劳齐君下命令的。”齐顷公说:“晋大夫们能应允作战,这也正是我的愿望。即便你们不答应交战,我也要以和你们兵戎相见的。”齐大夫高固闯进晋军,举起石头投击晋人;擒获了晋人,又夺乘晋人的兵车,把带根的桑树系在战车后面,跑遍了齐军的营垒。喊道:“有要勇气的可以买我剩下的!” 此段中晋国方面的话语绵里藏针,齐国方面的话语斩钉截铁,双方没了回旋余地。齐顷公的性格再一次表现出直来直去,而且他渴望与晋一战。高固表现英勇,他的挑战也是天花板级的他一人空手到对方军阵挑战,而且夺车回营,还留下了一个成语“余勇可贾”。 【传】癸酉,师陈于鞌。邴夏御齐侯,逢丑父为右。晋解张御郤克,郑丘缓为右。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 六月癸酉日,齐、晋两军在齐国鞌地列阵。齐国邴夏给齐侯御车,逢丑父做齐侯的车右。晋国解张给郤克御车,郑丘缓做郤克的车右。齐侯说:“我姑且先消灭这敌人再吃早饭。”没有给马披甲就驱马追击敌人。郤克受了箭伤,血流到鞋上,但击鼓声没有停止,他说:“我受伤了!”张侯说:“从开始交锋,箭便射穿了我的手,一直穿到臂肘,我折断了箭仍坚持赶车,血把兵车的左轮都染成黑红色了。怎么敢说受了伤?你忍耐一下!”郑丘缓说:“从开始交战,如果遇到险阻,我一定要下去推车,你哪里知道这些?然而你却受伤了!”张侯说:“军队的耳目,在于我们中军的军旗和战鼓,军队进退都听从旗鼓。这辆兵车由一个人镇守,就可以成大事;怎么能因为受伤而败坏国君的大事呢?穿上铠甲拿起武器,本来就抱定必死的决心;受伤还不到死的程度,你要努力自勉!”张侯把缰绳并在左手,右手拽过鼓槌击鼓,战马奔跑不能停止,晋军随着主帅的车前进。齐兵大败,晋军追击齐兵,围着华不注山绕了三周。 此战中,齐顷公齐无野有点求胜心切。“灭此朝食”这个成语就是他留下的,虽表现有必胜之心,但也操之过急。尤其打仗这种事,都是先饱餐战饭,而齐顷公却打完仗再吃,有点不把这么大的战争放在眼里,太自大了。再有,战马不披甲而驰,这在古代战争中亦是大忌,但齐顷公似乎受了高固的感染,也想逞一把英雄。这就暴露了他的轻率与轻敌,焉能不败?再看晋国的三员战将,虽都受伤,但互相激励,不废君命,这也是郤克前边所作所为的效果体现。齐心协力在他们三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里最后的“左并辔,右援枹而鼓”有的书上说是张侯的动作,有的说是郤克强忍疼痛的动作,我个人认为这是郤克的动作更为合理。这是受了张侯的语言激励而精神大振的行为。所以互相鼓励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由于此时应是咬牙闭眼拼尽全气所为,所以成了机械动作,才能“马逸不能止”,而且“三周华不注”。但这收到了奇效。战争的结果有必然也有偶然,大多情况下是各种意外造成了战争结果。 从晋国主将都已受伤可以看出,齐国的攻击力还是非常强悍的,所以箭雨如蝗的场面可以想见,因前边丢失了一部分,所以我们只能想象了。齐侯对自己的实力还是非常自信的。 【传】韩厥梦子舆谓己曰:「且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丧车,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韩厥俛,定其右。 韩厥梦见父亲子舆对自己说:“早晨出兵你要避开兵车上左右的位置!”所以作战时他在中间驾御兵车追击齐侯。邴夏说:“射那个御车的人,那是个君子。”齐顷公说:“称他为君子又要射他,这是非礼的。”射韩厥车上左边的人,左边的人坠到车下;射车右边的人,车右边的人死在车上。晋大夫綦毋张丢失了虞车,追随韩厥的车子说:“请让我搭乘你的兵车!”綦毋张跟从韩厥或立于左或立于右,韩厥都用肘触他,让他站在自己的身后。韩厥低下身子放稳被射死的车右。 镜头一转,给到了韩厥的特写。他这边也好不到那里去,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倒下了,但他没有停止追击,还保护着身边的人。在这么激烈的战斗中,齐侯还说射君子非礼之话,这也是他失败的一个原因。战争中任何心慈手软之举都会遭致失败。左传看似在宣扬仁义礼节,实则道出了战争的本质。我们千万要理解作者的良苦用心,万不可以把古人作战作儿戏观。 【传】逢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絓于木而止。丑父寝于轏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韩厥执絷马前,再拜稽首,奉觞加璧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 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郑周父御佐车,宛茷为右,载齐侯以免。韩厥献丑父,郤献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郤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 逢丑父和齐顷公掉换兵车上的位置。要到华泉时,齐侯战车的边马被树绊住了。逢丑父先前睡在栈车里,有条蛇从车下爬上来,他用臂肘击它,被蛇咬伤而瞒着没讲。所以不能下去推车,晋军追上了。韩厥手拿着绊马索站在齐侯马前,先拜然后稽首,捧上一杯酒和一块美玉送给齐侯。说道:“我们国君命令我们群臣为鲁、卫来向您请求,他说:‘不要使兵车士卒深入齐国。’下臣不幸,恰巧遇上您的兵车,没有逃走隐藏的地方;而且我又怕奔走逃避,会造成晋、齐双方国君的耻辱。我充数当一个战士,敢向复旦君告禀,我很不聪明,但我既任此职,只好勉强承担我应该做的事了,那就是俘虏您!” 逢丑父叫齐侯下车,去华泉取水。齐大夫郑周父驾御副车,宛茷做车右,载着齐侯逃走免除了危险。韩厥把逢丑父献给主帅郤克,郤克要杀逢丑父。逢丑父大声喊道:“从今以后再没有代他的国君承担患难的人了;有这们一个人在这,还将要被杀掉吗?”郤克说:“这个人不怕用死来解除他的国君的危难,我杀了他不祥,赦免他,用来鼓励那些侍奉君主的臣子。”于是就释放了逢丑父。 齐侯侥幸逃脱,差点被俘。一个是慌乱中马挂树枝,一个是逢丑父隐伤不报,所以战争来不得半点马虎,一个小细节差点酿出大祸,幸亏逢丑父机智,一与齐侯互换位置,一假意命令侯打水,齐侯得以逃脱。逢丑父既勇又忠且智,但这样的人也没有考虑到自己受伤不报险些酿成大祸。 【传】齐侯免,求丑父,三入三出。每出,齐师以帅退。入于狄卒,狄卒皆抽戈楯冒之。以入于卫师,卫师免之。遂自徐关入。齐侯见保者,曰:「勉之!齐师败矣。」辟女子,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锐司徒免乎?」曰:「免矣。」曰:「苟君与吾父免矣,可若何!」乃奔。齐侯以为有礼,既而问之,辟司徒之妻也。予之石窌。 齐顷公脱了险,寻找逢丑父,多次出入晋军。每次杀出,齐侯都整顿队伍鼓励那些想溃退的士兵,齐侯进入狄人的军中寻找逢丑父,狄兵都拿出戈和盾眼看庇护齐侯。齐侯闯入卫军,卫军放了齐侯。于是,齐侯从徐关逃入齐国的都城。齐侯看到守卫城邑的人说:“你们尽力防守好城邑,齐军败了!”军士命令路上女子回避,一个女子问道:“国君脱险了吗?”齐侯答道:“脱险了。”又问道:“锐司徒脱险了吗?”回答说:“脱险了。”好说:“既然国君和父亲脱险了,其余的人就不能再怎样了!”于是那女子就逃去了。齐侯认为那个女子知礼,过后打听她,才知道是辟司徒的妻子。齐侯把石窌赐给她作为封邑。 齐侯逃出后三入三出求丑父,一个国君为一个大夫能做到这个份上也是齐顷公的个人魅力所在。齐侯是一个有情有意的人,也是一个以性情做事的人。失败了也不觉丢人,大大方方承认“我们败了”。辟司徒问君问父,他认为有礼,且赐邑奖励。这是春秋时唯一一次给女子封邑的。 【传】晋师从齐师,入自丘舆,击马陉。齐侯使宾媚人赂以纪甗、玉磬与地。不可,则听客之所为。宾媚人致赂,晋人不可,曰:「必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对曰:「萧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敌,则亦晋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诸侯,而曰:『必质其母以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若以不孝令于诸侯,其无乃非德类也乎? 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今吾子疆理诸侯,而曰『尽东其亩』而已,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其无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则不义,何以为盟主?其晋实有阙。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诸侯,以逞无疆之欲。《诗》曰『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子实不优,而弃百禄,诸侯何害焉! 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则有辞矣,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以,犒从者。畏君之震,师徒桡败,吾子惠徼齐国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继旧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爱。子又不许,请收合馀烬,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从也。况其不幸,敢不唯命是听。』」 晋军追踪齐兵,从丘舆进入齐境,攻打马陉。齐侯命宾媚人用纪甗、玉磬和土地贿赂晋国大夫。如果晋人不接受,不听任晋人怎么做了。宾媚人进行贿赂,晋人不同意。说:“必须以肖同叔子做抵押,并且还要使齐国境内的田垄都改成东西方向。”宾媚人回答说:“肖同叔子不是别人,是我们国君的母亲。如果把齐、晋两国的地位看成是相等的,那么她也是晋君的母亲。你们发布大命给诸侯,却说必定要扣押国君的母亲做凭信,那对周王的命令又怎样?况且这种作法正是号令诸侯不要孝亲。《诗经》上说:‘孝子的孝心是没有穷尽的,永远把它感染给你的同类。’如果用不孝来号令诸侯,那只怕你们不也成了无孝德一类的人吗? “先王划分疆界理治天下的土地,按照士地的情况来播种适宜生长的作物。以获取应得的利益。所以《诗经》上说:‘我们的疆域由我们治理,南北东西成田垄’如今你们划分疆界理治诸侯的士地,反而说把田垄都改成东西方向而已,只是对你们的兵车进出有利,不照顾齐国的士地构成什么田垄合适,那只怕不合先王的遗命吧?违背先王的遗命就是不义,还靠什么做天下的盟主?那晋国实在是有过失了。四王所以统一天下,主要是能树立造化并能满足诸侯共同的愿望;五伯所以称霸诸侯,是为了达到无限的贪欲。《诗经》中说:‘施行宽和政治的君主,百种福禄都将齐聚身上。’你们不但不宽和,并且更丢弃了百种福禄,这对诸侯有什么害处呢? “你们如果不答应,我们国君命令我们时还有别种说法。他说:‘你们带领晋君的军队辱临我们国家,我们的军队疲劣不雄厚,但愿用这个犒劳你们的军队,我们怕你们的威武,军队战败了。你们如果旅行恩惠给齐国加福,不灭掉齐国的社稷,使齐、晋两国继续旧日的友好,就是先君留下来这些纪甗、玉磬和士地,我们也不敢吝惜,可是你们又不答应这样做,那只好请让我们收拾、集合起残余的军队,背城决一死战。如果齐国侥幸战胜,也还是依从晋国之命;何况不幸而又战败了,岂敢不听从晋国之命?’” 此段中,郤克的要求有些过份了,当然他也是为了报当年被妇女耻笑自己跛脚之耻,要求让齐顷公的母亲肖同叔子作人质。再一条要求也非常过份,那就是让齐国把南北向的田垄改为东西向的,这是为了以后晋军进军时的方便。但宾媚人回答得也是针锋相对,如果同是诸侯,那么地位平等那么齐侯的母亲也相等于晋侯的母亲,人总不能对自己的母亲采用这种手段吧。再者说,对于周天子来说,诸侯为臣,而君臣又相当于父子,如果我们国君的母亲为质了,那产就成了父子的关系了,而周天子和你就是处于平等的地位了,你要这样干么?关于地垄易向,那是地理决定的,我们现在割地也好,赔款也好,我们都认了,但要是这么要求无礼,那我们只能“收合馀烬,背城借一”了。宾媚人实际上说你这样干就是无君、无孝、无德、无理、无义、无先王,虽没有明确点出来,但一层层的意思全在这里了。如果 这样的话,你们还怎么当盟主?看来战败国也不能一味地听从战胜的安排,该反抗还得反抗。逼到以死相拼、铤而走险时,对方也得考虑一二。 关于纪甗、玉磬一个是礼器,一个是乐器,这都是齐国灭纪国时得来的,现在把这些加上土地来贿赂晋国。 【传】鲁、卫谏曰:“齐疾我矣!其死亡者,皆新暱也。子若不许,仇我必甚。唯子则又何求?子得其国宝,我亦得地,而纾于难,其荣多矣。齐、晋亦唯天所授,岂必晋?”晋人许之,对曰:“群臣帅赋舆以为鲁、卫请,若苟有以藉口而复于寡君,君之惠也。敢不唯命是听!” 鲁成公、卫穆公劝谏郤克说:“齐国恨我们了!齐国死去的人,都是齐侯亲近的人。你若不答应齐国的请求,齐国仇恨我们一定更甚。那么你们还希望求取什么?你们得到了齐国的国宝,我们鲁卫也得到了失地,并且免除了祸患,那好处很多了。齐、晋两国也都是天授命的大国,难道晋国一定永久胜利?”晋人同意了鲁、卫的意见,回答齐人说:“我们群臣率领兵车和士兵是替鲁、卫向齐君请命的,假如有理由可以向我们国君交待,这是你们的恩惠。怎敢不遵命!” 一方面齐国人并不答应晋国的条款,一方面鲁卫有点害怕。他们担心晋国一走,齐国的疯狂报复,所以赶快来打圆场,请求晋国不要太过份。这不是一种仁慈,而是另一种讨好齐国的心理。晋国本是应鲁卫之请来打架的,现在当事人都这种说了,晋国也就只好答应了齐国的请求。 【经】秋七月,齐侯使国佐如师。己酉,及国佐盟于爰娄。八月壬午,宋公鲍卒。庚寅,卫侯速卒。取汶阳田。 鲁成公二年秋天,经中记载了四件事。第一件,这年秋七月,齐国派国佐到联军中商讨战后事宜,在己酉日,鲁侯、卫侯与郤克和齐国的国佐在袁娄会盟。第二件,八月壬午,宋文公宋鲍去世。第三件,九月庚寅日,卫穆公去世。第四件,鲁国反汶阳之田从齐国收回。传中把第一件和第四件合起来解释,而第二件和第三件单独解释。 【传】禽郑自师逆公。秋七月,晋师及齐国佐盟于爰娄,使齐人归我汶阳之田。公会晋师于上鄍,赐三帅先路三命之服,司马、司空、舆帅、候正、亚旅,皆受一命之服。 关于第一件和第四件,传中合起来解释的。鲁国大夫禽郑自军中往迎鲁成公,与齐、晋同订盟约。在七月之时,晋军同齐国上卿国佐在齐地爰娄订立盟约,让齐国归还鲁国的汶阳之地。鲁成公在上鄍同晋军会师,赐给郤克、士燮、栾书三个元帅先路和三命之服,司马、司空、舆帅、侯正、亚旅都领受一命之服。按经中所说收回汶阳之田是在九月份,是在七月份签订好条约的。而且此次晋国帮鲁国打了大胜仗,得表达谢意,所以鲁成公赏赐了晋国的一众将领。 鞌之战结束了,齐国大败,鲁国的汶阳之田又回到了鲁国。此地是齐鲁必争之地,已经多次易手了。齐顷公攻打龙邑时又把此时并入了齐国版图,现在齐国失败,自然要归还打下的土地,所以鲁国又拿了回来。鲁成公很高兴,对晋国的将帅都进行了赏赐,也是一种感激。 【传】八月,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始用殉。重器备,椁有四阿,棺有翰桧。 君子谓:「华元、乐举,于是乎不臣。臣治烦去惑者也,是以伏死而争。今二子者,君生则纵其惑,死又益其侈,是弃君于恶也。何臣之为?」 八月之时,宋文公去世。传中记宋文公是第一个开始厚葬的,用蚌蛤烧成灰,增加车马的数量,并开始用人殡葬。增多器物,椁有四面坡,棺木两旁和盖上都有装饰。这是大大地突破了周朝的规定。 《左传》借君子之口兹批评道:“华元、乐举,在这件事上失去了为臣之道。臣下,是为国君治理烦乱排除迷惑的人,因此要冒死而谏诤。现在这两个人,国君活着的时侯就放纵他作恶,死了又增加他的奢侈,这是把国君丢到邪恶里去了。这是做的什么臣下?” 宋文公即宋鲍,当公子时“宋公子鲍礼于国人”“公子鲍美而艳”,被祖母看上欲与之私通的那位,后来也是襄夫人杀死宋昭公立他为君登上大位的。因为此事,后来宋国叛乱,宋文公杀死了弟弟公子须和宋昭公之子,让宋戴公、宋庄公、宋桓公的族人在司马子伯的宾馆里攻打宋武公族人,于是就把宋武公、宋穆公的族人驱逐出境。算是安定了宋国。左传中批评华元、乐举时说的“生则纵其惑”指的就是此事,而“死又益其侈”指的就是厚葬之事。“蜃炭”应该就是活性炭,用蛤壳烧制而成,可以起到干燥的作用。始用殉,是宋文公的开始的,用活人殉葬。所以《左传》中对宋文公没有直接批评,而是批评了他的执政大夫华元和乐举,实际上是对他本人的批评。但历史上对宋文公此事不怎么提,而对他作公子时的好善乐施倒是津津乐道。这是不是后人都有“人殉”之好,故意避讳此事呢? 【传】九月,卫穆公卒,晋三子自役吊焉,哭于大门之外。卫人逆之,妇人哭于门内,送亦如之。遂常以葬。 这年九月,卫穆公死。晋国三位将领(郤克、士燮、栾书)从战地领兵回国路上去吊唁,在大门的外边哭吊。卫国人迎接他们,女人在门里哭,送客的时侯也像这样。别国官员来吊唁时就此为常,一直到下葬。这个习俗到现在有的地方还在延用。 【传】楚之讨陈夏氏也,庄王欲纳夏姬,申公巫臣曰:「不可。君召诸侯,以讨罪也。今纳夏姬,贪其色也。贪色为淫,淫为大罚。《周书》曰:『明德慎罚。』文王所以造周也。明德,务崇之之谓也;慎罚,务去之之谓也。若兴诸侯,以取大罚,非慎之也。君其图之!」王乃止。 子反欲取之,巫臣曰:「是不祥人也!是夭子蛮,杀御叔,弑灵侯,戮夏南,出孔、仪,丧陈国,何不祥如是?人生实难,其有不获死乎?天下多美妇人,何必是?」子反乃止。 传中又补充了楚国之事。早年楚国讨伐陈夏征舒的时候,楚庄王想要收纳夏征舒的母亲夏姬。当时楚国大夫申公巫臣说:“不能这样干。君王召集诸侯,是为了讨伐有罪之国。现在收纳夏姬,那就是贪图她的美色了。贪图美色叫做淫乱,淫乱就会受到大的惩罚。《周书》里说“宣扬道德谨慎刑罚”,文王因此而创立了周朝。宣扬道德,说的就是致力于推崇它。谨慎刑罚,说的就是致力于不用它。如果率领诸侯军队,而到到大的惩罚,就不是对它谨慎了。君王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吧!”于是楚庄王就打消了收纳夏姬的念头。 不久楚庄王的弟弟公子侧子反也想要娶这个夏姬,当时他是楚国的司马。巫臣又对子反说:“这是个不吉祥的女人。她使子蛮(郑灵公,夏姬的哥哥)早死,御叔(夏姬的丈夫,夏征舒之父)被杀,灵公(陈灵公)被弑,夏南(夏征舒,夏姬的儿子)受诛,孔宁、仪行父(与陈灵公一起与夏姬淫乱的陈国大夫)逃亡,陈国几乎灭国,什么样的人不吉祥能到这个地步?人生在世实在不容易,如果娶了她恐怕不得好死吧!天下美丽的女人多得很,为什么一定要她呢?”子反听了也打消了娶她的念头。 【传】王以予连尹襄老。襄老死于邲,不获其尸,其子黑要烝焉。巫臣使道焉,曰:「归!吾聘女。」又使自郑召之,曰:「尸可得也,必来逆之。」姬以告王,王问诸屈巫。对曰:「其信!知罃之父,成公之嬖也,而中行伯之季弟也,新佐中军,而善郑皇戌,甚爱此子。其必因郑而归王子与襄老之尸以求之。郑人惧于邲之役而欲求媚于晋,其必许之。」王遣夏姬归。 将行,谓送者曰:「不得尸,吾不反矣。」巫臣聘诸郑,郑伯许之。 楚庄王后来把夏姬赏给了连尹襄老。但襄老在邲之战中被晋国将军智庄子荀首射杀,尸体也被带走,同时荀首还俘虏了楚国大夫公子谷臣,目的是为了以后以此来换回自己被楚国俘虏的儿子荀罃。襄老战死以后,襄老的儿子黑要和夏姬私通。申公巫臣派人向夏姬示意,说:“回郑国去,到时我娶你为妻。”巫臣又派人让郑国召唤夏姬说:“襄老的尸首可能得到了,但一定要你亲自来郑国接他回去。”夏姬把这话报告了楚庄王,楚庄王向巫臣询问这件事的真实性。巫臣回答说:“这事大概是可以确信的!荀罃的父亲,是晋成公的宠臣,又是中行伯荀林父的小弟,新近做了中军佐,和郑国大夫皇戌(到晋军劝说晋军攻楚的那位)友善,他非常喜爱这个儿子。他一定是通过郑国来归还王子和襄老的尸首以此来要求交换他儿子知罃的。郑国人在邲地战役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所以很害怕,郑国也想要取得晋国的欢心,那么郑国一定会答应荀首的请求。”楚庄王觉得巫臣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打发夏姬回郑国。 夏姬将要动身的时候,对送行的人说:“得不到襄老的尸首,我也就不回来了。”巫臣此时已向郑国下了聘礼要娶夏姬为妻,郑襄公不知内情,但得罪不起楚国的大臣,于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传】及共王即位,将为阳桥之役,使屈巫聘于齐,且告师期。巫臣尽室以行。申叔跪从其父将适郢,遇之,曰:「异哉!夫子有三军之惧,而又有《桑中》之喜,宜将窃妻以逃者也。」及郑,使介反币,而以夏姬行。将奔齐,齐师新败曰:「吾不处不胜之国。」遂奔晋,而因郤至,以臣于晋。晋人使为邢大夫。子反请以重币锢之,王曰:「止!其自为谋也,则过矣。其为吾先君谋也,则忠。忠,社稷之固也,所盖多矣。且彼若能利国家,虽重币,晋将可乎?若无益于晋,晋将弃之,何劳锢焉。」 等到楚共王即位,打算发动阳桥战役,派屈巫到齐国聘问,并且把出兵的日期告诉齐国,巫臣携带全部家财而走。申叔跪跟着他的父亲申叔时到郢都去,遇上了巫臣,说:“奇怪啊!那个人负有军事的警惧之心,却又有《桑中》幽会的喜悦之色,大概要偷偷带着妻子逃跑吧。”到了郑国,巫臣派副使带回郑国赠送的财礼,他自己就领着夏姬跑路了。本打算逃亡到齐国,但听说齐军新近打了败仗,于是巫臣说:“我不能住在不打胜仗的国家。”于是就逃亡到了晋国,并通过郤克的关系在晋国做了臣下。晋国人让他做了邢邑的大夫。现在有个“桑中之喜”的成语就是巫臣留下来的,指的就是男女不依礼法的结合。 司马子反请求用贵重的财礼贿赂晋国以达到禁锢巫臣在晋国做官的目的,楚共王说:“不要那样做!他为自己谋划,是错误的;但他为我的先君谋划,则是忠诚的。忠诚,国家靠它来巩固,所维护的东西就多了。况且他如果能有利于晋国,虽然送去重礼,晋国会同意吗?如果对晋国没有益处,晋国将会丢弃他,哪里用得着送厚礼禁锢他做官呢?” 巫臣为了夏姬进行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先是劝说楚庄王不能娶,他给的理由是明德、慎罚,如果娶了夏姬,那么将对大业不利,楚庄王听了。后是劝说子反不能娶,他给的理由是这个女人不吉祥,哥哥、丈夫、儿子、情夫、皆因她而死,甚至于陈国差点灭国都和她有关,简直就是挨着死,沾着亡的主,这样的杀伤力,你也敢娶?子反也听了。但他完全是为了自己,他私下里和夏姬商量好,让她回郑国,说是去接收丈夫的尸体,而他暗中让郑国去促成晋楚之间交换战俘之事,利用这个机会把夏姬送回了郑国,他又求娶。趁出使齐国的机会,去了一趟郑国,把夏姬拐跑了。这个计划真的是天衣无缝,细致缜密。非超常智力的人不能为。巫臣的故事还没完,后边的更加精彩,可以说他是使春秋形势为之一变的人,当然也可以说是夏姬使春秋形势为之一变之人。吴国的崛起就是与这个巫臣有着直接的关系。 【传】晋师归,范文子后入。武子曰:「无为吾望尔也乎?」对曰:「师有功,国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帅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 郤伯见,公曰:「子之力也夫!」对曰:「君之训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范叔见,劳之如郤伯,对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燮何力之有焉!栾伯见,公亦如之,对曰:「燮之诏也,士用命也,书何力之有焉!」 晋军胜利回国,士燮最后回到晋国都城。士燮的父亲武子说:“你就不想着我盼你早点回来吗?”士燮回答说:“我们军队有了战功,国人高兴一定会迎接军队。先到都城的,一定会万人瞩目,这是代替元帅接受有功之名,所以我没敢先回来。”武子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免祸了。”士家人的谨慎和聪明是刻在骨子里的基因! 郤克拜见晋景公。晋景公说:“这次战胜齐国是你的力量啊!”郤克回答说:“是国君的训教,其他将帅出力,我没有出什么力!”士燮拜见晋景公,晋景公像对郤克一样慰劳士燮,士燮回答说:“是受荀庚的吩咐,是郤史主谋略制敌获胜的,士燮我没有出什么力!”栾书拜见晋景公,晋景公也像对郤克、士燮一样慰劳栾书,栾书回答说:“是士燮的指示,士兵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栾书我没有出什么力!” 三将都不居功,体现了军队的和谐,这一次胜仗实际上也是得益于内部的团结和互相的鼓励。当然也体现了郤克的智慧和能力。看来士会选人没有选错,晋国又一次展现了不俗的实力和霸气。 【经】冬,楚师、郑师侵卫。十有一月,公会楚公子婴齐于蜀。丙申,公及楚人、秦人、宋人、陈人、卫人、郑人、齐人、曹人、邾人、薛人、鄫人盟于蜀。 鲁成公二年冬天,经中记载了三件事。第一件,十月份,楚国和郑国入侵了卫国。第二件,十一月,鲁成公与楚公子婴齐在蜀会面。第三件,十一月丙申日,鲁成公和楚、秦、宋、陈、卫、郑、齐、曹、邾、薛、鄫在蜀地结盟。实际上这三件事都是联系在一起的,传中有详细的解释。 【传】宣公使求好于楚。庄王卒,宣公薨,不克作好。公即位,受盟于晋,会晋伐齐。卫人不行使于楚,而亦受盟于晋,从于伐齐。故楚令尹子重为阳桥之役以求齐。将起师,子重曰:「君弱,群臣不如先大夫,师众而后可。《诗》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夫文王犹用众,况吾侪乎?且先君庄王属之曰:『无德以及远方,莫如惠恤其民,而善用之。』」乃大户,已责,逮鳏,救乏,赦罪,悉师,王卒尽行。彭名御戎,蔡景公为左,许灵公为右。二君弱,皆强冠之。 传中说,鲁宣公当年派遣使者到楚国要求友好(为了借楚兵对抗三桓),由于楚庄王去世,接着鲁宣公也去世的原因,两国没有能够建立友好关系。鲁成公即位之合,在晋国接受盟约,会合晋国攻打了齐国。卫国人不派使者去楚国聘问,也在晋国接受盟约,同时跟随着攻打齐国。因此楚国令尹子重准备发动阳桥战役来救援齐国。将要发兵时,子重说:“国君年幼,臣下们比不上先大夫,军队人数众多然后才可以取胜。《诗经》说:‘有众多的贤士,文王才得以安宁。’文王尚且依靠大众,何况我们这些人呢?而且先君庄王嘱咐我们说:‘没有德行而到达边远的地方,不如增加恩惠抚恤百姓,从而才能很好地使用他们。’”于是楚国就大力清理户口,免除欠债,施舍鳏夫,救济困乏,赦免罪人。这样把国家军队全部动员了起来,连楚王的护军也全部参与行动。时楚军由彭名驾御战车,蔡景公做车左,许灵公做车右。蔡许两个国君当时还没有成年,但都勉强给他们行了冠礼。 【传】冬,楚师侵卫,遂侵我,师于蜀。使臧孙往,辞曰:「楚远而久,固将退矣。无功而受名,臣不敢。」楚侵及阳桥,孟孙请往,赂之以执斫、执针、织紝,皆百人。公衡为质,以请盟,楚人许平。 这年冬天,楚军进攻了卫国,接着就攻打了我国,军队驻扎在蜀地(宣公十八年时,已提及此事。“楚庄王卒。楚师不出,既而用晋师,楚于是乎有蜀之役。”)。鲁国派宣叔臧孙许去楚军中求和,臧孙辞谢说:“楚军远离鲁国而又长久在外,本来就要退兵了。没有功劳而接受荣誉之名,臣下不敢。”楚军进攻到达了阳桥,孟孙请求前去贿赂楚军。送给木工、缝工、织布工,都是一百人,而且用公衡做人质,来请求结盟。楚国人答应媾和。 这段中鲁国受到了威胁,臧孙托故不去,而孟孙前去,这实际上是孟孙和季孙之间的斗争。臧孙许自从受到季文子的信任之后,唯季文子马首是瞻。我们注意前边臧孙许去晋求救兵时是私下里向郤克求救的。这说明季文子是私下里给了郤克许多好处的,鲁与晋之关系实则是季文子和郤克之间的关系。现在楚国来犯,季文子再出面不合适,的怪臧孙许不去,而这恰恰给了孟孙的机会,所以孟孙欣然前往,慷国家之慨的同时,可以结交楚国令尹。这样孟孙氏和季孙氏都有了强大的外援,可以在国内比肩。 【传】十一月,公及楚公子婴齐、蔡侯、许男、秦右大夫说、宋华元、陈公孙宁、卫孙良夫、郑公子去疾及齐国之大夫盟于蜀。卿不书,匮盟也。于是乎畏晋而窃与楚盟,故曰匮盟。蔡侯、许男不书,乘楚车也,谓之失位。君子曰:「位其不可不慎也乎!蔡、许之君,一失其位,不得列于诸侯,况其下乎?《诗》曰:『不解于位,民之攸塈。』其是之谓矣。」 传中接着说,十一月的时候,鲁成公和楚国公子婴齐、蔡侯、许男、秦国右大夫说、宋国华元、陈国公孙宁、卫国孙良夫、郑国公子去疾和齐国大夫在蜀地结盟。《春秋》没有记载卿的名字,这是因为盟会缺乏诚意。在这种情况下一方面害怕晋国一方面又偷偷地和楚国结盟,所以说结盟缺乏诚意。《春秋》没有记载蔡侯、许男,是因为他们乘坐了楚王的战车,这表明他们失掉了国君的身份。《左传》借君子之口评论道:“身份是不能不谨慎对待的啊!蔡、许两国的国君,一失掉他们的国君身份,就不能列在诸侯之中,何况在他们之下的人呢!《诗经》说:‘在位的人职守不懈怠,百姓就能得到休息。’说的就是这种情况了。” “不解于位,民之攸塈”的意思是,君臣不懈怠于职位,百姓才能得到休息。张养浩词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为君者也好,为臣者也罢,都必须在其位,公其心,谋其政,将职位用于治国理政,这样老百姓才有喘息之机,才有幸福之感。毛泽东提出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思想与之一脉相承,可见我们的古人早已懂得这个道理。对于蔡侯朱而言是缺位,是不守其位,因此无法让百姓受益;而晋、齐、楚大国的国君则是越位,本质上还是不守其位,因此让苍生蒙难,再后来各诸侯国的臣子凌驾于诸侯之上,所以春秋混乱不堪,百姓水深火热。 【传】楚师及宋,公衡逃归。臧宣叔曰:「衡父不忍数年之不宴,以弃鲁国,国将若之何?谁居?后之人必有任是夫!国弃矣。」 是行也,晋辟楚,畏其众也。君子曰:「众之不可以已也。大夫为政,犹以众克,况明君而善用其众乎?《大誓》所谓‘商兆民离,周十人同’者,众也。」 传中接着说,楚师到达宋国时,本是到楚国做人质的公衡又逃回了鲁国。臧孙说:“衡父不能忍耐几年的不安宁,抛弃了鲁国,国家将要怎么办?谁来承担祸患?后人一定会有承受这个祸患的!国家被抛弃了。”臧孙这话看似是为国担忧,实则明显有所指,“谁居”实则批评的是孟孙氏,“后之人”也应指的是应该让孟孙来承担这个责任和祸患。当然他说这话是说给季文子听的。 在这次阳桥战役中,晋国避开了楚军,这是因为害怕楚国人多。《左传》借君子之口评论道:“大众是不可以止而不用的。大夫执政,尚且靠人多战胜敌人,何况是贤明的国君又善于使用大众呢?《大誓》所说‘商朝亿万人离心离德,周朝十人个同心同德’,说的都是大众起的作用啊。” 左传的这段话实际上是在委婉地批评晋国和赞扬楚国的。楚国能把人心凝聚而使晋国害怕,说明晋国在这方面的不足。商朝亿万人是人多,但离心离德,终致失败;周朝虽人少,却同心同德,取得胜利。可见“众”这个字不仅仅是指人多,而是指民心齐之意。这里暗示晋国虽在鞌之战中取得辉煌胜利,但内部也隐含了的危机。 【传】晋侯使巩朔献齐捷于周,王弗见,使单襄公辞焉,曰:「蛮夷戎狄,不式王命,淫湎毁常,王命伐之,则有献捷,王亲受而劳之,所以惩不敬,劝有功也。兄弟甥舅,侵败王略,王命伐之,告事而已,不献其功,所以敬亲昵,禁淫慝也。今叔父克遂,有功于齐,而不使命卿镇抚王室,所使来抚余一人,而巩伯实来,未有职司于王室,又奸先王之礼,余虽欲于巩伯、其敢废旧典以忝叔父?夫齐,甥舅之国也,而大师之后也,宁不亦淫从其欲以怒叔父,抑岂不可谏诲?」士庄伯不能对。王使委于三吏,礼之如侯伯克敌使大夫告庆之礼,降于卿礼一等。王以巩伯宴,而私贿之。使相告之曰:「非礼也,勿籍。」 鞌战之后,晋侯派巩朔向周天子进献齐国俘虏,周定王不接见,派单襄公辞谢他说:“蛮夷戎狄,不遵奉天子的命令,沉迷酒色毁坏法度,天子命令讨伐他,于是就有进献俘虏之礼。天子要亲自接受献俘,并慰劳他们,这是为了惩罚不敬,劝勉有功。如果是兄弟甥舅之国,侵犯败坏天子的法度,天子命令讨伐他,那么只向天子报告讨伐的胜利就可以了,不进献俘虏,是因为要敬重亲戚昵爱,禁止淫乱邪恶。现在叔父能成功,对齐国之战中建立了功勋,却不派天子命卿来安抚王室。派来安抚我的,仅是巩伯一个人,他在王室中没有担任职务,又违背了先王的礼制。我虽然想受巩伯的献捷,又岂敢废弃先王的典章制度来羞辱叔父您?齐,是甥舅的国家,又是周朝太师的后代,难道是它淫乱放纵私欲而激怒了叔父,还是已经不可劝谏教诲了呢?”巩朔不能回答。周天子于是把接待任务委托给了三公,用同侯伯战胜敌人派大夫告庆的礼节接待了巩朔,这比接待卿的礼节降低了一等。周天子和巩伯饮宴,并私下送给他财礼,让相礼的人告诉他说:“这是不合于礼的,不要记载在史册上!” 巩朔献俘,本是晋国想以此在周王室中得到褒奖并名扬天下以确立自己侯伯之位的,但是周定王并没有给他这个面子,有理有据地拒绝了。话说的很在理,但现实是他惹不起晋国,所以扇了一把掌马上又开始低三下四地讨好。送了礼物告诉他这是不合礼的,不能记载在史册上,说白了这些东西是送给你个人的,你回去多做些工作,别让晋君记恨我,我会感激不尽的!周定王的做法还是挺有分寸的,因为现在如果承认了晋为侯伯,那么楚国又刚刚和众多国家结了盟,楚国不高兴了也不好办,所以合理地拒绝了。 弹词 蝶恋花 夏姬 成宙评 蝇逐腥膻蜂觅蕊,自古骚情,难耐祸殃水。游戏君臣非避畏,亲儿反倒成妨碍。 乱楚祸陈吴霸宰,因此春秋,血战又增倍。妇节不遵偏貌美,妖身狐态定兴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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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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