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探寻如今已不复存在的合肥老城门资料时,笔者发现了一组写实风格的合肥城门的水彩画。这些画的署名为辛木,基本上画于1938—1939年期间。从美术角度看,这些画作是有一定功底的,那么署名“辛木”的画作者是何许人也?这些画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画作者
日本侵略军辛木贞夫
其实这个叫“辛木”的画作者,全名叫辛木贞夫,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日本侵略军。
1938年5月14日合肥沦陷,不久辛木贞夫随队接防合肥城。在1938年夏到1939这年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画下了100多幅水彩画,大约有60幅与合肥有关。
辛木贞夫1898年出生于日本佐贺县,佐贺县是日本九州一级行政区,与二战时遭原子弹轰炸的长崎县接壤。“七七事变”时,在宛平直接指挥部队发动全面侵华战争的日本甲级战犯牟田口廉就是佐贺人。1925年,辛木从京都大学建筑学系毕业,供职于大阪市政府,任建筑课设计科长。辛木爱好美术,如果不是战争,辛木的人生或许会一直伴随着画笔和图纸。
1937年,南京陷落,日本侵华势力气焰嚣张。因兵源紧张,已经39岁的辛木也被征召派往中国。1938年春,辛木来到上海,从苏州、无锡、南京一路进攻到合肥。由于辛木所在的部队属于守备部队,主要是接防作战部队攻占的城池,已届不惑之年的辛木不仅年龄大又是技术人才,他的主要工作是通信保障,因此,他有充足的创作时间。
从这些画作中,我们可以看到即便辛木这样一个普通日本人,对战争也是狂热的,他笔下的合肥风景之美是建立在生灵涂炭的背景之上,对此,他的作品中没有丝毫的忏悔,在画作说明文字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将战争造成的合肥人烟凋敝的惨状视为“美景”。他将这些画作寄回家乡,无疑是有着沾沾自喜的。
城门画
暴露侵略者的贪婪

威武门(大东门),画于1939年7月12日。
这是要进入庐州城内时,从停车场向前走去时所见的正面主要大门。城墙上涂写着的广告文字,是最近由县政府新写的标语。门的右边看到的圆形物是一座防御用的碉堡,这是友军造的。左边是用于同样目的的土垒掩体,城墙上有两面旗子友好地并排挂着。(楷体部分为画作背面日文翻译,下同)
“民德新民”和“建立东亚新秩序”,这是侵略者的谎言。其中,“民德新民”显然是对“明德新民”的化用。后者出自《礼记·大学》中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本义是彰显人内在的光明品德,不断自我修养与完善,使其昭明;亲近民众、关爱百姓。也就是说要革新民众,使民众弃旧图新,于道德和知识上不断进步提升,以达至善境界。
然而,画面上碉堡前荷枪实弹的日本兵和对过往行人的盘查,不经意间就戳穿了侵略者的谎言。

时雍门,画于1938年11月30日。
这是从东门外侧看到的景色,另有一张画画的是这张画的尽头的入口处。汽车原先应是从此画的右边的一扇关着的门进去,然后拐个弯再进入左边的瓮道。占领了这儿以后,如画所见把城墙的一段拆掉了,这是为了使视线不受阻挡,能清楚地看到汽车的进出而做的准备。
瓮城,本来是用于保卫城市的重要设施,如今为了作战,被日军扒开一段外城墙,暴露在外,“瓮”已不复存在。铁丝网、隔离桩强加在古城之上,是那样刺眼。

拱辰门,画于1938年11月28日。
这是从城墙上北门稍东方向望见的北门下的桥和被烧的房子的残垣。河渠的水因入秋而显得澄清,与杨柳的树色相映衬,使得这一带的秋色特别美,真是一片很有趣的景色。城外较近的村落都被烧成这个样,此举是为防残敌据此为据点。左边的城墙突出的地方为北门。
仅仅是为了侵略的需要,房屋被烧,在侵略者眼中,居然是“特别美”“很有趣”。当年,这里是1000多名合肥百姓惨死之处。今天的拱辰门桥头建有一座遇难者纪念碑,提醒人们不忘历史。

西平门(大西门),画于1938年11月26日。
此门规模相当大。今年夏天西进部队大部分都是从此门开始发起进击,经过四十铺,从信阳向汉口进军的。对那些人来说该是不会忘记此门的吧。现在此门的重要任务已经完成,只是一个由卫兵守卫着的四周寂静无声的地方。城墙上步哨的身边有大炮,右边茶色的东西是土垒,为守备用。下面进口处的右边,贴着城墙下有三道土壁,为御敌用的工事。右边墙上的小屋为敌方构筑的碉堡之一。城墙内侧土堆得很高,其中有堑壕,从上空望下去,可见许多对空射击的装置。
此画说明中提到合肥的沦陷对1938年夏秋之交武汉会战的影响之大。合肥沦陷,中国军队构筑的碉堡和防空装置成了侵略者的战利品,令人扼腕。

德胜门,画于1939年8月13日。
从市内街道的一角看德胜门。此门因交通禁令,现在不通,故路旁长满了草,再加上断壁残垣,更令人倍感寂寞。但夏草繁茂,煞是好看。跟右边的那座高高的鸟型石门一样形状的门,我在画里常常画到,但这座石门规模大,雕刻也精美……这座门当然也驻扎着日军的守卫士兵,城门右上角的两个小屋,为临时造的看守的哨所。
本来是通行的主要城门,被强令禁行,繁华的城市,野草疯长,成为废墟,任意在城墙加盖建筑,驻守侵略者,这样的场面又怎能说“好看”?

水西门,画于1939年9月6日。
自庐州西北角水西门城墙上面南而眺,西门风景遥遥在望。画中城墙对面最远处方形建筑为西门楼阁,其右端较小建筑为城墙上随处可见之碉堡。城墙就此因地制宜,沿地势绵延伸展,内外均垒以泥土,而内侧高度恰合射击之需。时值荷花盛开之季,鲜藕上市而日日娱我齿颊。壕沟对面满眼绿色即为荷叶……取叶稍曝之,即成上佳之纸张代用品,出售豆酱、砂糖等物之人,以之相裹而贩。
画面左边的水面是杏花村,右边的水面是黑池坝。合肥的动人风物俨然已成侵略者囊中物了。
相比摄影照片,辛木的合肥城门画更能体现侵略者的内心。在画面和背面文字中,侵略者贪婪的野心暴露无遗。随着时局的发展,战争越发残酷,辛木目睹了惨烈的死亡后,萌生退意。1940年5月,辛木病退回到日本。此时的他,感慨道:“每当听到枪炮声,我的胃真的就会剧烈疼痛。”(胡晓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