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送还千余国军将领,蒋介石暗吃哑巴亏

真实战争近代史 2023-11-04 14:13:06

上篇我们讲到(点击看原文)

这段荡气回肠的川军抗战经历,一直鲜有人知晓。

一位西充的读者朋友留言,自己从军十五年,也是第一次详细了解这段历史。

冬天里只有草鞋穿的川军,曾被称为最糟糕的军队。

但八年抗战中,他们几乎无役不战,付出了最惨烈的牺牲,最终赢得了“无川不军”的称号。

作为西充勇士唯一幸存者,李宏毅得活着回家,替855个兄弟捎回口信。

在战事不断的年代,实现这个愿望异常艰难。

李宏毅用了27年,才回到西充。

一个下午,布凤友政委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亲切地招呼:“老李呀,来,下河洗澡。”

我说:“好家伙,这天气敢下水呀。”

政委说:“不怕,来清洗一下。”

洗完澡,确实清醒得多。

政委早看出我的心思,他说:“老李呀,放下包袱,分清是非,择善而从啊。”

“择善而从!”一石击破井中天。

困惑我多日的心结,终于找到了解法。

抗战胜利后,告假回家不成,我只能听令回到第26师78团1营任副职。

这是衢州之战后我组建起来的营,官兵们都很熟。

当时78团住丹阳县江边胡家村一带,对面是扬中县,共产党人施光前的地盘。

1945年12月13日,78团奉命渡江进占扬中县,对方看力量悬殊,直接渡江撤走了,没费一兵一卒。

占领扬中县一周后,26师师长曹天戈奉命率两个团进占泰兴县。

师长亲自带两个团和参谋人员乘两艘炮艇沿江侦察,发现天星桥有守备。

登陆点选在大生乡西南端,没有人家的河岸突出部位,那里没有守备,靠泰兴城距离也较近。

21日,一切按计划进行,渡江进展是顺利的,黄昏开始攻城,在爬城时只遇到轻微抵抗,新四军从容得从北门撤走了。

大家在城里接收一批“胜利物资”,全部变价所得,公开数字是每个校官分一万五千元,可做一套布军装。

大家翻箱倒柜,类似皇军,被搜之家青壮隐匿,老少衰嚎;未搜之家闭门屏息,噤若寒蝉。

还有百余吨煤,不知是伪军还是新四军,被师长派来的两个辎重连给运走了。

军长王铁汉得知26师在这里发了洋财,不给上贡,耿耿于怀,后来趁整编之机,摘掉了师长曹天戈的乌纱帽。

大家在泰兴过了个愉快的新年。

但1946年1月8日深夜,76团三营防守的江边据点突然发生激战,开始就是手榴弹、冲锋枪乱响。

夜间战斗是个不祥之兆。顷刻间,电话交通都断了。

拂晓,团长刘颖悟带一个营前往救援,中途遇打援部队陷入被动,曹师长在城墙上指挥迫击炮连以急袭射击进行支援。

天明,新四军撒退,江边据点被摧毁,官兵死伤三十余人,我军第一次受到惩罚。

此时副军长王克俊来泰兴视察,他提升我任76团团附,调往江阴县进行整编。

泰兴的防务需交由“独立师”接替。

接防代表团到来时,团长却不见面,要我去承办防地交替手续。

我发现接防部队用的都是日本装备,才了解到这个“独立师”之前是伪军。

把新四军抗日根据地夺过来交给伪军防守,我们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我顿觉处境尴尬,难怪团长不见面。

我拿出准备好的防地交接证,要他们盖章。

慢道一声:“我们十七点撤防,再见。”拂袖而出。

我对军职感到厌烦,借江阴整编之机向团长提出编余。

1937年,我和西充壮士出征抗日时,女儿才1岁,儿子还在妻子腹中。

“国仗”我已经打完了,该回家去上孝父母下养妻儿了。

但没想到,团长说整编师改旅是加强战备,不是缩编,抗日军人不参加“戡乱”是功亏一篑。

编余人员到军官队,都不能回家。

军人以服从为天职,我又有何法?

整编后的49师辖26、79、105三个旅,开往苏北南通。

76团驻平沼,部队进行战备训练。

师长王铁汉在作战动员会上说:“总裁英明远见,他的反共意志是坚决的,胜利是在掌握之中。几个新四军他们敢于捣蛋,就把他给抓起来。”

说得是很轻松的。因何而战?没有动员口号,旅和团都没有作战斗动员,是打伪军,还是打新四军?

士兵们一个个听得莫名其妙,“老子日本兵都不怕,还怕什么伪军、匪军。”

到1946年7月18日拂晓,一切按预定计划行动了。

49师向如皋,100师向李堡,对黄桥形成钳形攻势。交警总队、68师殿后。

总指挥是第一绥靖区司令李默庵,他对形势估计很乐观,但对士气则估计不足。

都是用抗日名义抓来的壮丁,日本投降后都想着回家。打什么人,不说这个名堂,能给你拼命打么?

李默庵

先头部队进展顺利,根本不把几个新四军放在眼里。

第二天早饭后,王铁汉师长亲自率队前行,队伍像条蠕动的长蛇阵。

刚过白浦,两边青纱帐里突然响起枪声、手榴弹声,“缴枪不杀,优待俘虏”的呐喊声如雷贯顶。

长蛇队形大乱。

突如其来的情况逼得王师长忙令司机掉头加油飞跑。26旅听见师部完蛋了,既不敢进又不敢退。

新四军对付26旅的兵力不多,正面是堵击,两侧以民兵班为单位多头袭扰、穿插。

部队建制冲得七零八落,士兵们各自往青纱帐里钻,我也想找个安全窝子,往没有枪声的地方钻去。

哪知是网开一面,钻进网鱼的口袋,红缨枪对准了我的胸膛,我被抓了俘虏。

四天时间,新四军就粉碎了国民党军对黄桥的钳形攻势。

苏北第一战,以粟裕在笑,李默庵在哭,降下帷幕。

国民党军原计划七月中旬在黄桥会师的,粟裕提前帮大家实现了。

他用机关枪和红缨枪“请”来了国民党处级以上校官20人,尉官不知其数。

士兵们愿留者欢迎,愿去者发路条、干粮欢送。有的听了“讲话”,把拿了的路条退了,请求留下。

新四军“滚雪球”式的,壮大了自己。

对校官,新四军以贵宾之礼接待。

设宴压惊,安排洗澡、食宿,接谈称友党、友军,希望合作共同建设祖国。

校官知道自己的身份,对这种接待疑惑不解,一个个虚与应酬,心中另有盘算。

门口没有警卫,可自由上街买东西、散步。

有的做过几次尝试,又被民兵抓回来的吃了苦头,再没人敢冒险逃跑。

知道是内松外紧,陷入了天罗地网,一个个紧锁眉头,只能听天安命。

到八月底,说形势有变,要将校官们转移到鲁南。

按说这种行动应该是保密的,招待所却公开动员,并说新四军要退出苏北。

军分区派了一个班长、四个战士,两匹骡子驮送行李。

校官们吃白面馒头,战士们挑着行李,却吃煎饼、窝窝头。

大家过意不去,再三劝说,行李可以挑,饭好坏一起吃。

战士们总是微笑着拒绝,这种诚恳朴实的态度,让大部分人对几位战士起了敬仰之心。

也有人说:“这软索能套猛虎”。

果然,到了山东沂南县和庄华东高级军官团驻地,听说几位护送战士要走,大家都依依不舍。

校官们拿出钢笔、毛巾之类的东西送作纪念,表示感谢。

战士们坚持不要。

军官团团长姜靖宇知道后,专门给大家召开了一个欢送会。

姜团长说,心意领了,东西不能要,服务是我们的宗旨,他们工作做得好团里会表扬。

校官一起把几位战士送出村外,一一握手,互道保重。

看着战士远远离去,大家由衷地赞扬:解放军好!

粟裕在战场上指挥

华东高级军官团有国民党将校军官二百多人,我们编入第二队,队长罗恒,政委布凤友。

军官团制定了详细的学习计划,带我们实地参观了解放区,真是大开眼界。

学习生活非常活跃,有个单元叫“回忆运动,自我改造”。

要求“脱裤子,割尾巴,不怕羞,不怕痛”。

学员中有观望的,有敷衍的,有敢想敢说的,态度不一。

我是反对改造的,我是抗日义勇壮丁,是爱国的职业军人,不问政治,出发于抗日救国,毋须改造。

我虽没有接受改造这个词,但我学习认真,是啥说啥,不说谎话。

我没有祸国殃民,也无罪可认。

我是为三民主义而奋斗的国民党员,为民族主义流血牺牲,苦战八年,我不能颠倒是非,扭曲自己,把功说成罪。

国民党统治区的情况我是知道的,解放区的情况我也实地参加调查研究。

理论与实际,表面与表里,人和事对照起来,得出一个结论:共产党好!

想起何注江老师动员我当义勇壮丁抗日时,说:“往北走就到延安,往东走就到武汉,那里有抗日组织。”

我离开家乡到了重庆,有啥办法,自叹生不逢辰。

但抗战肯定没有错,不管跟谁。

打败仗是军事上的失败,投诚变节是军人的耻辱。

思来想去,还是宁作失败者,不能作变节者。

学习时间越长,思想也越忐忑。

这段时间,共产党确实教了我很多道理,他们对形势的分析也很透彻,算得上是良师益友。

我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做个变节者。

思想混乱,食不甘味,枕席不温,辗转反侧。

直至想遁入空门,隐居绵山。

一个下午,布凤友政委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亲切地招呼:“老李呀,来,下河洗澡。”

我说:“好家伙这天气敢下水呀。”

政委说:“不怕,来清洗一下。”

洗完澡清醒得多。

政委早看出我的心思,他说:“老李呀,放下包袱,分清是非,择善而从啊。”

“择善而从!”

一石击破井中天,对,不能固步自封。

革命也在前进,维新派、改良派、民主派、革命民主派,都在随潮流的发展而发展。

在黄埔军校学“总理遗教”,其中有:“人生以服务为目的”。

为谁服务,以前是囫囵吞枣。今天能明确为人民服务,而且是全心全意。

这对我的人生来说,是一种飞跃。

放下包袱,一身轻松。

第二天就找布政委表态,要从头学起,要求参加工作,跟共产党走,在工作实践中继续改造。

我被派去负责一个队的教练,从单兵技术到分队战术,按计划实施。

1947年6月,我从民兵干训队调回军官团,我被派接收新学员工作。

全团集中了由华东、华北和华中蒋军将、校车官一千多人。

不久,上级宣布,中央决定准备全面反攻。

在全面反攻前,对蒋军将、校军官全部分批遣返,把这个包袱给蒋介石去背起。

这件事,大家都感到有些突然,开初是想走、不让走,现在不想走又喊走。

走哪里去,去干什么?不知所措。

有学员提出,我们愿意在解放区工作,为什么要遣返,是不是粮食有困难?

杨帆部长在大会上解答:“粮食是有困难,但绝不缺少同志们这一份,请放开肚皮吃吧(大笑)!”

随后解释,蒋介石说共产党把你们都杀了,你们带着脑袋回去,用事实来证明你们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让别人去当蒋介石的团长,就不如你们去当团长。

你们知道共产党的政策,你我之间,多少总还有点交情。当你们再和解放军交手时,能高抬贵手更好。

解放军到达时,能维持维持秩序,说点公道话,这是对革命的贡献嘛。

对敢于破坏革命的,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拿他归案法办。

杨部长讲完,大家听明白后,都在考虑个人问题。

我曾向布政委谈过,愿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

布政委很赞同,经常和我谈心,指导我学习。8月上旬苏达干事给我一份党章,要我暗地学习。

我以参加“革命军人同志会”的名义,写了入党申请。

审查很严格,已经先后写了四次申请。

能不能被批准,我也说不准。

到1947年10月14日,苏达干事终于来找我,带来了喜讯。

6天后的上午,我生命史上最庄严的时刻到了。

我的监誓人杨帆部长代表华东局批准了我的入党申请。

杨部长说,中国的情况特殊,做好事要挨骂的,干革命要杀头的,怕挨骂、怕杀头就不要来当共产党。

他问我想清楚没,如果没有想好,申请可以保留,以后再说。

我又再申决心,为了革命,为了人民的解放,愿牺牲自己。

我向党旗宣誓,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登记时,化名叶怀青。

杨部长说:“树叶怀青,象征着你的春天到来。”

带着党的使命,我于12月上旬遣返济南,争取去开辟一条无形战线。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批遣返的将、校军官先被王耀武安排住在“共军招待所”,说是投降的共军。

人多了马脚败露,又分批送往徐州,改称“陆军总部军官收训队”,到1947年年底集中了一千多人。

人多怕闹事,又分住县城和九里山附近,后送南京,改称“中央训练团军事班”。

蒋介石确实背上一个包袱,对这批人既不能杀,又不能放,发工资要钱,不发工资又没法生活;长期禁闭用囚粮养起来,又要闹事。

到六月才决定按军衔,不按职务发薪,军衔是低于职务的,一些师、旅长都只授上、中校衔,工资不能维持最低生活。

我们互相联系要控诉,六月上旬一个下午,趁蒋介石赴汤山洗澡回城之机,军事班学员齐集孝陵卫街口拦车请愿。

第三天上午,中训团草堂上挂起了“青天白日”旗,团部通知军事班学员到草堂集合。

等了好一阵,蒋介石出现在讲台上,他穿着笔挺的黄呢料军服,稳步走到台前,用疲惫的眼光把部队扫视一遍。

这才有气无力地说:“你们回来了,我能看到你们,心里很高兴。作战失利由大本营负责,不追究你们,你们受了委屈。被俘是军人的耻辱,一个人被俘我有一分耻辱,十个人被俘我有十分耻辱。你们要振作精神,报仇雪耻,我支持你们,我相信你们。”

说完,他点了点头,随侍在侧的黄杰,递给他一本名册。

他拿着名册走下台来点名,点一个看一看,点了几十个人,他拿着名册往后走,边走边看。

我们肃立等着,一会儿,黄杰招呼:“解散。”

蒋介石从后面走了。

第二天白崇禧来讲话,过两天黄杰也来讲话,接着一些名流学者如陈立夫、贺衷寒、梁寒超、任卓宣、邓文仪还有什么部长、高参等都来讲。

这里要感谢共产党给了我们一个正确的方法论和认识论,“听话为尝汤”,是什么味道,尝得出来,能分清是非。

有讲得好的,也有废话的,但好战者不在少数。

高层明白,这帮人集中在南京对政府不利,宣布不作统一分配,各自联系下部队。

我考虑“搭桥”工作,地点最好是苏北或鲁南。

找了中间人,于1948年8月到了21军王克俊名下。

王军长也是抗战一路走过来的长官,先任我为干训班副大队长兼军士队队长,担心委屈,又兼任警卫营营长。

半年后,干训班学生毕业,警卫营都换成我的学生,其他基层干部也都在我掌握之中。

得知警卫营看守的犯人有江北抓来女共产党员陈美贞,还有15名解放军战士。

我不能让同志在我手下受屈。

陈美贞公开身份是小学教员,私访了她的社会关系和营救办法,决定由我保释,军政治部准保,并留她在政治部担任文书,没有安排具体工作。

我把斗争看得太单纯了,她来干训班会我,政治部派人“盯梢”,好友辎重团副团长王玉成告诉我,政治部在放长线。

我当即决定陈美贞离开无锡,到常州王玉成爱人丁文晖家,请丁关照,协助脱险。

部队从无锡开赴上海,我将解放军战士当作病员陆续释放。

南京失守,大军压境,人心惶惶。21军退守上海,出路又在何方?

将军阔老,愁肠满肚,大亨逃美国,中亨逃港台,小亨逃上海。

全国解放已成定局,往哪里逃!

21军到上海任“淞沪警备司令”汤恩伯的机动兵团。

五月下旬淞沪外围,战线稳定。交警起义后,解放军由南市进城,苏州河发生战斗,21军派一个师参战。

双方都不愿在市区作战,上海工商业和民主人士联名向汤恩伯请愿,要求保留上海建筑,愿献若干金条劳军。

26日晚,汤总部命令,21军在不影响第一线战斗情况下,撤到舟山群岛,沈家门待命。

此时,汤司令部已撤到兵舰上去了,上海宣告解放。

上海解放时,人民拉横幅欢迎解放军

21军陆续撤到舟山的不到万人,四川籍官兵都不愿到台湾,争取后调以保番号。

沈家门市有个自卫队,是当地土豪周德威收容海匪、黑帮组建起来的,比国军更顽固,民愤极大。

我想方设法趁混乱之机除掉他,既为民除害,也为解放舟山除障碍。

得知军部情报科科长张惠民想得他两支手枪,我乘机建议愿为出力,只须个“红帽子”证件就行。

张科长给办了个“查周德威同苏北有秘密往来,其最近新添武器来历不明,着该营搜查具报”的手令。

我利用拂晓以突击方式包围搜缴其全部武器弹药,解散人员、扣押队长,造成清除叛乱的事实。

张科长得两支手枪,只好假戏真做。

浙江省政府住普陀岛,来函要求放人还枪。人放了,武器未还。

周德威串通“省政府”向“国防部”控告,说我是“赤色分子”栽赃陷害反共武装。

散兵游勇在街巷海滩乱窜游说,敢反不敢动。

张惠民很快随队去了台湾,我们回四川路过广州时,收到“国防部”转来批示:“饬该军彻查法办。”

王克俊军长和参谋长乘飞机到重庆,部队在行军,高参胡荡主持日常工作。

我和胡荡是旧属关系,他问及此事。

我说:“我是按张科长指示、奉令行事。”

胡荡压着“批示”不发。

“国防部”溜到台湾,我们回四川,时过境迁,一场虚惊,不了了之。

从广州坐车到衡阳,湖南局势紧张,白崇禧正准备“衡宝会战”,控制了交通,我们改为步行。

解放军先头部队已经到了遵义,如破竹之势。

我在重庆綦江集合队伍,训令不能作无谓牺牲,要掌握好部队静观动态。

这个讲话引起了军部震动,参谋处二科几个参谋气急败坏,奔走游说:“李宏毅变天了。”

王军长在重庆,军长的警卫首先是我的警卫,我有恃无恐等机会摊牌。

王军长来电命部队向川西前进。

十月底在夹江休息,军长回部队来,几个参谋向军长反映我要“变天”,军长未表态。

王军长有个独儿子叫王家佑,在“成大”读书,思想进步,我和他很谈得来,他是“成大”学生会负责人。

王军长有个脾气,对不愉快的人和事,他要鼓眼睛盯人的。

参谋反映我的事,他没有理,反而把工兵营拨给我指挥。

我明白他用无声的语言对我表态。

至此,军直属队的武装除炮兵营外,稳妥地由我统驭。

12月初部队到大邑,成都吃紧,双流机场危急。

我向军长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他说:“把部队掌握好,不要紧张。”

12月15日,正开着会,上面来电,要军长率队到双流参战,保卫机场。

王克俊军长是行伍出身,黄埔军校高教班毕业,最讲服从的,我第一次看见他当场抗命:“主席啊!我的部队没有补充,不能参战。”

轻轻地把电话机放下了。

军长王克俊

军长宣布准备出发邛崃,部队到了十字坡宿营。

12月18日晚,“民革”王蕴滋司令率游击队来十字坡,在警戒线外声称是军长的旧部,要见军长。

舆论哗然:“实权派要降,空谈派要战,大家都完蛋,只是等时间。”

摊牌的时间到了,我当场扣留了要战的雷连长和李副官。

过去的日子里怕特务参谋,现在是特务参谋怕我,我有枪杆子。

军长深夜召集团以上军官会议,传达接受“和平改编”的决定。

要部队遵守纪律,给每个团和我发了两个小金条,维持伙食。

12月20日,“青天白日”纷纷落地,军长把帽花拿在手里,泪流满面,伫立抽泣!

部队情绪动荡,有的在哭,有的在骂,有的把帽花往田里甩,有的往怀里揣。

国民革命军21军招安编为解放军26师78团,按起义待遇。

我任36师步兵独立大队大队长,一千二百多人编成八个连,武器装备齐全,并受领战斗任务。

大局定了,中华民族的历史,揭开了新的篇章。

1950年春节后,部队改编,我到重庆西南军区教导总队学习。

我向支部写报告要求恢复组织关系,没有明确回复。

这时,美帝发动了侵朝战争,我成了动员对象。

思想困惑时,更留恋妻小,决定回家。

指导员几次动员,总队干事也来动员,我都未作肯定。

一心只想回家。

这时,指导员却同意我回家一趟再来。

“准我回家一趟”。说明领导体贴我,相信我。

对别人,特别是对领导的信任,是不能辜负的,这是我一生的信条。

于是家也没回,留了下来。

我先在西南军政大学教员队学习后,被调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高级步兵学校任战术教员。

刘、邓首长国庆节在重庆解放碑阅兵,我任练习团总教练,走先头兼第一方队指挥。

50年代的阅兵场面

接着又是加强营攻、防对抗演习,连续几天精力高度集中,直接昏厥在训练场。

我生平没有这样拼命地干过工作,战场上也没有。

待遇是供给制,供给穿衣、吃饭,每月补助三万元(相当人民币三元)用于买点卫生纸、牙刷之类。

是什么力量支配我不计报酬拼命地干?

组织虽没有承认我是共产党员,我却是以共产党员标准来要求自己,严格地说来也还有点个人英雄主义,要显示一下身手。

接下来,在军大也是改造、运动、检讨、没完没了。

算不清的账,过不完的关。大会几百人,小会几十人,一场接一场的连续批斗,夜战攻心,到了绝境。

其心也悲,其言也善,想儿女,歉家小,痛恨过去,又留意未来。

1952年5月,调回战术系,指导学员学习兵团战术,沙盘、地图、现地作业,交错进行。

8月学员考试完毕,系主任找我谈话,提出:“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如何?”

像是征求意见,又好像是测验。我猜,可能是到朝鲜。

我说:“服从组织安排。”

主任说:“好好考虑一下吧。”

下来后思想动荡,起伏不定。

1937年抗战出川,到现在15年了,到重庆不能回家看看妻小,又要出川,这次出去又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回来?

英雄志气,儿女情长。

前些时接家信得知,土改时我家划为地主,欠村上赔退款250元。

妻子一人带两个小孩,没有劳力照顾田地,出租每年只收租谷一石,也被定为剥削。

革命军人家属证明书被人扣押,老婆孩子没有生活来源,如何生活?

我又要远离,杀家告庙干革命,丢下儿女,如何使得,心里忐忑不安!

回家一趟吧,没法解决她们的生活问题,见面容易别时难;不回吧,这一走何时能见面?

还能不能见面?

思想斗争的结果,能走的路只有一条:“跟着党走!”

个人的事办好多算好多,老婆孩子只能由她去吧!

我无能为力矣!

我把所有的私产、钢笔、手表之类的东西,变卖成300元钱,寄回家去,偿还赔退款250元,剩余的钱交家里作生产费用。

后来听说,赔退是还不清的,再多也要没收,苦了孩子了。

一封家信就算安排妥当,整装待发。

然而不是到朝鲜,说是到长春军事师范学校当近战教研组组长。

军委院校部决定教员要服从重点院校,我被改派到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

解放军确是一个军纪严明的好军队,由重庆坐船到武汉,转车直达哈尔滨。

这是一支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生活、秩序井井有条,一路上文艺活动搞得热火朝天,思乡之念随风吹落在车后。

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

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刚创办,一切都是新事,我被调到科教部合同战术教授会任试用教员,待遇是供给包干制。

南方人不惯北方生活,教师们感到:“凳子矮,桌子高,坐不惯。”

学校号召要安下心来,准备埋在这里。

教员可带家属,作长期打算。我向教授会主任报告,把儿女接出来读书。

主任批评了我:“老婆把孩子给你养大,你要孩子不要老婆,什么思想。”

把老婆接出来倒好,如何能养得活!

过了几天主任给我谈:“学院找重庆办事处把地方关系给联系好了,写封信回去要家属找地方政府写证明迁出来,路费你负责,来了再请点补助。”

我简直不能相信,这是在做梦还是现实,十七年没有见面的老婆、孩子,领导安排我们团聚,我心潮起伏伫立无言。

主任问:“有什么困难吗?”

千言万语一句话:“感谢党,没有困难。”

全部积蓄凑成300元钱,写了一封长信回家,把老婆孩子接出来,后顾无忧,工作很起劲。

后来,还是一个接一个的运动。我这个“老运动员”,运动一来就上场。

革命不容易的啊,多少党员干部神经失常。

我也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

支部给我关照,儿女留哈完成学业,独立承担工作,不辜负党的培养。

1963年3月8日,同志们和儿女送我和爱人到车站,握手告别。

火车缓缓启动着,同志们频频挥手,互道珍重,噙着眼泪离开了革命家庭、军队。

人人都爱父母之邦,桑梓之地,我离家已27年了,谁想到今天还能活着回来。

虽不是衣锦还乡,祖国解放后能带职回乡,为桑梓服务,也算荣归故里。

近乡情怯,18日中午车停在东门外,看到家乡了,山河依旧,景物全新。

第二天到县政府人事科报到,被分配在县供销社生产资料经理部工作。

领导安排回家去看一看,父母哥嫂早已去世,只几个侄儿和邻居,都不认识。

亲不亲故乡人,回家少不了寒喧热烈。

当然要去看看父母的坟,我伫立坟前思念双亲,往事依依,凄然落泪。

我仅在父母的坟头,添了一撮土,以尽子道。

第二天回城,往占山街上走,几位乡亲招呼坐了一会儿茶馆,好多人都是从头说起才认识的。

想起一九三七年阴历的八月,占山、西充热闹非凡。

大家敲锣打鼓把856个义勇壮士送上战场。

那时,我刚20岁。

晚年时,李宏毅最喜欢对家人说的一句话就是:“一定要努力为自己的民族争气。”

他从战场上活下来,风风雨雨一辈子,心里一直装着西充兄弟的嘱托:

“谁要是活着回去,谁就要给西充人一个交代。”

晚年,他亲笔写下一本5万字的《征途札记》,真实地记录了自己的一生。

向家乡人民详细交代了西充壮士荡气回肠的抗战历史。

2005年,抗战老兵李宏毅辞世,享年88岁。

儿子李汝江从老人的骨灰中,拾起了几块烧得焦黑的弹片。

他说:“父亲归队,与他的老乡战友们在天堂团聚了!”

李宏毅生前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有人能在化风山上,给他的八百多个川军兄弟,建一个纪念碑。

他希望后人们记住“西川八百壮士”的往事,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编辑:霞姐

4 阅读:394

真实战争近代史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