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爱吃西瓜 ■素材：陆志强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陆志强，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1988年那年，我25岁，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可惜天不遂人愿，母亲因为一场重病瘫痪在床，需要长期治疗。为了给母亲治病，我只能离开家乡，来到邻近的江南小城打拼。

记得那是一个闷热的夏天，我在火车站附近租了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每天凌晨四点就得起床去批发市场进水果。那时候的批发市场远没有现在这么规整，只是一片空地，四周零零散散地停着些卡车。卡车上堆满了从各地运来的水果，空气里飘荡着成熟水果的甜香。

我总是踩着最早的那班公交车去批发市场。那会儿天还没亮，车上除了我，就只有几个同样起早的商贩。清晨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我靠在车窗边，看着路灯在黑暗中投下昏黄的光晕，心里盘算着今天该进什么水果。

“老板，西瓜怎么卖？”每到批发市场，我总是先问问西瓜的价格。西瓜是夏天最好卖的水果，一个个青皮黑籽，沉甸甸的，老乡们说这样的西瓜最解暑。

那天早上，我眼光不错，挑了一车特别好的西瓜。个头大小适中，敲上去声音清脆，一看就是熟透了的。我还买了些香蕉、苹果和橘子，这些是我摊位上的常规品种。

我的摊位就在火车站出站口不远处，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说是摊位，其实就是一块红布铺在地上，水果整整齐齐地摆着，价格都写在小黑板上，明明白白的，童叟无欺。

那天上午生意不错，没到十点，西瓜就卖掉了一大半。正当我用草帽扇着风纳凉的时候，一个年轻姑娘走到我的摊位前。

“老板，这西瓜怎么卖？”

我抬头一看，不由得愣住了。这姑娘长得真俊，皮肤白净，眼睛大大的，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凉鞋，浑身上下都透着城里姑娘的气质。

“一块五一斤。”我赶紧回答，“包甜！”

“那我要一个，”她指着一个中等大小的西瓜说，“就这个吧。”

我拿起她指的那个西瓜，放在秤上一称：“这个八斤多，收您十二块。”

她从钱包里拿出钱递给我，我找了零钱给她。她提着西瓜刚要走，突然又转过身来：“老板，你这西瓜要是不甜，我明天还来找你。”

“放心吧，”我笑着说，“要是不甜，我双倍赔您钱。”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这姑娘真的又来了。我远远地就看见她提着昨天买西瓜用的塑料袋。

“老板，”她笑盈盈地说，“你的西瓜真的很甜。”

“那是，”我有些得意地说，“我这儿的水果都是精挑细选的。”

从那天起，这姑娘就成了我的常客，几乎每天都来买水果。渐渐的，我知道她叫苏雨晴，是个大学生，就读于城里的师范学院。

每次她来，我总会留出最好的水果给她。有时是刚到的火龙果，有时是新鲜的荔枝。我摊位上的水果品种也慢慢多了起来，专门为她进些当季的新鲜水果。

那年夏天特别热，我常常要往脸上扇风，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苏雨晴有时候会给我带瓶绿豆汤，说是自己熬的。我喝着那清甜的绿豆汤，心里暖暖的。

有一次下起了大雨，我正要收摊，看见苏雨晴抱着书包在屋檐下躲雨。我赶紧把自己的雨伞给她：“你先打着，等雨小点再还我。”

她接过伞，犹豫了一下：“那你怎么办？”

“我待会儿就回住处，不远。”我笑着说。

其实我那天淋了个透心凉，第二天还发起了烧。但看到她平安到家，我心里却是高兴的。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和苏雨晴越来越熟络，她有时候会在我摊位前坐一会儿，跟我聊聊天。我才知道，她的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是做布料生意的，常年在外跑生意。

记得那是八月中旬的一个傍晚，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空。我正准备收摊，突然看见苏雨晴急匆匆地跑来，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志强哥，”她喊我的声音都在发抖，“能不能借你家住几天？”

我愣住了。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要借宿，这是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我一边收拾水果一边问。

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爸。。。我爸生意失败了，欠了很多钱。有人。。。有人要来找我们，我爸让我先躲一躲。”

我心里一紧。在这个城市里，我见过太多生意失败的人。有的东山再起，有的却从此一蹶不振。看着眼前这个平日里阳光开朗的姑娘此刻如此脆弱，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你先跟我回去，”我说，“我那虽然简陋，但安全。”

我的住处是个老房子里的一间小屋，不到十平米，除了一张单人床，就只有一个衣柜和一张小桌子。平日里我睡床，母亲睡在我从家里搬来的竹椅上。

王婶是我的邻居，也是照顾我母亲的好人。看见我领着苏雨晴回来，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志强，这是。。。”

“王婶，这是我朋友，”我赶紧解释，“家里遇到点困难，想借住几天。”

王婶上下打量着苏雨晴，眼神里有些狐疑：“志强啊，你这。。。”

“王婶，您放心，”苏雨晴双手合十，“我会帮忙照顾阿姨的。”

我母亲躺在竹椅上，虚弱地看着我们。自从生病后，她就很少说话了，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总是充满了慈爱。

“妈，这是苏雨晴，”我蹲在母亲身边，“她家里遇到点麻烦，想在咱们这住几天。”

母亲微微点了点头，冲着苏雨晴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

那天晚上，我把床让给了苏雨晴和母亲，自己打地铺睡在地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听见苏雨晴在小声啜泣。我想安慰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就闻到一阵香味。睁开眼，看见苏雨晴正在小桌子上忙活着。

“志强哥，快起来吃早饭，”她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放在桌上，“我去市场买了些咸菜和咸鸭蛋。”

粥是稠稠的，咸鸭蛋个头不大但很新鲜，咸菜也是脆嫩可口。这是我在城里吃过最香的一顿早饭。

“阿姨，我来喂您。”苏雨晴端着一碗稀粥，小心翼翼地喂我母亲。母亲吃得很香，还冲着苏雨晴笑。

从那天起，我们就有了新的生活节奏。我每天天不亮就去批发市场，苏雨晴则在家照顾母亲。中午的时候，她会给我送饭到摊位上。每次看着她提着饭盒远远走来，我的心里就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温暖。

但好景不长，一个星期后的傍晚，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我的摊位前。他穿着一件有些皱巴巴的衬衫，手里提着个旧皮箱，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

“请问。。。您是陆志强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点点头：“您是？”

“我是苏雨晴的父亲，”他说着，眼圈突然红了，“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见见我女儿？”

我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商人，此刻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他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无奈，手里那个旧皮箱提了又放，放了又提，显得十分局促。

“苏叔叔，您跟我来吧。”

我收了摊，带着苏远山回到了我的小屋。一路上，他不停地叹气，时不时擦一下眼角。

推开门的时候，苏雨晴正在给我母亲梳头。看见父亲的那一刻，她愣住了，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爸。。。。。。”她的声音颤抖着。

“雨晴。。。爸爸对不起你。。。。。。”苏远山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父女俩紧紧拥抱在一起，都在低声啜泣。我默默地退出房间，在楼道里点了支烟。这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很多余。

过了好一会儿，苏远山从房里出来，眼睛还是红红的。他把手里的旧皮箱放在地上，向我深深鞠了一躬：“陆先生，这段时间真是太感谢你了。”

我赶紧扶住他：“苏叔叔，您这是干什么？”

他直起身子，从皮箱里拿出一叠文件和一个信封：“这是我最后的积蓄和一些重要文件。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躲一段时间。雨晴。。。就拜托你照顾了。”

我看着那个鼓鼓的信封，心里一阵发堵：“苏叔叔，钱您留着用吧，雨晴在这儿，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他摇摇头，执意要我收下：“你是个好人，我看得出来。只是。。。只是委屈你们了。”

那天晚上，苏远山走后，苏雨晴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很久。我坐在门外的楼梯上，听着她的哭声，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苏雨晴渐渐振作起来，开始帮我管理水果摊。她心灵手巧，把水果摆得整整齐齐的，还用彩笔把价格牌写得漂漂亮亮。

生意也比从前好了许多。她懂得挑选水果，还会帮顾客搭配。比如买西瓜的，她会建议再配些火龙果，说是可以清热解暑。

我们的小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但却很充实。每天早上，她会给我和母亲煮一锅香喷喷的白粥。中午，我们就在摊位上随便对付一口。晚上回家，她总会变着花样做几个可口的家常菜。

有一次，她用剩下的水果做了个水果沙拉。酸甜可口的水果配上她自制的酸奶酱，就连平日里没什么胃口的母亲都多吃了一碗。

王婶看着我们的生活，时常感叹：“志强啊，你这是捡到宝了。”

我知道王婶说的是什么意思。苏雨晴确实像个宝贝，她不但把我们的小屋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把我这个粗人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我心里也清楚，她是苏家的大小姐，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一定很委屈。有时候晚上，我看着她给母亲按摩的背影，心里就一阵阵发酸。

“志强哥，”有一天晚上，她突然问我，“你说我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从那天之后，我们谁都没有提起过苏远山。

“他一定会没事的，”我笑着安慰她，“你爸是个有本事的人。”

她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月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她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一刻，我突然很想抱抱她，告诉她不要害怕，有我在。但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直到那个特别的夜晚。那天我们收摊晚了些，回到家时已经九点多了。刚上楼就听见屋里传来说话声，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推开门，我愣住了。苏远山坐在我们的小桌子旁，正和母亲说着什么。看见我们回来，他站起身，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

“爸！”苏雨晴扑过去抱住他。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苏远山说，“现在，一切都解决了。”

原来，这些天苏远山一直在想办法周转。他利用多年积累的人脉，终于找到了新的商机。那些存放在我这里的文件，帮了他大忙。

“志强，”他转向我，“这段时间真是太感谢你了。”

我摆摆手：“苏叔叔，您太客气了。”

“不，”他认真地说，“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雨晴会怎么样。这段时间我也想明白了，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一个真心对待女儿的人重要。”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脸上发烫。

“志强，”他继续说，“我想请你和雨晴一起来帮我管理新的生意。你们年轻人有冲劲，又懂得经营之道。我这个老人家，也该退居二线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又看看苏雨晴。她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星星一样。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新的生活。苏远山帮我们在市中心租了间店面，开了家水果专卖店。苏雨晴负责店面装修和商品陈列，我则继续负责进货和质量把控。

母亲的病也慢慢好转了。医生说，可能是心情变好的缘故，她现在能坐着看会儿电视了。

日子渐渐红火起来，我们的水果店生意越来越好。苏雨晴总能想出新点子，比如推出水果礼盒、开展送货上门服务等。每次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心里就充满了幸福感。

有天晚上，我们关了店，在回家的路上散步。夜色很美，街边的梧桐树在风中轻轻摇晃。

“志强哥，”她突然停下脚步，“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我点点头：“记得，你说要是西瓜不甜，第二天还来找我。”

“其实，”她的脸微微发红，“那个西瓜一点都不甜。”

“啊？”我愣住了，“那你第二天怎么。。。。。。”

“因为，”她踮起脚尖，在我耳边轻轻说，“我觉得卖西瓜的人很甜。”

月光下，她的笑容比任何水果都要甜美。我终于鼓起勇气，把她拥入怀中。

这一刻，我想起了那个闷热的夏天，想起了那个偶然路过的姑娘，想起了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原来，最好的爱情就是平淡如水的相守，就是患难与共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