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州街商家汇聚,有许多异域之人。
今夏 头缠巾,身穿袍,满面胡子,带西式眼镜,镜片是玛瑙的,镜架是铜制的。
邻水一照,她都不敢认自己,就不信那陆绎认得出来。
她走在街上,没想到有人卖冰酪。
“来一份。”
清雅男音与她异口同声。
今夏简直想去逝世,这声音……好死不死是十四公子的,冤家路窄也不用这么窄吧?
她抬头看沈拾肆,像是不认识一样,操着奇奇怪怪的口音,“朋友,这个让给我如何?”
“陆夫人,天竺人的口音不是这样子的。”
今夏:“……”
她刚想跑,沈拾肆却将冰酪递给她,“我走南闯北,跟我装异域人,陆夫人行情不到家。”
今夏对这一口吃的,的确是没有抵抗力,“你如何认出我的,总不能因为我是假洋人?”
“一来是我知晓天竺人什么样,二来……夫人的眼睛我认得。”沈拾肆盯着今夏的眼,即使戴了西洋眼镜,似乎还能看到里面的光。
今夏扬了扬冰酪,欲溜之大吉,“谢了,我先撤。”
沈拾肆是敌人,她绝不是一个冰酪就可以收买的。
然,还未走两步。
“别走那边。”
“为何?”
“陆兄在那儿。”
“你说我就信?”今夏抹了抹胡子,带着痞气。
“喏,他要来了。”
今夏一看,远远走来的,不是陆绎还能是谁?
他还未往这边看——
她连忙背过身来,跑了会惊动陆绎!
“烦请公子帮人帮到西,假装没有看到我可成?”
“陆夫人,你在要求敌人帮助你。”
“十四公子不会为难我这种小女子吧。”今夏紧张的吃着冰酪,心里都是凉的,她的成败,居然赌在十四公子身上?
沈拾肆笑出声来,真是十分有趣,“你们夫妻间的事,我可不想掺和进去。”
两人背对着,低声说话间,陆绎已到跟前。
沈拾肆挡住今夏的身影,拉过陆绎一拱手,“陆兄辛苦。”
“这边可有发现?”
“没有。”
“我夫人属泥鳅,没那么好抓。”陆绎拱手回礼,意味深长。
……
陆绎一走,今夏松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正好沈拾肆也转身,距离倏然拉进,四目相对,渐渐都带上了笑意。
今夏后退半步,“我看十四公子文文雅雅,还以为不会说谎话,方才那可是十分顺溜。”
沈拾肆看今夏的胡子噌到了冰酪,递出手帕,“我是儒商,是儒也是商,商人的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今夏看着手帕发呆:?
“陆夫人的胡子白了。”
今夏并未去接手帕,摸了摸胡子,不知何时蹭上了冰酪,“我……不习惯这胡子,让十四公子见笑了。”
“无妨,十分别致。”沈拾肆说话向来婉约。
今夏撕了那胡子,“家主之争,人人求胜,为何十四公子却像是局外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拾肆是儒雅书生的模样,即使处于厮杀中,依旧是自持得很。
今夏是越发的好奇起来,“陆绎在抓我,那你当知,我有能赢的方法。”
“可我信自己。我所买之物,定是无价。”沈拾肆走向长街尽头。
今夏眼珠一转,跟了上去,有意打探,“是何物?”
“我若告知你,你要抢吗?”
“不会,十四公子以诚待我,我不会反手捅刀。”今夏拍了拍胸脯,“这江湖道义,我还是有的。”
长街尽头是小亭,接壤湖水,画舫徐徐,赏着沿岸金桂。
沈拾肆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幅画,“若是我没认错,此画乃是真迹,价值不菲。”
今夏是杂学家,这画一看倒像模像样,“若是真迹,许是能赢。”
许是?
“不知十一妹妹准备的是何物?”
今夏捂嘴,不能说。
沈拾肆十分宽宥,“不愿说便不说。”
今夏看着那儒雅书生,手腕胸襟非常人能及,怪不得大人会帮他。
“其他人依旧在挑挑拣拣,生怕自己买到的不是最好的,十四公子不逛万州街第二遍?”
沈拾摇头,尽是明哲,“挑多了,会花眼,有时这第一直觉反而是最好的。”
“这就像是你走进花园,你要摘一朵最好看的花,其实非常难,最后……只能摘一朵最顺眼的,自己喜欢就好。”
他敲了敲那副画,“此画,与我有缘。”
今夏心中打鼓,若此画是真迹,那价值可真不好说,她忽然有点手痒,比如……顺走?
最终,她还是没有动歪念。
十四公子太真诚了,不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