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在阿拉伯世界东部的巴勒斯坦时在阿拉伯世界西部还有一个地方正在侵占和封锁中走向绝望——这就是西撒哈拉。侵占巴勒斯坦领土的是犹太人建立的以色列国,而侵占西撒哈拉领土的却是他们的阿拉伯同胞。西撒哈拉曾是西班牙的殖民地。1975年摩洛哥和毛里塔尼亚趁西班牙政权更迭之际签订了分治西撒哈拉协定。说起来摩洛哥和毛里塔尼亚在历史上也曾是殖民主义的受害者。
毛里塔尼亚曾沦为法国殖民地;摩洛哥曾被法国和西班牙瓜分。可这两国在独立后却转过头来搞起了殖民扩张。尤其是摩洛哥的行为简直是萨达姆看了要骂人、以色列见了要吐槽:萨达姆吞并了1.7万多平方公里科威特就闹得身死国灭的下场,以色列侵占巴勒斯坦领土也是天天上热搜,但摩洛哥吞并西撒哈拉近20万平方公里土地却没见国际社会找过麻烦,所以摩洛哥索性就心安理得赖在当地不走了。
身为阿拉伯国家、伊斯兰国家的摩洛哥为实现对西撒哈拉的占领不惜与以色列合作:1967年摩洛哥向以色列透露了埃及、叙利亚和约旦的军事计划从而帮助以色列在六日战争中取胜。以色列方面作为回报则支持摩洛哥对西撒哈拉的占领。摩洛哥作为曾经的殖民地深受帝国主义列强的欺凌,但当摩洛哥人好不容易争取到民族独立以后却把当年殖民列强对待自己那套全学过来对待别人。其实像这种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事在世界上曾反复上演。
昔日的殖民地摇身一变成为殖民者这种事其实并不罕见。如今那个横行霸道的超级大国就是典型的例子。曾几何时美国可不就是英国的殖民地嘛,独立后的美国却成了世界主要列强之一。印度也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印度独立后公然以英国在南亚-印度洋地区殖民遗产的继承者自居。印度独立后吞并锡金、控制不丹的内政外交、要求继承英国殖民者非法划定的麦克马洪线、插手干预斯里兰卡内战......
印度这种咄咄逼人的扩张主义倾向使其与几乎所有邻国均存在一定的领土争端和边境冲突。印度以英国在南亚殖民遗产的继承者自居,越南则以法国在东南亚殖民遗产的继承者自居。越南从法国殖民统治下获得独立后就迅速在中南半岛展开影响力:越南曾计划侵吞老挝、柬埔寨,还曾与中国在边界和南海岛礁问题上发生冲突。正是越南的扩张主义倾向引发了中国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其实类似的例子还有拉美的巴西、非洲的南非、大洋洲的澳大利亚等国。
南非在历史上曾先后沦为荷兰、英国的殖民地。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南非以委任托管的名义开始统治原德国殖民地纳米比亚。1949年南非公然吞并纳米比亚。1978年联合国要求南非终止在纳米比亚的统治,不过南非并没听从联合国的命令。直到1990年纳米比亚才从南非独立。此外南非还曾于1977年介入邻国安哥拉的内战。为什么这些当过别人殖民地的国家转过头来都搞起了殖民扩张呢?其实国际上对这种现象专门有一个术语用来形容叫做“次帝国主义”。
次帝国主义代表的是这样一种体制、政策、意识形态:它既是帝国主义秩序的参与者、衍生物,又是帝国主义秩序的挑战者、牺牲品。次帝国主义压迫弱者,同时也是被压迫的弱者。摩洛哥、印度、巴西、南非、澳大利亚、越南这些次帝国主义国家的共性是:都当过别人的殖民地,独立后都在各自地区施展过霸权行径。当然这当中混得最成功的是美国。美国从曾经的殖民地摇身一变成了超级大国世界霸权。
像印度、巴西、南非、越南这些国家充其量就只能算是地区霸权了。次帝国主义国家大多在殖民时期就已具有双重属性——在受宗主国殖民压迫的同时本身也是宗主国压迫别人的帮凶。像美国、澳大利亚这样的国家本来就是欧洲白人移民征服当地原住民建立起来的。如今美国、澳大利亚都是以白人移民后裔为主的国家,原住民在美国、澳大利亚等国早已被边缘化。美、澳等国本质上就是当年的殖民者建立的。
当然这些殖民者来到新大陆后逐渐发展成具有自身利益、自我意识的群体。他们对宗主国施加于自己身上的种种限制是不满的。当年美国反抗英国印花税的行为、波士顿倾茶事件都是这种不满情绪的体现。这是美、澳等国希望摆脱宗主国殖民统治实现独立的原因。可另一方面北美、澳洲殖民地的上层精英在不满宗主国的同时本身也扮演着帮助宗主国殖民压榨原住民的角色。他们自己也在对原住民的剥削压榨中获利。
有时这些殖民地上层精英人物会有比宗主国更强烈的殖民扩张欲望。比如引发美国独立战争的原因中有一条就是英国禁止北美移民向阿巴拉契亚山脉以西拓殖。英国这么做是为避免与印第安人的关系进一步恶化,但扩张欲望强烈的北美殖民者就觉得英国此举损害了自己的利益。这也就不难解释美、澳等国独立后为什么会有强烈的扩张欲望了。这是因为美、澳等国本质上就是由当年的殖民者所建立。
巴西、南非的情况比起美国、澳大利亚其实也有相似之处:巴西并没被葡萄牙殖民者后裔完全同化。如今的巴西人实际上是由当年白人殖民者后裔、原住民印第安人、非洲黑人以及亚裔等来自世界各国的不同民族融合形成。可巴西的统治阶级上层却与昔日的宗主国葡萄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巴西独立后的第一个皇帝就是原来的葡萄牙王子。事实上早在被葡萄牙殖民时期巴西的地位就颇为特殊。
1808年葡萄牙本土被拿破仑的大军占领后葡萄牙王室就迁都到了巴西里约热内卢。1814年葡萄牙-巴西-阿尔加维联合王国成立。严格意义上巴西从这时起就已不再是殖民地,而是以平等主体的身份与葡萄牙组成联合王国,而且在葡萄牙本土被拿破仑占领的情况下巴西才是这个联合王国的政治中心。理论上此时葡萄牙的所有海外殖民地都应当接受葡萄牙王室和巴西政府的双重共治。换句话说巴西从那时起就有自己的殖民地了。
等到巴西解除与葡萄牙的宗属关系后自然会有一种恢复自己殖民地的倾向。请注意不是扩张占领殖民地,而是恢复自己以前的殖民地。因为在巴西看来自己对曾经的葡属领地都享有权利。正是这种观念促使巴西向亚马逊河全流域以及巴拉纳河东岸扩张。巴西的所有邻国都被巴西拿走过土地。南非的情况也与巴西类似:南非虽是一个以黑人为主的国家,但历史上南非长期是由白人殖民者后裔执政。白人殖民者后裔掌权期间南非也形成了自己的殖民主义文化。
印度当年则被英国作为一个重要的殖民据点:如今的缅甸、阿富汗、巴基斯坦、孟加拉国都曾一度属于英属印度的范围内,甚至就连东非的肯尼亚、阿拉伯半岛上的英国殖民地、印度洋上的一些岛国当年都是英属印度总督所能影响到的范围。尽管当时的印度是英国的殖民地,然而印度却由此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旧上海的英租界内印度巡捕就自诩为仅次于英国主子的二等人,而上海本地人在他们眼中则是地位低于自己的三等人。
当时的英国自诩为称霸全球的日不落帝国,而印度人则认为自己同样享有日不落帝国的辉煌。印度人以日不落帝国的大管家自居:尽管在英国主子面前低人一等,可在日不落帝国的统治体系中印度人的地位也就仅次于英国主子。日不落帝国的米字旗飘扬到哪儿就意味着印度人追随他们的英国主子到了那儿。印度民族解放运动领导人圣雄甘地以及印度开国总理尼赫鲁接受的都是纯正的英国精英教育。
因此视印度为大英帝国遗产的继承人这种思想对印度建国精英的影响非常大。越南的情况也与印度类似:当年英国把印度打造成为自己在南亚-印度洋地区的殖民中心;法国则在东南亚搞出了一个法属印度支那联邦。法属印度支那联邦其实是整合越南、老挝、柬埔寨三国形成的。在这个法属殖民地中越南无论人口规模还是发展程度都是最高的,而且法国人还有意识把越南打造成了法属印度支那的行政中心。
这时越南在面对法国时的确是被殖民的状态,但当越南人面对老挝人、柬埔寨人时又是帮助法国主子维持秩序的管理者。越南人在法国人面前处于被压迫被奴役的状态,但当他们面对老挝人、柬埔寨人时却有了优越感。由于越南的经济社会发展程度最高、老百姓受教育程度相对较高,所以越、老、柬三国中是越南最先爆发反抗法国殖民的斗争。在三国反抗法国殖民的斗争中越南成了无可争议的领导者。
类似的例子其实还有很多:海地独立后向多米尼加共和国发起过两次远征,而海地发动这两次战争的理由是多米尼加独立前也是法国领土。智利和阿根廷在摆脱西班牙的殖民统治后转过头来就对原住民马普切人发动了远征。世人皆知墨西哥被美国夺走了一半以上的领土,但却鲜有人知墨西哥当初征服北部地区时对原住民发动的战争比美国人的西部拓荒还要残酷。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则把英国的太平洋前殖民地当成自己的势力范围。
乌干达在英帝国内部就曾持续扩张,独立之后还渴望入侵坦桑尼亚。埃及还在被英国殖民时期就实现了与英国主子一起共管苏丹。印尼独立后爪哇人接替了荷兰人的统治,还曾索要过西巴布亚、东帝汶、马来西亚乃至安达曼群岛等地。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继承了法国人对阿拉伯人、伯伯尔人关系的安排继续打压少数族裔。利比里亚的美裔黑人奴役着非裔黑人。当然最著名也最容易被遗忘的案例是美国曾经也是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