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1971年,大兴安岭第一次伐木,采伐工:小心“回头棒”

文史有料见真章 2024-03-17 22:32:46

图片来自网络

2012年,在客厅带着小孙子看动画片《熊出没》,看着光头强将森林里一棵棵巨木砍下,在孩子欢快的笑声中,我的思绪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大兴安岭,回到了知识青年在大兴安岭插队支边的那段岁月。

1970年冬,我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乘着列车来到我国东北边陲的大兴安岭,参与大兴安岭的开发建设。

刚到大兴安岭,被安排在一个贮木场,主要从事种地、抬丛木、加工木材、将木材装运火车等工作,我在这里待了将近1年时间,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学习伐木。

大兴安岭的冬天,非常冷,贮木场周围的小树基本上都被砍伐干净了,偌大一片旷野上,孤零零地剩下十多棵一人怀抱粗的落叶松,以及五六棵也是怀抱粗的樟子松。

只不过冬天的落叶松树叶全凋谢了,只剩下粗壮的树杆摇晃着光秃秃的枝極,迎战着大兴安岭冬天凛冽的寒风。

而被称为“美人松”的樟子松,即使在零下五十度的寒冬里还是那么的枝繁叶茂、郁郁葱葱。高大的樟子松那枝干和树冠虬龙盘结撑开着像一把巨大的绿伞,那绿伞上面盖满了厚厚的积雪。

猛然一阵风吹来,树枝一阵摇晃就抖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要砍伐这些一人怀抱粗、五层楼那么高的大树,就要有专业的采伐工指导。

这会儿,知青们拿着“弯把锯”、俩人拉的“大肚锯”和斧子,在等老潮河林场的采伐“大拿”林师傅到来。

采伐工林师傅,叫什么忘了,大伙都管他叫林大胡子。这林大胡子四十出头,国字脸、皮肤黝黑、络腮胡子,笑起来“哈哈”的很爽朗。他个子不算太高、却是个五大三粗的关东壮汉。

他很喜欢我们这帮浙江娃,平时也爱和知青们说笑打闹,曾让知青们破一个谜语。谜语道:“俩人面对面,一来一回干,为了一条缝,累得一身汗!”

大伙谁也没猜出来,有人还嘻嘻地笑着往那种事上想。

最后他哈哈笑着把谜底说穿了:“是‘拉大锯'啊!俩人拉锯不是俩人面对面‘一来一回干’么!你们这帮臭小子怎么回事啊?小小年纪,破个谜怎么还尽往那歪的邪的上面琢磨啊?”

抓着理了,他哈哈笑着把知青们好一顿寒碜。

那天,他头戴冬天那种有棉皮耳檐的藤安全帽,脚上打着绑腿,穿紧身的黑棉袄,外套一件羊皮大衣,浑身透着麻利劲儿地来了!

他一边拍打着树上掉下来的雪花,一边围着棵怀抱粗的落叶松,转了又转、望了又望。他在观察这树躯干的枝極长势和树冠的倾斜度,估摸、推测着这树伐倒后自然倾倒的方向!

这些都是他从伊春到塔河再到这老潮河,在林区转悠了大半辈子才得来的经验。

“还好!这十几棵落叶松,树和树之间间隔距离远,树倒时互相碰不上!”他自言自语着。

接着,他蹲下了身子,一个膝盖跪在雪地上。他用“弯把锯”(那时老潮河还没有油锯)在落叶松的树根部位,离地面三十公分处“哧啦哧啦”地锯了起来,只见黄褐色的锯末子从锯缝中掉出来,纷纷地落在雪地上。

当锯到有二公分深了,他随手拉过边上一位男知青说:“你来试试,注意啊!两手这样握锯把,关键是锯片要放平,一下一下地拉!”男知青照着他的样子一下一下地拉,雪地上的锯末子多了起来,锯缝又进去了几公分。

我看他拉得有点累了,寻思着这么来回拉锯我也会。抢着上去:“让我来!我也来试试!”

男知青让开了,我戴棉手套的手笨拙地握着锯把“哧啦哧啦——”地来回拉了。

“锯片往回拉的时候使劲,往前送的时候走空道不吃劲,就可以放松.....虽然是粗活,那也不能傻小子使傻劲儿!"林大胡子在一边指导着。

我拉了十几个来回就喘着粗气,腿也跪酸了,腰也累酸了,额头上汗珠也冒出来了:“啊!不行了,不行了!累死我了!”其实,我本来只是图个新鲜,看看拉“弯把锯"伐树到底是什么感觉,谁知道会这么累呢!

林大胡子“哈哈哈”笑着又蹲了下来,他接过锯把:“看好了啊!"然后,熟练地来回拉着,看他一下一下拉得很轻松啊!

当锯片锯到这棵大树直径一半时,他停下了;只见他把锯片拿出来,绕到这棵树半径的那一边,抬高二三寸位置又拉了起来。他一边拉一边说:“若不把锯片拿出来一直拉下去,过了树的半径,重心就压住锯缝了,这锯片就拿不出来了。所以非得换到这半边来,锯树这边的半径,还得抬高二三寸位置!这都是学问啊,你们慢慢学吧!”

“为什么要抬高二三寸啊?”我好奇地问。听到我问,林大胡子站了起来。

他望望我们这帮知青,用两个手一高一低比划着说:“这是先锯的那半边,这是后锯的那半边。当后锯的那半边快接近半径时,树的重心就压向先锯的那半边的锯缝,整个树身就会向那条锯缝的方向倾斜,树就会朝那个方向倒下去……”

嗨!长见识了啊!这伐大树还有那么多学问,怪不得林大胡子一来就围着这树转悠了半天,还得动脑筋琢磨啊,光有傻力气还真不行啊!

说完这些话,林大胡子提高嗓门挥着手:“现在大家伙往后撤、往后撤,前边那个方向更不能有人啊!”

知青们纷纷撤离,躲得远远地望着他。

“顺山倒——”他两手做喇叭状,很职业地大声喊着。

接着他又使劲拉了起来,随着锯片的来来回回,这棵粗壮的大树的树梢,晃动得越来越厉害。林大胡子最后又“哧啦哧啦——”地使劲拉了几个来回。

然后,他站起来,把已经倾斜的落叶松朝树倒的方向推着。

这棵高高的落叶松倾斜得更厉害了......

“咔啦啦啦——”落叶松的两条锯缝连接处发出撕裂般的声音。

这期间林大胡子往后边快速躲开了几步!

这棵高高的落叶松“咔啦啦——轰隆隆——咣当!”倒在地上了。树倒时树枝極等砸得雪地上的雪花到处飞扬......

我们在远处望着,只见林大胡子在树倒方向的另一边,一手拎着“弯把锯”,一手笑呵呵地摸着络腮胡子。

知青们一起围了过来,林大胡子像是一个打了胜仗的英雄,从兜里掏出纸和关东烟,熟练地卷了支喇叭烟点着抽了起来。

他一边抽一边说:“幸亏这棵落叶松边上没有大树挨着,树和树枝極碰不上,还比较好伐!最难伐的就是林子里边的树,边上挨着许多大树小树。你把这棵伐倒了,眼见着树‘咔啦啦'倒下去了忽然靠在边上那棵树枝極上不倒了,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悬着,这麻烦就大了......”

“那咋办啊?”我瞪着眼睛吃惊地问。

“咋办?那就得想办法,用挂钩、撬杆等工具去把那棵树放下来,干这活挺危险!得有体力、有胆量、有经验的人去干!”

“还有呐——这树‘咔啦啦啦'倒下去时,把周围树上的枝極砸得满天飞,冬天的树枝特脆啊!这些枝極有的胳膊般粗细,有的杆面仗般粗细,大小不一,像弹片似的飞出去,砸在谁身上都是要命的,俺们叫它‘回头棒 子'!”

知青们一个个瞪着眼睛听得大气不出一声,林大胡子瞅了大伙一眼,卷着喇叭烟卖着关子说:“还有‘吊死鬼'那就更悬了!”

“什么是‘吊死鬼'啊?”有知青好奇地抢着问。

“就是树倒时,那枝極砸在边上的树枝上,把砸断了的、粗细不一的树枝挂在那棵树上了,一时半会还不掉下来。风一吹晃晃悠悠,什么时候掉下来谁也说不上!碰到哪个倒霉蛋正好走在那树下,它就掉下来了,在脑袋上砸个窟窿那就没命了!”

“因此,有经验的老林区走到陌生的林子里,看到有新伐过的树墩子,总要抬头望望,看看树上有没有晃晃悠悠的“吊死鬼”!”

林大胡子一边抽着喇叭烟一边讲着这些森林里的故事,有点神秘,有点离奇,有点恐怖,有点刺激,对我们这帮十八九岁刚来到林区的知青来说,好似天方夜谭般的神奇!晚上,躺在帐篷里的“通铺”上,大伙七嘴八舌又聊起林大胡子讲的一些森林故事。

有知青说:“这林大胡子伐木头确实有一套!是个‘大拿'!可也喜欢满嘴跑火车,你们别听他瞎扯!哪会有这么悬的事!”

第二天下午,我们正在干活时,林场主任老张头特意带人到山场上来检查工作,他再三提醒我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原来,就在今天上午,长缨林场的嘉兴知青陆晓峰跟着老工人伐木,头被“回头棒 子”击中,当场血流满面、不省人事。送阿木尔区医院,区医院做不了开颅手术,请求铁道兵部队的直升机急送加格达奇地区医院抢救,伤情如何?能不能救活?情况还不知道!

听到这个消息,想着同一列火车支边到大兴安岭的老乡正生命垂危躺在医院抢救,我不禁在心里默默地说:林大胡子,不!老林师傅,感谢你!感谢你在山场上教我们、带我们,给我们讲解这些在林区工作生活的安全知识,这些知识我们会牢牢记住一辈子的!

[讲述人:邹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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