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看完砍头,神清气爽,正准备离开,却见人群中有身形很像楚狂。
她下意识跟了上去。
那人走两步,她就确定了——是楚狂。
他今天没有带他的佩剑狼牙,江湖人出门不带剑怎么行呢?万一遇到仇家……
?
好家伙,楚大哥进了沈家妆,很快就揣着一盒胭脂出来。
有八卦,大哥不会是约了姑娘吧?
她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她是干追踪的,不需要跟太近,故而楚狂一路并未发现她。
……
今夏跟着楚狂到了城郊。
时值四月末,木兰花开得极好。
——是个约会的好地方。
她等啊等啊,没等到佳人,却等到楚狂走她跟前。
她厚着脸皮睁眼说瞎话,“好巧呀,楚大哥你也来赏花呀。”
楚狂不信真就那么巧,“说实话。”
“好吧,我就是想看看大哥会给谁买胭脂。”
楚狂眼眸一闪,她跟了他一路?
“我戴了帷帽,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我与大哥那么熟,看一眼你的身形就认得出来啦~”今夏歪头打量着楚狂,他特意打扮,换了风格,手上缠了黑纱,那救她留下的伤疤彻底被盖住……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到底约了哪个漂亮姐姐!”
楚狂一愣,没想到今夏能一眼认出他的身形,“你误会了,没有小姐姐,事情结束了,我想来看花。”
今夏垮下脸,那她跟到这的意义是什么?
“你去沈家妆干什么?”
“我算是你半个娘家人,想买点东西贺你新婚。”楚狂说着抛给她一盒胭脂,“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都说女为悦己者容,陆绎肯定想看你漂漂亮亮的。”
今夏:?
为什么都要送她胭脂?
她收下,与楚狂并肩看花。
她心里有数,楚大哥又要走了,她了解这流浪的侠士。
事情已经结束,赵其婺终身牢狱,淑妃降品阶,偌大赵府倾覆,蒋子云不知所踪。
“大哥又要去追蒋子云了吗?”他拜师学追踪就是为了抓到蒋子云。
“是啊。”
“可我舍不得你。”
楚狂笑看今夏,“我总要走的,事情结束了,我继续呆在陆府,陆绎可是会吃醋的。”
“大哥!”
“不过……陆绎倒是真疼你。”楚狂说着,看了眼不远不近的护卫,好像叫岑禄和岑寿。
今夏不好意思起来,“我是他夫人,他不疼我疼谁?”
楚狂看今夏红了脸。
师妹如今活着,过得很好。
他该离开了,楚狂该消失了。
“京中暗流涌动,你最近还是不要到处乱跑。”他嘱咐,语重心长。
今夏踮脚去摘花,再忙也要折一枝夏日盛,她想将郊外的生机带回给陆绎看。
“没乱跑,这不是有大哥吗?”有大哥在,怎么会有危险,难不成大哥还是坏人不成。
她笑嘻嘻的,“大哥可是很厉害的人呢。
楚狂听了这话,忽然摇了摇头,“果然,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以前你不总是说……楚大哥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吗?”
如今,就只是很厉害的人了。
今夏却愣住了,满脑子都是刚才的话——难不成大哥还是坏人不成?
不会的!
她脑子里都是重叠的画面,看他不带剑,看他缠黑纱,看他送胭脂,看他一人偷摸来看花……
今夏死死盯着楚狂的手,缠着黑纱,摸到腰间。
她眼前像是又什么锋芒闪过,那是……
那是鬼市曲溪渡的溶洞里,她察觉到杀机,抬眼一看,正好就是一袭黑衣,一柄软剑,手缠黑纱,那人的剑不知道藏于何处,像是往腰间一摸,就拔了出来。
记忆纷沓至来,将所有细节都贯穿,她腿软的扶住了树。
蒋子云就是楚狂!
他摸腰间是因为江湖人警惕时会摸武器,
他缠黑纱是为了遮住手背的伤疤,那是属于楚狂的独特伤疤。
她本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师父的追踪术独步天下,寻常人难出其右,可杨熹失踪,师父出山,却是追不回来。
原来,犯人竟是师父的高徒,倒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了!
怪不得她所有的追踪都会被切断,追踪需得天时地利人和,敌人是反追踪高手,她被压得毫无反击之力。
怪不得她在长治坊被胁迫,楚狂会突然冒出来救她,他不是来救他的,他是来逼迫那个中间人自杀的,他是不想他们查到婴童失踪与城西赌坊有关。
怪不得她用种种方法查到城西堵坊,楚狂又出现成为她的同行者,他成功的将他们引去黑市,又成功的安排道士顶包,画舫沉船,就是为了切断他们追查,给他们一个所谓真相。
可是,他们还是没有放弃,六扇门全力追捕,谢霄发现鬼市旋涡,最终……踩到了楚狂的底线,逼近了真相,他选择了杀人灭口。
师兄啊!
我的好师兄啊!
我从来从来没有怀疑过!
今夏不明白,她所崇拜的恩人,她所敬重的大哥,为何会变成这模样?
她捂着脑袋,后来呢……
楚狂贼喊捉贼,打着抓蒋子云的理由跟着谢霄身边,是为了不让谢霄翻出沉船之事吗?还是为了方便窥视她与陆绎?
再后来……
试药失败,民怨鼎沸,他为保全赵府,灭口回春堂。
可——他为何非要留两个关键活口?
不!
他不是为了保全赵府!
他是为了推赵府去死!
还有——
如今,眼下,楚狂秘密来郊外,她不带狼牙剑,他是要当蒋子云了吧?
而她,误打误撞跟了过来。
“今夏?”
“今夏!”
耳边是楚狂关切的声音。
今夏猛的回过神,倏然攥紧拳头,勉强对楚狂笑了笑,“忽然有点头疼,大概是昨夜没睡好。”
“你眼底乌青,确实没睡好,昨晚干什么去了?”熟稔又调侃的语气。
今夏很努力控制情绪,她不能让楚狂看出破绽,否则楚狂会杀死她!
——就像在曲溪渡的溶洞一样!
可她一看楚狂,看他那散漫又侠义的笑,她就控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她的恩人要杀她,她的师兄要杀她。
那个江湖第一人,那个白衣侠客,那个流传于市井坊间,讲着属于江湖的侠骨柔情。
也是那个传闻的江湖败类,满手沾血,恶毒无情,像是江湖梦碎,像是转身变脸。
他,是楚狂,也是蒋子云!
楚狂上前一步,想要安抚今夏,“怎么了?”
今夏猛的后退半步。
她怕这人!她恨这人!
都是聪明人,眼神交汇,瞬息已是杀机。
楚狂随手一抽,从腰带里抽出软剑,直击今夏命门。
他的腰带不是腰带,是以金丝与天蚕丝缝制的剑鞘。
今夏连连后退,漂亮至极的往后滑行,楚狂飞身不断逼近,那软剑宛若丝绸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