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近三十年的军旅生涯中,经历了数以万计的往事,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败的教训,有胜利的喜悦,也有挫折的遗憾,但都渐渐远去,唯有两次参战的情景仍然记忆犹新,终生难忘。
一、青海执行剿匪
1958 年 4 月,我在 165 团通信连当报务兵时,团里接到了去青海执行剿匪的命令,全团于 4 月初以摩托化方式由乐家湾营房出发,经过四天的行军,到达果洛州的首府——吉迈。
这是一个新兴的草原小镇,团部住州委机关大院,各营、连都住在城边草地里搭建的帐篷里,兰州军区果洛前线指挥部住在果洛军分区。我们通信连主要任务负责沟通军区前指,师前指及成都军区康定指挥部的通信联络。
一天我连接到向战区徒步开进的命令后,我身背电台、背包、武器和干粮,负荷量一百多斤,为了通信分队及时准确的联络,团里给我们配备了一匹军马,行军时可以让军马驮着电台。但我们深知这部电台是全团唯一的一部,比宝贝还要宝贝,必要时宁可失去个人生命,也绝不能让电台受损。电台让马驮上我们都不放心。因此,不管行军怎样艰难困苦,我们都百般爱护电台,有时背着,有时抱着,有一次要涉水过河,有的建议把电台驮在马身上,我怕出问题。就背着电台过河,人虽累了点,但保证了电台的安全无损。
团管理股因灶具不同 样配备了 一条毛驴, 在通过这条河流时,不但让毛驴驮着灶具,股长李中秋也骑在毛驴身上,结果走到河中间,小毛驴向前一跃,人和灶具全部落入水中。为此事,管理股长李中秋受了行政警告处分,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告诉我警惕=安全、麻痹=事故,这是规律,必须时刻牢记。
平叛作战不光靠打正规的阵地战。而多半是以游击战为主,碰敌就打,碰不到就走,边走边寻找战机。青海的叛匪都是骑兵。我们是步兵,要追骑兵,简直是望尘莫及。针对这个特点,部队从四月份执行作战任务以来,基本上都是徒步行军,长途奔袭,寻找战机。
在高原、高寒、高海拔的条件下行军,体力消耗特别大,对人员、马匹、牦牛都是严峻的挑战。为了配合作战,在当地征召了不少牦牛,担负运输弹药、给养的任务。在行军过程中,不少牦牛都倒下去,只得交给地方政府。全团官兵硬是靠着坚强的毅力,克服重重困难,保证作战任务的完成。
有一次在行军途中,侦查员发现一股匪徒。姜玉安团长率一营连续追击了二十二天,终将这股叛匪全部歼灭,受到了总参谋部的通令嘉奖,并荣获集体二等功。又有一次,部队正在吃晚饭,接到上级通报,在赛日滩方向有一股 3000 多人的叛匪,命令我团立即围歼这帮匪徒。
这时部队距赛日滩约六七十公里路,而且行军沿途都是沼泽地,没有一条路可走,部队从晚上 6 时出发,非常艰难的行军,到次日上午 10 时才赶到指定位置,结果叛匪闻风而逃,从叛匪生的牛粪火堆冒着浓烟的迹象判断,这股叛匪走的时间不长,上级命令继续追击,我们顾不上休息,连续追了五天,全歼了这股匪徒。
在整个平叛作战的过程中,我们电台边行军边联络从不间断。六月初的一天,我们到达一个叫玛毛沟脑的地方,天下着大雪又没有帐篷,只能在雪地里露营,晚上天刮着大风,蜡烛点不着,我们爬在雪地里打着手电作业,又考虑到打手电容易暴露目标,我们只好把雨衣铺在雪地里,头顶着大衣,爬在雨衣上面收发电报。当我们完成作业后,大衣、棉衣全都湿了,并结成冰,即是这样,谁都不叫一声苦。这就是我们作战中的通信兵。
10 月 5 日,我们从金渡河边撤离,来到达日县城。我们电台随团机关住进县委大院,住在不到 10 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墙壁是用草皮垒起来的,屋顶用油毛毡盖着,虽然不隔风,但是比爬在雪地里好多了。
6 日晚,时任团参谋长的冀廷壁跑过来告诉我明天有架飞机要给咱空降饼干、给养,要搞好联络。首长的吩咐,我深感责任重大,一个晚上都没睡好觉,第二天早早就打开电台,接到飞机空降信息后,就立即报告了首长,及时准确的完成接转任务。12 月中旬,果洛、玉树的叛匪基本上肃清了,12 月底,全团除留下一营,继续坚守,防止叛匪卷土重来,其余人员全部撤出草原,返回营房。圆满完成了对叛匪的作战任务。
二、中印自卫反击战
1962 年是极不平静的一年。在西藏印度侵略者 扩张野心不死。不断蚕食我国领土, 打死打伤我边防战士。九月份以来,中印边境形势越来越严峻,中央军委命令 55 师高炮营先期进驻西藏拉萨、当雄执行对空掩护任务,163 团先期进驻西藏林芝执行边防自卫反击任务。10 月 29 日,中共青海省委书记、省长王昭来师部为即将征战的 55 师官兵送行。
11 月 1 日,师机关、直属队、 164 团、165 团、炮兵团分四个梯队,冒着大雪,由各驻地出发,向西藏开进。当师机关的车队行至麦克马红线时,汽车就因路况不好,走不动了,人员只好下车,跟在汽车后面步行,一天才走七八华里路程,我们艰难行军一天才到达棒山口再继续前行,汽车就无法通行了。我们为了按时赶到指定位置,坚持徒步昼夜兼程,由于长途行军,发的干粮早都吃完了,政委徐肇基把他的干粮分给我们吃,说你们年轻,吃饱了好打仗。
14 日早十点多到达了米拉山口。举目望去一片云海,看不清山有多高,沟有多深,感觉到人在天上腾云驾雾,我们继续往前走了一个多小时,到达了西藏军区前线指挥所邦岗贡。继续前行,就到了我们的师部的待命位置达旺,我们住的军营坐落在半山腰,房舍非常简陋,墙壁全是用竹笆子做的,屋顶用铁皮盖着,四面透风,人一进去直打哆嗦,这里连一点平地都没有,一出门就爬坡,距我们不远就驻扎印军,稍不留神,很可能造成两军交火,印军一旦发现中国军队就炮击师指挥所,上级要求要严格做好隐蔽,加强灯火管制,一律不准生火做饭,我们就以喝生水,吃干粮充饥,这样艰苦的日子一直坚持了一个星期。
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还未打响,上级要求前方所需的粮食、弹药要组织人员背运,师机关除留少数人坚守工作岗位,其余人员全部出动背运弹药,从达旺到山顶的空降场路程相当远,我是个争胜好强的人,背炮弹别人一发,我背两发,加上弹药箱共 76 斤,肩膀和背部都磨破了皮。
我们都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从早六点多出发,晚上 10 时多才能送到炮兵群阵地,这段路都是山路,特别难走,加上天又下着大雨,我们用背包袋把炮弹固定在身上,拄着竹竿一步一步前行,有不少人困到了极点,躺在路边的泥水里休息时就睡着了。55 师干部科段文德同志身患肝炎,体力不支,好几次倒在泥水里,幸亏我和梁继祖把他扶起,要不连命都保不住。
18 日早 8 时,战斗准时打响。在炮兵的掩护下担任55 师主攻的 163 团和负责穿插任务的 165 团、担任战略预备队的 164 团遵照刘伯承元帅和军委的命令,运用“打头、击背、斩腰、割尾”的打法,经过数小时的激烈战斗一举消灭了印军的王牌师第四师全部主力,我方乘胜追击,继续战斗,一直打到麦克马红线以南的邦迪那,取得了此次作战的全面胜利。
共歼敌 3942 名,缴获了大量的军用物资,55 师涌现出全国战斗英雄庞国兴、二等功臣王元兴等 12 人、三等功臣 341 人,功臣单位 29 个,党中央毛主席给予了高度评价,赞扬 55 师“走的快,打得好”。周总理说,“我真想去看看这支部队”。毛主席亲切接见了我师政治委员徐肇基同志。这一仗将赢得了边境上几十年的和平与安宁。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两场战争已过去 60 余年,回想起仍历历在目。两次参战都是在高原、高寒、高海拔地区进行的,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留下了难以忘怀的记忆,为党和人民交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我为能亲自参加两次作战任务而荣幸和自豪,为 55 师这支久经考验的英雄部队而骄傲!衷心希望 55 师的后来人永远继承和发扬老部队的光荣传统,为英雄部队的历史争光添彩,再创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