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道元|批语无法作为判断版本的依据

芹梦轩红楼人 2024-02-26 09:51:31

批语无法作为判断版本的依据

甄道元

研究发现,目前保存下来的本子,均非曹雪芹之亲笔,而是传抄本;目前保存下来的本子上的批语,均非批者之亲笔,而是藏家从四面八方的其他藏家那里转录、汇集而来,是个不断积累的过程。当“上一稿”的正文未做改动,而直接继承到当前稿中时,这些批语仍能与当前正文相适应;而当,而在当前稿子之正文对“上一稿”做了改动之时,那些批语便与当前之正文风马牛不相及。

一、从甲戌本批语的形讹、音讹来看并非批者亲笔之批

1、甲戌本“此門”之批,由他本转录而来

第1回〚那僧则癞头跣足,那道则跛足蓬头〛处,有【戌侧:此門是幻像。】【晋夹:此则是幻缘。】【蒙戚夹:此是幻像。】戌侧批中是繁体“門”而非简体“门”,故由“乃”字形讹而来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而由晋夹批中“则”字形讹而来的可能性较大。然将“则”字形讹为“門”字,若没有较长的传抄链条,便难以如此。换言之,甲戌批绝非批者亲笔所批,而是由他本转录而来,且经过了多次的传抄,才会是目前的状况。

2、甲戌本“一句忙里”之批,由他本转录而来

第5回〚纵然失了家也愿意,强如天天被父母、师父打去〛处,有【戌侧:一句忙里,点出小儿心性。】【蒙戚夹:百忙中,点出小儿心性。】戌侧批中的“一句”二字,是蒙戚夹批中“百”字之形讹。即,将“百”的第一笔抄成了“一”,又将“百”下部的“白”字抄成了“句”。换言之,戌侧批或是从蒙戚夹批中转录而来,或是二者均从他本转录而来,且戌侧批在转录中出现了误抄,甲戌批并非批者亲笔所批。

3、甲戌本“摇摆”之批,由他本转录而来

第5回〚开辟鸿蒙〛处,有【戌夹:故作顿挫摇摆。】【蒙戚夹:故作顿挫之笔。】“顿挫”表停顿、转折,有先放一放的卖关子之意。戌夹批中的“摇摆”二字,乃蒙戚夹批中的“之笔”之音讹。从第19回之批,也能判断此处为戌夹批是音讹:〖己庚蒙戚列夹:是必有之神理,非特故作顿挫。〗同样,这种情况的出现,要么戌夹批是从蒙戚夹批转录而来;要么二者均是从他本转录过来,且戌夹批在转录中还出现了误抄。

4、甲戌本“翻厌”之批,由他本转录而来

第5回〚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处,有【戌夹:翻厌近之传奇。】【蒙戚夹:反厌近之传奇。】戌夹批中的“翻”字,乃蒙戚夹批的“反”之音讹。同样,这种情况的出现,要么戌夹批是从蒙戚本夹批转录而来,要么二者均是从他本转录过来,而蒙戚夹批抄自甲戌夹批的可能性极小。

5、甲戌本“带琏兄”之批,由他本转录而来

第16回〚就说我年纪小,原没见过世面,谁叫大爷错委他的〛处,有【戌眉:阿凤之带琏兄如弄小儿,可畏之至。】【庚侧:阿凤之弄琏兄如弄小儿,可怕,可畏!若生于小户,落在贫家,琏兄死矣!】戌眉批的“带”字,当是庚侧批“弄”字之形讹。

不再牧举。甲戌本的批语是由他本转录而来。

二、己庚蒙戚等本批语的形讹、音讹来看并非批者亲笔之批

1、“三个亲孙女”处,蒙戚夹批是由他本转录而来

第5回〚三个亲孙女倒且靠后〛处,有【戌侧(蒙戚夹):此句(日)写贾母。】批意,该句实则写贾母溺爱宝玉,怜爱黛玉。但蒙戚夹批的“日”字形讹,表明蒙戚本也非批者亲笔,而是传抄中的讹误,也即由他本转录而来,而且戌批不太可能抄自蒙戚本。

换言之,前文5例表明蒙戚批不可能来自戌批,而此处又表明戌批也不可能来自蒙戚批。其最大的可能是,均是由他本转录而来。

2、“浮一大白”处,蒙戚夹是由他本转录而来

第7回〚只不过喘嗽些,吃一丸也就罢了〛处,有【蒙戚夹:以花为药,可是吃烟火人想得出者?诸公且不必问其事之有无,只据此新意妙文悦我等心目,便当浮三白读之。】【戌(杨)夹:以花为药,可是吃烟火人想得出者?(观此,)诸公且不必问其事之有无,只据此新奇妙文悦我等心目,便当浮一大白。】不但蒙戚批的“新意妙文”不及戌杨批的“新奇妙文”,而且“浮三白”的“三”字当是“浮一大白”的“一大”之形讹。换言之,戌杨批不可能来自蒙戚本,而均是由他本转录而来。

3、“自行船”之批,是由他本转录而来

第17回〚桌屏之类,虽悬于壁,却都是与壁相平的〛处,有【己庚戚(蒙)夹:皆系人意想不到、目所未见之文。若云拟编虚想出来,焉能如此?(口)一段极清极细,后文鸳鸯瓶、紫玛瑙(码硇)碟、西洋酒令〔、金〕自行船等文,不必细表。】批中所言“后文”,在第57回中提到过“金西洋自行船”,第67回中提到过“自行人”“酒令儿”。

西洋并无酒令,“令”字当为“金”之形讹。批中的物件,应为联珠瓶、缠丝白玛瑙碟子、酒令儿、金西洋自行船。也即,此处应是“西洋酒、金自行船”。蒙批的“口”字应是两批的分隔符。这些信息说明,诸本均非原批,而是由他本转录而来,且蒙批更明显。

4、“上乘果位”之批,是由他本转录而来

第22回〚原来他们比我的知觉在先,尚未解悟,我如今何必自寻苦恼〛处,有【庚眉:前以《庄子》为引……以之上承果位……。己卯冬夜。】此处的“承”字疑是“乘”之音讹。当校作“上乘果位”。此批的“承”字表明,难以得出庚眉批是批者亲笔之批的结论,而是由他本转来。

5、“姑娘”之批,是由他本转录而来

第39回〚二门口该班的小厮们见了平儿出来,都站起来了,又有两个跑上来,赶着平儿叫“姑娘”〛处,有【己庚(蒙戚)夹:想这一个“姑娘”非下称上之“姑娘”也。按北俗以姑母曰“姑姑”,南俗曰“娘娘”。此“姑娘”定是“姑姑”“娘娘”之称。每见大家风俗多(每见大家)有小童称少主妾曰“姑姑”“娘娘”者。按此书中若干人(千家)说话语气及动用前照饮食诸赖(类),皆东南西北互相兼用,此“姑娘”之称亦南北相兼而用(者)无疑矣。】蒙戚批缺“风俗多”三字;“千家”虽通,但应为误抄;己庚本“赖”字当是“類”之形讹;“前照”或为“器物”之讹。蒙戚批更似是对己庚批的改写,但两种本子均非原批,而是由他本转录而来。

不再例举,无论是三大脂本的戌己庚批,还是三大脂本之外的蒙戚批,均非批者亲笔之批,而是由他本转录而来。而且,戌己庚蒙戚本之间,也不存在某一本绝对来自另一本的道理,而更似是均从另外的本子转抄过来。

三、己庚蒙戚本中批语内容与正文不符来看并非批者亲笔之批

1、“妙在不见”之批,不似针对庚辰本

第15回〚宝玉却留心看时,内中并无二丫头〛处,【庚侧:妙在不见。】此批并非针对庚本所批,该批语当是由他本转录而来。因在庚本〚内中并无二丫头〛等语中,并无“不见”二字,而晋程本正文中才有〚并不见纺线之女〛。换言之,该庚侧批应是针对晋程本或类似晋程本的本子所作的批语,转录到了庚辰本中。也即,庚本是汇录本。

2、“太虚玄境”之批,并非针对当前文本

第17回见玉石牌坊,宝玉寻思起来〚倒像那里曾见过的一般,却一时想不起那年月日的事了〛,有【己庚蒙戚夹:仍归于葫芦一梦之太虚玄境。】其一,除蒙本外,己庚戚本的“玄”字均少最后一笔。换言之,此批所针对的应是“太虚玄境”,不排除《石头记》中并非名“太虚幻境”,而是“太虚玄境”。 其二,“太虚玄境”并非空中飞来,第12回己庚戚本之正文便是〚太虚玄境〛,舒晋程本的〚太虚元境〛也是由“太虚玄境”而来的避讳之笔,唯蒙列杨本以及象本的〚太虚幻境〛才是与曹雪芹的增删稿相合的文字。甚疑,成书的过程存在着“真如福地”“真如仙境”“太虚玄境”“太虚幻境”的文字演变过程。其三,此批“葫芦一梦”,即宝玉一梦,旧文宝玉之梦的地点甚疑。

3、“《谐声字笺》”批,并非针对当前文本

第17回晋程(己庚蒙戚舒)[杨]本〚今日天气和暖,大家去逛逛(俇)[曠]〛处,有【己庚蒙戚夹:音光,字去声,出《谐声字笺》。】既有此批,说明针对的是《谐声字笺》中的新字“逛”,而己庚蒙戚舒本是古老文字“俇”,杨本是“曠”,唯晋程本才作“逛”。这便表明,己庚蒙戚本夹批“谐声字笺”,针对的是晋本或程本之底抄本,或与这类本子相近的本子所作出的批语,被转录到了己庚蒙戚本之上。猜测,此是畸笏叟针对曹文所批。

4、“严严密密”之批文不对题,当由他本转来

第21回宝玉大清早披衣靸鞋往黛玉房中来,黛玉、湘云仍在睡觉。其一,戌己本无此回,杨本原文阙。庚本作〚那林黛玉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蒙戚列舒(晋)程本作〚黛玉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此处有【庚夹:写黛玉身分,“严严密密”。】但庚本正文并无“严严密密”数字。很显然,庚批与正文并非是原装原配,而应是从蒙戚列舒程本或与之相近的他本上,转录而来,且抄录成了夹批,反映出传抄链条很长。庚本的这种非原装原配的批语,在第15回的“妙在不见”处、第19回的“一件”“二件”以及“一把拉住”等处均有出现。其一,此关系到对“四阅评过”的认识。其二,庚本是汇评汇录本。其三,既然庚本批于“那林黛玉”之后,则当作为侧批,而非夹批,针对的是“裹着”二字。也即,误将侧批抄成了夹批。

5、“晴雯迁怒”之批,是他本转录而来

第26回【庚眉:晴雯迁怒,是常事耳,写于钗、颦二卿身上,与踢袭人之文,令人于何处设想着笔?丁亥夏。畸笏叟。】【戌回末:晴雯迁怒,系常事耳,写于钗、颦二卿身上,与踢袭人、打平儿之文,令人于何处设想着笔。】戌本第13叶天头空白,庚批缺少戌批的“打平儿”,戌批缺少庚批的“丁亥夏。畸笏叟”。同样,庚批、戌批均应是由他本转录而来。

四、从“丙子本”之说审视“四阅评过”与增删次第不存在捆绑关系

己卯本第二册总目书名下注有【脂砚斋凡四阅评过】,庚辰本的八册中每册卷首都注有【脂砚斋凡四阅评过】字样,故人们认为己庚本都是“四阅”本。又因甲戌本名《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便有人认为“重”字是第二次评阅,即“二阅”本。进而,推测应当有个“三阅”本。1756丙子年,在甲戌(1754)与己卯年(1759)、庚辰年(1760)年之间,便进而认为立松轩批过的蒙戚本即是“三阅”的“丙子本”。也即,存在着一个由1754年二改“二阅”的甲戌本,到1756丙子年三改“三阅”的蒙戚本,再到1759己卯年及1760庚辰年的四改“四阅”的过程。

“丙子本”观点之核心是,蒙戚本为“丙子本”,是曹雪芹1756年增删改动的本子;己卯、庚辰本在蒙戚本基础上增删改写而来;“丙子本”为“三阅本”,是“四阅”的己庚本之前的本子。换言之,版本的演变是由甲戌本到蒙戚本,再到己庚本的过程;正文与批语具有捆绑关系,蒙戚本的批语来自甲戌本,而己庚本的批语来自蒙戚本;己庚本是最后的“定本”。

但笔者的研究认为并非如此,这是建立在正文为曹雪芹亲笔、批语为批者亲笔,这样一个判断的基础上的,或是建立在目前保存下来的本子是原模原样地照抄作、批二人之亲笔基础上的。然笔者认为,不同的人在对本名《石头记》者,进行着改写,并存在着诸多分支;而且传抄中还存在着混抄杂合,无法再以整本来论系统,不存在从甲戌本到蒙戚本再到己庚本的关系。并认为,批语是由藏家从其他藏家不断积累、汇录来的,脂抄本均是汇评汇录本,批语与正文不存在捆绑关系;己庚本也不可能是“定本”,“定本”二字应是批者转抄中核对的记录,非曹雪芹正文的定本。“丙子本”之说,也不能成立。

1、第1回己卯本“房分”之附条,不存在己卯本晚于蒙戚批

在四大家族的房分之处,戌侧、蒙戚晋杨夹批均是在第4回与正文相对应的位置,且批语格式明确,是侧批、夹批。但己卯本却以回前附条的形式附于第1回。倘若己卯本是“四阅本”而蒙戚本是“三阅本”,这一现象便无法解释。

2、第1回己卯本“伏长安大都”之附条,不存在己卯本晚于蒙戚批

【己回前附纸:伏长安大都】之批,是以附条形式置于第1回之回前的。其一,依“丙子本”之说,比其早的甲戌本【戌侧、晋夹:伏长安大都。】【蒙戚夹:伏长安。】均在与正文〚然后携你到那昌明隆盛之邦〛相对应之处,而己卯本置于回前且以附条形式存在,不但没有该学说逻辑上的合理性,也反映出是由他本转来而临时搁置第1回的随意状况。换言之,不存在己卯本晚于蒙戚本的道理。其二,1754年甲戌本之批与1759年己卯本之批,内容上相同,而居于中间的1756年所谓的丙子本之批,却与前后均不同,没有这样的道理。

3、“天分”之批,不存在己庚批晚于蒙戚批的道理

第18回〚有十来个太监都喘吁吁跑来拍手儿〛处【己庚(蒙戚)夹:(神异,)画出内家风范。《石头记》最难之处,别书中摸不着。】【蒙戚(己庚)夹:想见其构思之苦方是至情。最厌近之小说中满纸“神童”(“天分”等语)。】己庚本无“神异”,蒙戚批无“天分等语”。己庚批与蒙戚批二者各有所缺,也即己庚批既非来自于蒙戚批,蒙戚批也非来自于己庚批,将蒙戚本与己庚本视作“三阅”与“四阅”的关系便不妥,而应都是由他本转录而来,且有删减。笔者通过对正文的分析,得出了版本演变的“倒Y形”假说,今从批语角度分析,与正文的结论具有一致性。

4、“不写薛林”之批,不存在己庚批晚于蒙戚批

第37回〚当下别人无话〛处的【蒙戚(己庚)夹:一路总不大写薛林兴头,可见他二人并不着意于此。不写薛林,正是大手笔,(独他二人长于诗,必使他二人为之则板腐矣。全)是错综法。】此批反而反映出,蒙戚批是对己庚批的压缩,不是己庚本对蒙戚本的拓写,也即比己庚批还晚。也即,蒙戚批不可能是“四阅”己庚本前的“三阅”之批。

5、“从何处提笔”批,不存在己庚批晚于蒙戚批

第37回〚我却依韵和了两首〛处的【戚(己庚)[蒙]夹:更奇!想前四首(四律)已将形容尽矣,二首不知(一首犹恐重犯,不知二首)从何处着[提]笔。】同上,蒙戚批是比己庚批还晚的压缩,不可能是“四阅”前的“三阅”之批。

不再例举,若再结合正文,如己庚本中的英莲还在作“英菊”,曹雪芹不可能在定本之时,更改为“英菊”,己庚本有的文字比甲戌、蒙戚本还早。

五、结语:回到文本中来

我们目前对版本的判定,基本是依据于正文之外的批注等信息。

庚辰本第75回前有单页附记【庚回前: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对清。缺中秋诗, 俟雪芹。】乾隆二十一年(1756)即丙子年。乾隆二十一年“对清”,即1756年丙子年对清。

己卯本第三册总目书名下的“己卯冬月定本”、第四册即第61至70回首页“己卯冬月定本”,庚辰本第五至八册即第41至80回封面书名下的“庚辰秋月定本”或“庚辰秋定本”,人们据此来认定己卯、庚辰本便是曹雪芹最后的“定本”。

但依这样的逻辑来判断事物,存在着诸多疑问。

其一,“对清”与成书时间没有关联。“对清”作为一种记录,是一种现象,如庚寅本中有“庚寅春日对清”,这好似是古人的一种习惯表达。它只表明传抄中核对的时间。

其二,“对清”与“定本”没有关联。“乾隆二十一年”乃1756年,“定本”的年份,一出现在1759年,另一出现在1760年。也即,“对清”不是对所谓“定本”的对清。

其三,“定本”本身存在着矛盾。从己卯本、庚辰本两种本子共有的第61至70回来看,1759年“己卯冬月定本”,与1760年“庚辰秋月定本”,但不可能存在两个“定本”。或言,到底是己卯冬月为“定本”,还是庚辰秋月“定本”?特别是,己卯本明确是“四阅本”,己庚本也明确是“四阅本”,面对这样一个同一时期的“四阅本”,也即批阅的本子不变的情况下,怎么会有两个“定本”?这只能理解为转录的核对时间。

其四,分析己卯本、庚辰本的文本内容,这两个本子中的文字,并非均是曹雪芹最后能够反映其“终笔终意”的“定本”。我们以标有“庚辰秋月定本”、并批有“乾隆二十一年五月初七日对清”的第75回为例,就可看出并非“定本”。

一如庚本〚尤氏大车上也不用牲口,只用七、八个小厮搀环拽轮〛在程本作〚四个小厮拉出来,套上牲口〛。到底是七、八个小厮,还是四个小厮?反映不出“定”字来。

一如庚本〚尤氏方告辞出来。走至大门前上了车〛程本作〚尤氏方告辞出来。走至二门外,上了车〛。到底是“大门前”上车,还是“二门外”上车?也是未“定”下来之文。

一如庚本作〚贾蓉之妻带家下媳妇、丫头们,也都秉烛接了出来〛程甲(乙)本作〚贾蓉 媳妇带了丫鬟、媳妇,也都秉着羊角手罩接了出来(了)〛。庚本在室外用“烛”字,显然不及程本的“羊角”灯更为合理,难说是最后“定本”,反而程本似是更晚的文字。因为,大文豪不可能将合理之文,改写为不合理之文。

一如庚本的〚我母亲〛,在程本作〚我们老太太〛。傻大舅是贾珍的长辈,其在晚辈面前的称呼,庚本显然不及程本。不赘。

一如庚本〚其中有两个十六、七岁娈童以备奉酒的〛程本作〚其中有两个陪酒的小么儿〛。文中有言“都是十五岁以下”,庚本显然不及程本避开了年龄。不赘。

如若延及到其他章回,其内容更非“定本”之内容。

一如,第1至7回己庚本的“英菊”之文,曹雪芹在1789、1760年之时的“定本”,绝无可能将“英莲”最后更名为“英菊”。第3回对黛玉眉眼的描写,“定本”也不可能返回到草稿状态;第18回,“定本”不可能会是秦之孝;第14、16、65等回,“定本”不可能奴才在主子面前自称“小的”或“小弟”;第21回,“定本”不可能奴才多浑虫会自幼由父母娶妻,也不可能已经自幼结婚的多浑虫,到第77回又成了赖家指婚;第22回悲谶语,“定本”也不可能欠缺谜语,尚不及程本;第27、29回,“定本”也不可能写凤姐是两个女儿;第29回,“定本”也不可能珍珠仍是贾母的丫鬟;第65回,“定本”不可能鲍二家的“死而复生”;第77回“菂官”也不可能死而复生……“定本”乃是可以收笔的状态,不可能是草创过程中的矛盾状态。

其五,分析庚辰本的批语,没有“定本”的道理。

如第49回【庚回前:此回系大观园集十二正钗之文。】此批中针对的是〚李纨为首,余者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黛玉、湘云、李纹、李绮、宝琴、邢岫烟,再添上凤姐儿和宝玉,一共十三人〛而批。依此批,十二正钗是:黛、钗、湘、迎、探、惜、纨、凤、纹、绮、琴、烟。这便与通部十二正钗相犯。区别在于李纹、李绮、宝琴、岫烟4人,改换为了元春、可卿、妙玉和巧姐。换言之,庚本所批曹雪芹的最终稿。在曹雪芹的最终稿中,元春在宫中,可卿已逝,妙玉不在场,巧姐还小,这便无法解释【此回系大观园集十二正钗之文】。换言之,庚回前所批的本子,绝非“定本”。

其六,庚辰本并非人们所想象的“忠实过录”了己卯本。1759年的己卯本,保留着比其后1760年庚辰本、其前1754年的甲戌本以及被人强行附会上去的1756“丙子本”蒙戚本,都要早的文字。如第3回黛玉入府“十三岁”的年龄;第5回梦太虚幻境是要迎黛玉生魂游“旧景”,绛珠仙子是警幻“编制内人员”;贾家家败的主要责任者乃“皆荣玉”等,己卯本、杨藏本的这些文字是比甲戌、庚辰等本都早的文字,不可能是“定本”。

综上,笔者认为,“对清”应是藏家转录的核对记录,“对清”句是核对记录的时间;“定本”应是藏家对转录的核对结果之结论,与作者的成书时间没有关联,甚至对成书过程的研究,也不具有太大的意义。

笔者更认为,《石头记》早在1754甲戌年之前,就已经收手终止了改写。因脂砚斋甲戌年已经对《石头记》实施评批了。而之所以人们认为1759己卯年、1760庚辰年才“定”,仍是建立在曹雪芹、脂砚斋为作、评的一组紧密的合作者,脂砚斋评批的本子是曹雪芹的本子,而且认为是曹雪芹每完成几回,脂砚斋便拿去评批,这样一种观念之上的。

但笔者更认为,曹雪芹极可能是1754甲戌年之后才着手增删改写的,其改写的成果,名《金陵十二钗》;而脂砚斋评批的则是《石头记》,二人的工作对象不是同一对象,也不是人们设想的那种合作模式。笔者至今尚不能得出判定的是:到底是因曹雪芹要增删改写,脂砚斋才开始评批《石头记》,以便为曹雪芹的改写铺石开道?还是因曹雪芹见到脂砚斋评批的《石头记》,才受到了鼓舞,而要动手改写?换言之,曹雪芹的接手与脂砚斋的评批,何者更早的问题。

分析将己庚本为“定本”这一认识的根源,则是人们将曹雪芹的增删次第与脂砚斋的评阅次第捆绑了起来,根子是忽视了批语是由藏家从其他藏家那里转录而来,不断积累的结果,诸本均是汇评汇录本,只有那些原封继承了“上一稿”正文的部分,批注才能与正文相合,而正文被改写过的部分,便无法相合。具体到此处的“对清”和“定本”,其只不过是针对成书的某个阶段的本子、于某个年份转录、核对的记载。而这个记载,若置于成书的历史长河之中,其与作品的完成,没有关联。

笔者认为,版本的演变是一种“倒Y形”的路线,各分支存在着此有彼无的现象,此乃对“倒Y形”共同上游的不同取舍和改写所致。版本的演变存在着主题上质变的三个阶段,第一、第二阶段未必与曹雪芹相关,第三阶段才是曹雪芹着手,揉进了曹家事,并经历了五次增删。己庚本的那些“对清”之语,“定本”之言,失去了具体的、历史的观点。至于“丙子本”则是这一基础上的带有主观成分的想象。笔者更主张,无论酒瓶上的标签是茅台还是二锅头,应倒在杯子里盲品一番,以瓶中之酒为根本,回到文本中来,文本之外的包装当服从于正文,重新摆布内容与形式的关系,外在的东西永远是第二位的,依据外在的东西来判定内容,反而平白造成诸多矛盾冲突。

据《批语混入与脂批分析》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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芹梦轩红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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