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郎”怒杀“西门庆”,1979年平湖县白泾河无名男尸案侦破记

运鹏谈国际 2024-02-29 19:24:12



1979年3月26日傍晚,上海市金山县公安局接到报案,两名平湖县新庙公社的社员在新庙公社和金山县钱圩公社交界的界河白泾河内撒网捕鱼时一网捞起了一具没有脚的无名男尸。金山县公安局刑警队接到报案后立即行动,刑警队的侦查和技术人员在局长的亲自带领下迅速赶往现场,同时将案情上报给上海市公安局治安处,时任治安处端木宏峪处长的指令下,上海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一队队长张声华带着市局的侦查技术人员也迅速出发赶赴现场。

张声华

进行现场勘查的上海市公安局民警

现场所在的白泾河河面宽20米,深2米,尸体是在河道中心被发现的,被发现时已经高度腐败,外面裹着一块用缝纫机拼接的塑料布,上面捆扎着粗麻绳和草绳,腰部的位置用铁丝系着一块21斤重的石块和两块各约12.4斤重的大青砖。

上海市公安局治安处法医室法医李延吉和张泰运负责对尸体的尸检工作,尸检表明:死者的头、颈、腰等部位一共被砍了25刀,其中头部和面部被砍了11刀,颅骨粉碎性骨折,腰部的背脊骨被砍断,两腿从膝盖处被砍掉了下半截的小腿。从尸体的腐烂程度看,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三个月以上,从死者身上还带有一本笔记本和一只“牡丹”牌香烟的烟盒。

牡丹牌香烟烟盒

为了尽快确认死者的身份,上海警方将死者的衣服以及从死者身上搜到的笔记本、香烟盒印成案情通报,发往上海周边县市的公安机关请求协查。

很快,平湖县公安局传来反馈,死者的衣服、死者身上的笔记本和香烟盒经过辨认,是三个多月前失踪的平湖县新庙公社跃进大队的竹丝匠张保明。根据平湖县公安局的介绍,张保明是新庙公社跃进大队第二生产队的竹丝匠,专门做织布筘然后外出销售,主要的活动范围就在嘉兴平湖县和上海金山县。

1978年12月5日,张保明在家吃完早饭后带了三十多只织布筘外出销售,但是一去不回。其妻子和亲属四处寻找也没有任何踪影,遂向跃进大队报告,跃进大队组织人员寻找未果后又向新庙公社公安特派员报告,公安特派员于是向平湖县公安局报告,平湖县公安局立案调查并印发了《寻人通报》,但依然没有消息。

织布筘

使用中的织布筘

根据张保明的妻子王小妹回忆:张保明离开家的时候除了带了30多只织布筘(每只价值5元)外,还戴着一块“海鸥”牌手表和少部分现金。

根据现场勘查和尸检,张声华判断这是一起手段残忍的凶杀案。虽然案发现场距离死者的家只有3里地,但由于案发时间长,侦办难度较大。为此,平湖县公安局和金山县公安局就地组成联合专案组,在上海市公安局治安处刑一队的协助下对本案进行侦办。

专案组通过分析认为,首先要弄明白死者为何被杀,在何地被杀,这是侦破这起案件的关键。

通过对本案的分析,专案组对案件做出如下认定:

1、死者离家时带走的织布筘、现金和手表都没有在死者的身上发现,据此图财害命的可能性比较大。

2、死者的妻子王小妹比死者年龄小了足足13岁,和死者结婚后十多年都没有一儿半女,夫妻之间有矛盾,王小妹经常外出替人做媒,群众怀疑她在外面和别的男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根据群众反映,死者失踪时王小妹的心情并不是很焦急,死者的尸体被发现后王小妹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悲痛的样子,因此王小妹勾结奸夫杀害张保明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3、死者张保明生前劣迹斑斑,曾经多次因为小偷小摸、赌博耍钱、调戏妇女被处理,而且此人酒品较差,每次酒后都要发酒疯,每次发酒疯都要和别人打一架,所以与他有矛盾的人不少。同时,由于张保明的竹丝手艺很好,平湖县和金山县的织布筘几乎都被他一个人包销,外人根本没有机会插手,因此引起很多同行竹丝匠的嫉恨,所以仇杀的可能性也不能忽视。

4、跟现场的情况看,杀人的地点应该在室内,然后移尸到浙江和上海两省市的交界处的界河里,企图灭迹和转移视线。从死者胃内容物的消化程度判断,死者是在饭后两个小时被害。现场位于水网地带,尸体沉在河道中心,移尸工具应该是船,估计杀人的第一现场距离移尸现场并不算太远,但也有一定的距离。

为此,专案组确定以平湖县新庙公社和毗邻的金山县的钱圩、廊下两个公社为排查重点。新庙公社的排查工作由平湖县公安局负责,钱圩、廊下公社的排查工作由金山县公安局负责。采用以物找人和以人找物两种方法相结合,一方面抓紧对现场遗留的石块、青砖、塑料布、麻绳、铁丝等物证进行鉴别,调查和征集线索。另一方面对死者失踪前的行踪以及对原来的同行、赌友、酒友以及有过矛盾的人进行全面摸排。先后摸排了嫌疑对象九十八名,经逐一核实后从中找出十一名重点嫌疑对象,但这些人只是有一般性的嫌疑,且没有获得直接证据。

在又一次有浙江省公安厅、嘉兴地区公安处、平湖县公安局,上海市公安局和金山县公安局刑侦干部参加的案情分析会上,大家对案情进行了一次畅所欲言的讨论。有的同志提出:张保明离家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行踪,这点很可疑;也有同志提出:按照杀人移尸案的特点,死者失踪的地方往往就是杀人的第一现场,而这次张保明被杀之处会不会就在他的家中,或者离家不远的地方呢?

于是,侦查员向张保明的妻子王小妹详细询问了张保明失踪前吃的最后一餐的内容,得到的回答是:泡饭、凤尾鱼、黄豆,还喝了酒。根据法医对张保明尸体胃内容物的检查中检出了米饭、黄豆碎块、鱼肉屑、鱼籽等物,还检出了酒精成分,和张保明失踪前在家吃的早饭内容完全吻合。据此,大家一致认为张保明是在离家后不久或者根本没有离家就遇害了,于是将重点侦查范围放在了新庙公社的跃进、马水和杉青港三个大队。

在划定了新的侦查范围后,之前排摸出的十一名嫌疑对象一下子就缩小到了两名,分别就是死者的妻子王小妹和跃进大队的竹丝匠王金法。

通过对王小妹的深入调查,专案组得知王小妹虽然好为人做媒,交往情况比较复杂,风言风语也不少,但没有任何关于王小妹和别的男人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实锤证据,至少在本大队的生活作风还是正派的,通过调查也没有发现什么关于乱搞男女关系的证据。同时,专案组侦查员利用到王小妹家表示关心和向她了解死者有关情况的机会,多次对家中的环境进行查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通过秘密手段获取的王小妹屋内的泥土、塑料布和铁丝等物证送检化验,均和张保明尸体上的塑料布和铁丝无法作同一认定,因此王小妹的嫌疑被否定了。

时年35岁的王金法原是新庙公社农具厂丝竹匠,1971年因为盗窃罪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1976年刑满释放后返回原籍,向死者张保明学习扎织布筘的技术,学成后自立门户,但因为学艺不精,其扎出来的织布筘根本无法和张保明扎的织布筘竞争。此外王金法还得知自己的老婆和张保明勾搭成奸,于是王金法和张保明反目成仇。

王金法家和张保明家相距只有30米,据王金法自述,在案发的时候他正在家里扎织布筘,拥有作案时间和作案条件。

此外,王小妹又主动向专案组揭发道——在张保明失踪后没几天,王金法就对她说:“保明跟大姑娘去了(意思是带着情人私奔了),不会回来了。”

群众反映,张保明失踪、平湖县公安局印发《寻人通报》后,王金法四处打听警方调查进度。此外还曾威胁过张保明的妻子王小妹:“你去报告公安局,他们来人帮助找人,但这工资是要你来付的。”

在调查中,侦查员们还获知王金法的妻子曾在四年前买过一件与现场塑料布颜色和质地相同的雨衣,张保明失踪后这件雨衣也不知去向了。此外,王金法的妻子过去曾经有过一架缝纫机,经常自己缝补衣物,但缝纫水平不高。专案组通过秘密手段获取了王金法之妻缝纫过的一件衣服,发现上面缝纫线歪歪斜斜,和现场包裹张保明尸体的塑料布上的缝纫线相比较,发现缝纫手法和张保明妻子的手法非常相似。

老照片 野外勘查的民警

于是,专案组通过秘密手段获取了王金法家的塑料布、麻绳和铁丝等物证,经过与现场遗留物进行比对,其质量、型号和色泽都相同。

至此,专案组认定王金法有重大作案嫌疑。于是在4月11日找王金法进行第一次询问,在询问过程中,王金法千方百计掩盖与张保明的矛盾,态度也很不自然。但是在4月12日那天,王金法突然失踪,不知去向,经他的妻子说:王金法离家时带走了很多现金、粮票和衣服,王金法的逃跑更加进一步增加了他的嫌疑。

于是,专案组申请搜查令,依法对王金法的家进行了搜查,在搜查过程中,侦查员发现王金法家的灶间、房门、门框和门边大橱等阴暗凹陷部位处有很多暗红色的斑点,看上去很像喷溅状血点。专案组立即将这些血点取样,送往浙江省公安厅和上海市公安局进行技术检验,认定这些血点是O型的人类血,而张保明的血型恰恰也是O型血。

此外,在搜查中还在王金法家灶间的地上发现有新填上的泥土,扒开这些新泥土,发现下面有毛灰屑。还在王金法的房间内发现了一块与现场所留的青砖完全相同大青砖,这种大青砖只在新庙公社有,附近的几个公社都没有,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至此,专案组认为王金法家的房间和灶间就是第一杀人现场。于是,上海市公安局和浙江省公安厅于5月25日对王金法进行通缉。

专案组分析,王金法作为竹匠,就算他潜逃在外也一定会以竹匠作为掩护,而既然要以竹匠作为掩护,那他一定会逃往产竹较多地区。因此,专案组将追捕的重点方向放在浙江省的安吉、长兴、桐庐和富阳等产竹县。

此外,专案组还认为王金法出逃后出于侥幸心理可能会和家属或者亲戚通信联系,也有可能亲自潜回原籍刺探情况。因此为了麻痹王金法,专案组采取内紧外松的策略,将公开的侦查力量撤回,布置秘密力量和治安积极分子对王金法家和王金法的社会关系进行监视。

7月4日深夜,专案组获得消息:王金法偷偷潜回家中,专案组立即布置抓捕行动,于7月5日将王金法擒获。在被擒时,王金法气焰嚣张,态度凶狠,一边不断挣扎、一边大喊:“我没有犯罪,你们为什么抓我!”

经过对王金法妻子的审讯,专案组获知王金法在7月4日深夜潜回家的时候就询问:“公安局来过家里了没有?”

妻子告诉他:“公安局的同志在房内和灶间挖了许多血块,以后又对你发了通缉。”

王金法听妻子这么一说顿时急得流泪,哀叹说:“这下没办法了。”

在掌握了这些重要情况后,专案组立即组织精干的预审班子,由平湖县公安局负责刑侦的副局长亲自出马研究预审提纲,制定预审方案。

制定预审方案的预审干警

王金法一开始就态度蛮横,一再要求查看通缉令,专案组满足了他的这个要求,将浙江省公安厅和上海市公安局联合开具的通缉令,面对通缉令下面两个醒目的图章,王金法胆战心惊,预审员抓住这一有利情况对王金法进行政策攻心,促使王金法丢掉幻想,觉得铁案已定,交代了自己犯罪的全过程。

由于自己的扎织布筘的手艺被张保明完全“碾压”,完全没有生意上门,生活入不敷出,再加上张保明和自己的老婆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给自己扣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他觉得自己就是《水浒传》中的那个武大郎,张保明就是那个西门庆,自己的老婆就是那个潘金莲。再不有所行动,自己真的就像武大郎那样被潘金莲和西门庆合谋,一句“大郎,快起来喝药了”给弄死。于是,王金法决定杀掉张保明。

1978年12月5日8时30分,张保明从家中出来后,王金法主动上前打招呼,提出要和张保明一起外出卖织布筘,张保明应允,王金法很热情地请张保明先到他家坐一坐,并特意说他老婆也在家,原本就和王金法的妻子“有一腿”的张保明欣然同意。王金法先进了屋准备好扎织布筘用的竹刀,当张保明进屋后寻找王金法的妻子时,王金法趁他不备,举起竹刀猛击他的后脑,张保明顿时跌倒在灶间的地上,随后王金法又向张保明的头部、面部、颈部用竹刀一顿猛戳,将张保明杀死。

杀人后,王金法在灶间试图挖坑埋尸,但因为灶间地面不够长,因此砍掉了张保明的两条小腿后将尸体埋入坑里。将张保明的“海鸥”牌手表隐藏在披屋椽子的小洞里,将张保明携带的织布筘以及13.5元现金据为己有。将砍下来的两条小腿投入灶膛烧毁,地上的血迹用柴灰覆盖,将门、墙、橱上的血迹用抹布擦掉。

海鸥牌手表

1979年1月初,当平湖县公安局发布《寻人通报》时,王金法担心事情败露,于1979年1月7日下午将张保明的尸体从灶间地里挖出,用一件拆开的塑料雨衣包好暂时放在猪圈里。1月8日凌晨,王金法将张保明的尸体系上石块和砖头,用一条生产队里干副业用的小船运到与金山县的界河白泾河抛尸灭迹。

至此,这起杀人抛尸案终于告破,王金法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并被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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