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首辅夏言被迫致仕离开朝堂,他坐船归家途中,严嵩递给明世宗一道诉状,皇帝立刻将夏言抓回北京在西市问斩。
夏言(1482年7月14日——1548年11月1日)江西人,出身军籍,这个身份限定了他的自由,只有科举一条路才能摆脱困境。“户有军籍,必仕至兵部尚书始得除。”他自小刻苦学习,终于在正德十二年(1517年),36岁的夏言跻身进士之列,入朝为官。
正德十五年(1520年),夏言回到京城任职,不久正德皇帝落水生病,驾崩。他们迎来了新皇帝朱厚熜,一个从小地方来的藩王。
朱厚熜继位后,在朝堂上掀起了一场名为“大礼议”的争论,朝中大部分官员都被裹挟进去。他们目的各不相同,一派是首辅杨廷和为首的,支持尊伯父,另一派则以新科进士张璁,支持明世宗尊自己父亲。初入官场的夏言,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他只知“忠勤王事”,成了清流。不久夏言的母亲去世,他要回乡丁忧,嘉靖皇帝给了他一个大恩典,让他脱了军籍。
嘉靖七年(1528年),夏言回到朝廷,局势不同了,张璁成了内阁首辅。
“当是时,帝锐意礼文事。以天地合祀非礼,欲分建二郊,并日月而四。大学士张孚敬不敢决,帝卜之太祖亦不吉,议且寝。会言上疏请帝亲耕南郊,后亲蚕北郊,为天下倡。帝以南北郊之说,与分建二郊合,令孚敬谕旨,言乃请分祀天地。廷臣持不可,孚敬亦难之,詹事霍韬诋尤力。帝大怒,下韬狱。降玺书奖言,赐四品服俸,卒从其请。”
夏言
夏言立刻得到了明世宗的青睐。自张璁之后,夏言不出三年时间,成了正二品的礼部尚书。
明世宗是一个爱搞权谋的人,喜欢看大臣们争斗,自己做裁判,控制全场。
夏言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投其所好,给嘉靖皇帝写青词,无形中也给夏言搭建了一条直达天听的通途。最终张璁致仕回乡,夏言入内阁。此时内阁首辅是李时,两年后他去世,夏言自然成了首辅,他走上了一条和张璁一样的道路。
内阁事情繁杂,夏言忙得不可开交,难得有心情好好写青词,于是一批擅写青词的大臣,如严嵩、袁炜等,相继成了皇帝的新宠。夏言在朝中人际关系一般,他要做孤臣,不结党,为国举材,他这么做也是给皇帝看,让他不要猜忌。“十八年,以祗荐皇天上帝册表,加少师、特进光禄大夫、上柱国。明世人臣无加上柱国者,言所自拟也。”
多年首辅后,夏言的生活逐渐变得奢靡,粗茶淡饭变成了锦衣玉食,嘉靖皇帝也有所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夏言变得孤傲,他既看不惯那些与他意见不合的大臣,也看不上他从前和皇帝探讨过的那堆青词,对皇帝也不那么唯命是从。
嘉靖皇帝控制欲很强,对于一个要脱轨的大臣自然不满,夏言在自己的请罪折子中将这次被皇帝处罚的原因归罪为“一志孤立,为众所忌”,一下触怒了明世宗,夏言被罢官。“嘉靖十八年五月丁丑,上谕吏部阁臣:‘夏言初出朕简用,首因奉示建赞郊礼,兹典至大,言知之真正,克赞成之。朕尝曰:昔孚敬为纲伦力,正吾父子之名;言也不忌祸患,能赞吾复皇祖初礼,二臣于我有助。不以言之惰慢之资,超进丞弼之位,身居是位,犹不警励,昨已令去之。然朕复念建助大仪,力赞陵议,复少傅兼太子太傅、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还阁办事,赞终丧礼,宜省思尽忠,未可尤怨君上也。即日任事。’初,言既罢政,将行,诣阙辞,上遣司礼监官止之,命还家候旨,降是谕。言即进阁上疏谢,上报曰:‘览奏知卿已赴阁,朕知悦已。卿宜益励初忠,尽心辅政,秉公持正,不惟副朕简任,亦免众忿。卿其思之。’言复疏谢,且言:‘自处不敢后于他人,一志孤立,为众所忌。’上览之不悦,随诘责之,并硃涂疏中况改字数处,言乃惶恐引罪,得旨,报闻。”
朱厚熜
嘉靖十八年(1539年),他被迫致仕,可不久皇帝又想念他,让他又回到朝堂。没多久夏言老毛病又犯了,因为孤傲触怒了皇帝。夏言给明世宗上了一道《御边十四策》,他不管朝廷斗争如何,还是为了大明的安危而忧心。夏言的一意孤行,被罢免,但不久又迎来了新的起复,他的同事中多了严嵩。俩人是同乡,夏言还曾在皇帝面前为严嵩推荐过职位,严嵩是一个老狐狸,早年不得势时,很谨慎,他在夏言面前一直隐忍,始终放低姿态,等待时机。
夏言第三次执掌内阁,一批他从前就看不过眼的官员纷纷遭殃,正是他“一刀切”,为今后的覆灭留下了祸根。朝堂上夏言已经不得人心,多少人在等着他的下台。
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曾铣向朝廷递交了一份《请复河套疏》,要朝廷收复河套地区,打仗要钱,这个主张需要2240万两银子。“未几,河套议起。言故慷慨以经济自许,思建立不世功。因陕西总督曾铣请复河套,赞决之。嵩与元、炳媒孽其间,竟以此败。江都人苏纲者,言继妻父也,雅与铣善。铣方请复河套,纲亟称于言。言倚铣可办,密疏荐之,谓群臣无如铣忠者。帝令言拟旨,优奖之者再。铣喜,益锐意出师。帝忽降旨诘责,语甚厉。嵩揣知帝意,遂力言河套不可复,语侵言。言始大惧,谢罪,且言‘嵩未尝异议,今乃尽诿于臣’。帝责言‘强君胁众’,嵩复腾疏攻言,言亦力辨。而帝已入嵩谮,怒不可解。二十七年正月尽夺言官阶,以尚书致仕,犹无意杀之也。会有蜚语闻禁中,谓言去时怨谤。嵩复代仇鸾草奏讦言纳铣金,交关为奸利,事连苏纲,遂下铣、纲诏狱。嵩与元、炳谋,坐铣交结近侍律斩,纲戍边,遣官校逮言。”
夏言之前的上疏加强大同、宣府的防卫主张和曾铣的意见不谋而合,他自然支持这个建议。嘉靖朝的状况是每年赤字200万两,根本无钱打仗,但他又不能明说,于是让内阁上一个条陈。
严嵩
严嵩一早就猜到了皇帝的想法,不会打,自己只要顺势而为,听皇帝的指挥,扳倒夏言指日可待。严嵩先将矛头指向曾铣,这时陕西渭南突发山崩,严嵩向皇帝进言,这是上天的惩罚。然后严嵩又安排言官们一波波地给皇帝进谏,并弹劾夏言失职,随着曾铣的失势,夏言便危险了,但夏言觉得皇帝最多是罢免他的官职,还是有机会起复的。不久严嵩递交给皇帝一份诉状,里面记录着夏言被罢官后骂皇帝的言语。这触怒了明世宗,原本已经回乡的夏言被抓了回来。“嘉靖二十七年四月丁未,致仕大学士夏言逮至京,下镇抚司拷讯,命法司拟罪。言上疏曰:‘臣之罪衅,起自仇家,恐一旦卒然死于斧钺之下,不复能自明。今幸一见天日,沥血上前,即死不恨。往者曾铣倡议复套,咸宁侯仇鸾未尝执奏以为非,既而上意欲罢兵,敕谕未行,而鸾疏已至,此明系在京大臣伪撰,藉鸾口以陷臣,中间捃摭臣妾父苏纲与铣交关往来状,皆重文巧诋,茫无证据。今天威在上,仇口在旁,臣不自言,谁复为臣言者?’上方怒不省,既而刑部尚书喻茂坚、都察院左都御史屠侨、大理寺卿朱廷立等议“言罪当死,但直侍多年,效有劳勩,据律宜在议能议贵之条,且词未引伏,或有别情,非臣等所敢轻拟。”上谓言辩疏已报寝,不当议覆,夺茂坚等俸,让之曰:‘尔等任曰执法,岂不知恩威当自上出,乃敢借议意朋护。朕视言为腹心,言则视君为何?方铣疏上时,即密奏强君,朕何尝一言?谕答敢动称有密谕主行,及事败止令致仕,又不知引罪,故作怨语。曰前去因不奉戴香巾,为朝廷计,非以身家,是人臣礼欤?彼正以西内二三月直候,不得见苏纲为辞,尔等又为言直侍内苑,坚恣朋护之私,是何法理?其更依律定拟以奏。’于是竟坐言与铣交通律斩,妻、子流二千里。”
嘉靖二十七年十月二日(1548年11月1日),“杀原任大学士夏言。”“言抵通州,闻铣所坐,大惊堕车曰:‘噫!吾死矣。’再疏讼冤,言:‘鸾方就逮,上降谕不两日,鸾何以知上语,又何知嵩疏而附丽若此?盖嵩与崔元辈诈为之以倾臣。嵩静言庸违似共工,谦恭下士似王莽,奸巧弄权、父子专政似司马懿。在内诸臣受其牢笼,知有嵩不知有陛下。在外诸臣受其箝制,亦知有嵩不知有陛下。臣生死系嵩掌握,惟归命圣慈,曲赐保全。’帝不省。狱成,刑部尚书喻茂坚、左都御史屠侨等当言死,援议贵议能条以上。帝不从,切责茂坚等,夺其俸,犹及言前不戴香冠事。其年十月竟弃言市。妻苏流广西,从子主事克承、从孙尚宝丞朝庆,削籍为民。言死时年六十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