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水留仲村义和团员回忆义和拳的兴起(王老芝口述

半蕾衡水 2024-04-14 08:03:21

留仲镇上有个玉皇庙,很大。庙里有个老和尚叫苗老居(小名叫锁),他有两个徒弟:大徒弟叫福海,他念过书,长得鬼(聪明);小徒弟叫觉活,不识字,还少两个心眼(傻子)。他们三个人生活在古老的玉皇庙里。在光绪廿五年春天的时候,突然又来了一个老和尚,这人是个大高个,大眼睛,脸黑乎乎的,不算胖,穿着圆领的衣服,因为他头上没留头发,活像个葫芦头,人们就叫他"葫芦头"和尚。他自己说是从景州来的。因为天下的和尚都是一家,这个葫芦头和尚来到留仲,就住在玉皇庙里。当时人们正在嚷嚷义和团的事,葫芦头和尚就说他会义和团,他有神灵,会玩"邪法"、"金钟罩"。别人就叫他把法术教给福海和觉活。他就把两个小和尚关进屋子里,恐怕别人看见连窗子也用被子堵住。待了一会儿,就把两个小和尚放出来,让他俩站在板凳上。这两个小和尚站在板凳上斜眉掉眼,口里还嘟嘟嚷嚷的,好像有了神。后来别人就要求葫芦头和尚表演,他就先表演"金钟罩",把庙里六百多斤的大铁钟搬起来,一直举到胸前。然后又演了个隔墙打人,葫芦头和尚先把三块砖放到墙顶上,然后他站在离墙很远的地方,面对着墙顶上的砖,喊一声砖倒,就真的有一块朝着老和尚掉下墙来。这样连喊三声,墙顶上的砖就都掉下墙来。周围的人看了葫芦头和尚的表演,都连声叫好,暗中称赞。村中的两个能人(聪明人)渠老连和渠郭臣对隔墙打人的法术发生怀疑。葫芦头和尚打砖时,砖应该顺着他的方向往墙后倒,为什么砖都向着他倒到墙前边来了?经他俩一说人们都有疑问了,大家认为在表演时墙后边一定有人在搞鬼。人们又说表演时觉活没在场,一定是他在墙后搞的鬼。人们就把傻和尚找来用话说他,有人诈他说:"傻和尚,你师父表演隔墙打人时,是你在墙后用二拇手指把墙上的砖推倒的吧,我们都看见了。"傻和尚以为人们真的看到了他推砖,就承认了,说这都是葫芦头和尚事先安排好的。识破了和尚的法术,人们就怀疑他是个"贼"。并告诉苗老居要他提防着葫芦头和尚。后来葫芦头和尚看出了人们对他的提防就走掉了。他在这里待了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葫芦头的法术被人们看破了,人们都说他是假义和团。

葫芦头走了以后,真义和团从山东传来。最初是山东茌平卖小鸡的来到枣强的流常和仝庄在那里开暖房。当地人就向他们打听山东闹义和团的事。卖小鸡的就说他们会义和拳,当地的人就要他们教给。卖小鸡的就屋里放了一张八仙桌,桌上放上三个牌位,正座是姜太公,两边是杨二郎和哪吒,那些练拳的,就先洗了手脸,漱了口,然后大师兄拿着香,二师兄拿着黄表纸向东南方磕头请老师,团员就跟在师兄后边跪着。请老师来以后团员就坐在两边求神附体,坐在凳子上两手扶膝盖,低下头不言声。各人寻思各人平常最佩服的英雄好汉,如李逵、武松、关公等。这时当先生的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断地告诉人们:不要胡思乱想,各人想各人的老师,一口阴气换一口阳气,觉着身上发麻就往外跑。一附了体就神喘,呼哈呼哈地跑出去舞刀弄枪地练起来。枣强的义和团就这样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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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枣强的流常、仝庄闹起了义和团。俺这里的人们也就憋不住了。光绪廿五年六七月里俺庄上就派人到仝庄请来了两个老师,大老师叫刘老衡,二老师叫二麻脸。他俩都是仝庄本地的庄稼汉。他们的拳术是山东的义和团亲自教给他们的。老师来了,俺村里也就像仝庄一样闹腾起来。

留仲这个庄是在武邑和衡水两县交界的地方,从古到今都是这样。闹义和团时这个村有围子墙,北门外边统称小北庄,小北庄就属武邑县,一进了北门就是衡水县。

当时留仲街上有个当铺,五爷就把拳场设在那里,这是留仲的第一个拳场。由五爷当先生。以后北庄也设了一个场子,文秀才郭老芝当先生。离这里不远的曹家也设了一个场子,由陈奎元当先生。又后来村西姑子庙里也设了场子,净四十多岁的人在那里学拳。这四个场子都属五爷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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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留仲的义和团在周围各地出了名,附近各县没有不知道的。周围闹义和团的都接二连三地到这里来请老师去给他们铺场子。现在我还记得两个,一个是深州的窝包头村,是俺这里去给他铺的场子。后来他那里发展的人多了,还请俺帮助他们去打白石拉(白辛庄)的堂子。那一次,我也亲自去了。另一个是景县的宋门。宋门上俺这里来请老师时对五爷说,他们那里有一家在洋教的(这家开油坊),对义和团很不服气,净说二话(即诬蔑诽谤的话)。五爷听了这个情况后,就说叫老德去宋门铺场子。老德是离这里三十多里地东边枣强陈山庄的人。他是个担货郎挑的,流落到这里后,就在留仲学起了义和团。他年轻,力气大,平常一练拳上法,就是小恩附他的体。小恩一附体,他就要求过炮。五爷叫老德去宋门就是想叫他在宋门过过炮来镇压那家奉教的。后来五爷就带着老德去了宋门。到了宋门,五爷就叫老德光演过炮。老德就求体,那天不大顺和,老德求体时很长不附体。后来附体了,他的劲头很大,呼哈呼哈的要求过炮,在场的谁也不敢拿枪打他。这时候五爷就摸索过一杆土枪,装满了沙子,对准老德胸膛开了枪,不料枪沙子全都打进老德身子里,连他的肠子都打出来了,老德痛的在院子里翻滚,不一会就死了。俺学义和拳的,就凑钱给他买了个棺材,把他的尸体送到陈山去了。这一次失败,使义和团很不光彩。

留仲的义和团越闹越大,天天练拳,俺庄上奉教的不服气,见了义和团就说:"你们练这个干吗?有什么用处?"义和团就回答他们说:"练拳杀洋人!"这样练拳的和奉教的就结下了仇。后来义和团把他们的堂子给砸了。当时奉教的撑洋劲,比义和团势力大,他们就到县里告了官。县官偏向奉教的,就罚义和团赔款,并拿义和团。后来义和团就赔了款,富的多拿钱,穷的少拿,这样才算完事。事后义和团就基本上解散了。

衡水县留仲村,王老芝,86岁,义和团员,1966年2月16日

来源:山东大学义和团调查资料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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