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六世祖死于奸臣之手:有人认为他罪有应得,有人认为他义形于色

欲云谈史论今 2020-09-24 09:06:23

《左传》记载:“宋殇公立,十年十一战,民不堪命。”多年连绵不断的战争,让宋国百姓负担异常沉重;近两年来,宋国外战还是屡战屡败,宋国人的怨言也越来越多了。在国际上,宋国西边的郑国,东边的鲁国、邾国,西南的蔡国,都已经与宋国反目成仇。外敌虎视眈眈,内部民怨沸腾,宋殇公政权已经是摇摇欲坠。

宋国国内心怀叵测之人也发现了这点,查觉到时机已经成熟,开始蠢蠢欲动。

此时,一件小小的意外,加速了宋殇公的倒台。

公元前711年冬的一天,宋国大夫华父正在路上走着,突然发现眼前多了一位绝色美女。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美女看了半天,舍不得挪开目光,不由地感叹:“真的是太漂亮了啊!”

华父为宋国的太宰,按现代习惯姓名应该叫子督,是宋戴公之孙,宋殇公的叔叔。作为宋国公族,子督可是权倾一时。子督所看上的美女,想尽办法都要将她据为己有。然而,这次子督一打听,才得知美女原来是宋国重臣孔父之妻——这可不能造次。孔父也是宋国公族,不但是宋穆公的托孤重臣,还是宋国大司马,掌管着宋国军事大权,位高而权重。他的老婆可不是平凡老百姓家女子,可以肆意强行掠夺的。

但是,子督自从见过孔父之妻后,脑海里整天都是别人老婆的影子,每天都茶不思,饭不想。这样的日子久了,子督难以忍受单相思的煎熬,终于下决心要强抢孔父之妻。

公元前710年,宋殇公子与夷在位已十年,却对外发动十一场战争,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针对郑国。尤其是最近这两年,宋国与郑国频繁对战,但却屡战屡败,民众都对此怨声载道。子督眼见宋国民间怨声载道,突然间找到了美梦成真的机会。于是,借着民怨,他在国内大势造谣:“就是孔父唆使,才让宋国遭遇了这么多的战争!”

孔父作为“国防部长”,宋国对外战事如此频繁,确实是难辞其咎。但是,宋国与郑国长期对抗的主谋却是宋殇公:正是他为了阻止堂兄弟子冯回国来抢夺君位,才引发了这么旷日持久的战争。所以,宋国屡战屡败的罪魁祸首,归根结底还是宋殇公。

但不明真相的宋国百姓听到子督散步的谣言,却信以为真,把满腔怒火都撒到了孔父身上了。这年春,子督借着着民怨,攻杀孔父,然后强抢孔父之妻。人言可畏,谣言就更加可畏!这个谣言能让宋国的国防部长死于非命,可见其杀伤力之巨大!

孔颖达引《世本》:“孔父嘉生木金父,木金父生祁父,其子奔鲁为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乞,叔梁乞生仲尼。”其中,叔梁乞就是“孔子他爹”。由于宋都商丘今属河南,所以孔老夫子的祖籍也应该是河南。如日中天的儒家教主,其祖上也曾有这样的奇耻大辱,真的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宋殇公念及民愤,深感自己是孤家寡人,也不敢公开追究子督之罪。但是,坏就坏在宋殇公缺乏克制力,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当他听到子督的恶行,一时忍不住,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火了。

子督听说宋殇公暴怒,担心他对自己不利,一狠心就把宋殇公也杀了——这就是克制力不足所引发的又一宗血案!

随后,子督从郑国接回了宋穆公之子子冯,奉立为国君,即后来的宋庄公。

为防止诸侯追究弑君之罪,子督以重礼贿赂鲁国、齐国、陈国、郑国等等诸侯国。这四国国君笑纳了宋国的贿赂,然后受邀欣然到宋国稷地(旧归德府境)开会商讨。在稷地之会上,各方诸侯进行了亲切而友好的会谈,并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达成了共识:各国尊重宋国人民自主选择国君的权利,承认宋庄公子冯的合法君位,不再追究子督的弑君之罪。

子督继续在宋庄公手下做太宰,直到鲁庄公十二年,即公元前682年,才在宋国内乱中被南宫长万所杀。

这时,已经是过去了三十二年,对于期待“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人来说,这个报应来得是太晚了些。

然而,子督当真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吗?他所杀的孔父又该如何评价?

《春秋》是儒家教主孔子本人亲自编纂,而这个问题又牵涉到孔夫子家事,因而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对于喜欢八卦新闻的现代人就显得特别有意思了。

子督的所作所为,纯粹是因色起意,从人品上来说当然是极度卑鄙无耻。以个人私德来说,子督被古往今来的众多士人所鄙弃。但是从他杀死孔父、宋殇公之事的结果来看,却是让宋国结束了持续十年的战争局面,对宋国百姓及东周各诸侯国来说,都是件实实在在的大好事。《左传》对宋殇公的评价是:“宋殇公立,十年十一战,民不堪命”。据此,《左传》记载这次宋国内乱,隐含着“恶花结出了善果”的结论。对于孔父,《左传》并无直接评论。但是以《左传》“恶花结出了善果”的结论而言,左氏对于孔父的态度已经是不言自明。所以,后世杜预就说“孔父称名者,内不能治其闺门,外取怨于民,身死而祸及其君”;孔颖达则更加直接了当,说“故书名以罪孔父也”。

然而,《公羊传》和《谷梁传》在描述宋国这场动乱时,在前提上与《左传》就截然不同。《左传》的记载,子督是因色起意,先杀孔父而夺其妻;后来害怕宋殇公追究,才又杀了宋殇公。而《公羊传》和《谷梁传》则认为,子督就是要杀宋殇公,但是害怕忠心耿耿的大司马孔父出来干涉;所以为达目的,子督就必须先把孔父杀了,然后才能杀了宋殇公。按《左传》的说法,宋殇公是被孔父连累致死;而按《公羊传》和《谷梁传》的说法,则刚好相反,孔父是被宋殇公连累致死。《公羊传·桓公二年》中,对孔父的评价非常高,认为他是“义形于色”,有他在子督就不敢杀害宋殇公。《公羊传》和《谷梁传》从“君君臣臣”的大义出发,完全贬低子督、抬高孔父。

《春秋》既然是孔子亲自编纂,那他又是如何评价自家六世祖的呢?

《春秋》记录,向来是言简意赅,很难琢磨透史书编纂者的好恶。但是《春秋》的遣词造句,往往非常讲究,存在很多隐含的规矩。根据这些规矩,就能大体上了解孔子对于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的态度了。

《春秋》上记录此次宋国之乱,仅有十三个字:“宋督弑其君与夷及其大夫孔父。”这短短的十三个字,隐含的信息量却非常多。

《左传·宣公四年》中说:“凡弑君,称君,君无道也;称臣,臣之罪也。”意思是,但凡弑君之事,如果提及了国君的名字,说明国君有无道之行;提及了臣下之名,则说明罪在臣子。

《春秋》所记,“督”为子督之名,所以孔老夫子认为子督有罪;“与夷”即宋殇公之名,说明孔夫子认为宋殇公也是无道之君。

此外,这句话中还提及了孔夫子的六世祖“孔父”。但是“父”究竟是名还是字呢?

杜预和孔颖达均主张这是名,并举出齐僖公姜禄父(甫)、蔡侯考父、季孙行父等等为例。所以,杜预和孔颖达均认为孔子这是在责难孔父。

可是,《公羊传》和《谷梁传》却认为“父”是字,所以认为孔夫子是在赞扬孔父。《春秋》是“经”,既然教主都在赞扬孔父,《公羊传》和《谷梁传》也当然就萧规曹随,跟着赞扬孔父了。

孔子对于自家六世祖的态度,似乎就因此而成为了谜团——根源居然是弄不清楚孔子六世祖之名!

其实,现代人普遍认为,孔父之名是“嘉”。孔父是子姓,按照现代姓名习惯就应该叫子嘉。因此,杜预与孔颖达的说法并不确切——孔老夫子其实还是给祖上留了些脸面的。

不管子督与孔父是谁对谁错,如果是选择下属,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都希望是忠心事君的孔父,而不是残忍好色、杀死同僚和君主的子督。但在孔父当司马时期,宋国人却被迫长年累月地受尽战争之苦,宋国国力也因之而每况愈下。如此而言,子督杀孔父、弑君的行为究竟是该批判还是赞扬?孔父忠君之行究竟是该肯定还是否定?

在《聊斋》中,蒲松龄曾经提出“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但对于孔父嘉和子督,其善恶就是阎王也难判定吧?

事物往往不仅是一面,可以从多个角度来解读,而且每个角度解读的结果都可能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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