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金瓶梅》:第283回

小逸阿逸 2024-07-30 17:01:37

书接上回。

诗曰:雨打梨花倍寂寥,几回肠断泪珠抛。睽违一载犹三载,情绪千丝与万条。

好句每从秋里得,离魂多自梦中消。香罗重解知何日,辜负巫山几暮朝。

潘金莲自从春梅离去后,心中郁郁寡欢,此事暂且不提。陈敬济在隔日用餐之际外出,借口索债,骑马前往薛嫂家。薛嫂正在屋内,邀请他进来坐下。敬济拴好马,进屋坐下,喝了杯茶。薛嫂故意问:“你来此有何事?”

敬济回答:“我本是去前街讨债,却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昨晚大小姐出来了,我想和她聊聊。”

薛嫂故作惊讶,说:“好姐夫,昨日你家丈母娘特别叮嘱我,因为你与她有不正当关系,弄出了丑闻,才把她赶出家门,让我提防你们,不要再见面说话。你还是快点离开吧,免得被她的小厮看见,回家一说,又是一番麻烦。这样也会连累我。”

敬济笑着从袖中拿出一两银子:“这点钱就当作茶钱,你先收下,改日我再好好感谢你。”

薛嫂见到银子,眼睛一亮,说:“好姐夫,你这么大方,将来怎么感谢我!只是去年腊月,你在我们铺子里当了两副扣花枕顶,快一年了,本利加起来有八钱银子,你能不能还给我?”

敬济说:“这不难,明天就还给你。”

薛嫂一边请敬济进里屋与春梅相见,一边叫她的媳妇金大姐准备菜,“我去买点茶食点心。”

她还打了一壶酒,准备了一些肉鲊之类的食物,让他们两人享用。春梅看到敬济,说:“姐夫,你真是个好人,却也是个会玩弄人感情的刽子手!你把我们母女俩弄得如此尴尬,被人嘲笑,到了这步田地。”

敬济说:“我的姐姐,你既然已经离开了那个家,我在那个家也待不了多久了。‘夫妻各自飞’,你让薛妈妈帮你找个好人家吧,我‘已经无法回到从前’了。我打算去东京找我父亲商量一下,回来后就把他家的女儿休了,我只想要回我家寄放的那个箱子。”

不久,薛嫂买回了茶食和酒菜,摆在炕桌上,两人一起喝酒聊天。薛嫂也陪他们喝了两杯,聊起了月娘的狠心:“家里这么出色的女子出来,连一件衣服和首饰都不给。就算是去别人家做客,这样也不好看。还要按原价卖。就算是清水,从一个碗倒到另一个碗,也会洒出来一些。她真是个疯子。临出门时,多亏小玉丫头帮忙,让她妈妈给了她两件衣服。不然,她去别人家,用什么来遮羞?”

等到酒意正浓时,薛嫂让她的媳妇金大姐抱着孩子躲到别人家去,让敬济和春梅在里屋自在地相处。正是:天空中的云彩淡淡,仿佛天边的鸾凤;水底的波纹沉沉,仿佛水下的鸳鸯。他们写下了今生不分离的誓言,结下了来生的欢喜之缘。

两人亲密之后,依依不舍地告别。薛嫂担心月娘会派人来查看,急忙催促敬济离开,骑上马回家。

过了没几天,敬济又给春梅送去了两条绣金的汗巾和两双膝裤,还给薛嫂送去了枕头。他还在薛嫂家和春梅一起喝酒,没想到月娘派了来安小厮来催薛嫂:“怎么还不把她嫁出去?”

来安看到马拴在门口,回家告诉月娘,说:“姐夫也在那里。”

月娘听了,非常生气,派人一次又一次地叫薛嫂来,严厉地责备她:“你领走了那个丫头,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总是不着急把她嫁出去,还窝藏她,用她来挣钱。如果你不把她嫁出去,就把她送回来,我让别人卖,你不要再来我家。”

薛嫂听了,还是用媒人的口才说:“天啊天啊!你老人家怪我错了。我难道是被增福神用棍子打了吗?你老人家照顾我,怎么还不把她嫁出去?昨天我也带她见了两三个买家,都出不起价,你老人家要十六两银子,我们媒人哪里有那么多银子陪上。”

月娘又说:“小厮说陈家的儿子今天在你家用酒。”

薛嫂急忙说:“哎呀!哎呀!又是一回事。还是去年腊月,当了人家两副枕顶,在我们狮子街的铺子里,银子已经收了,今天姐夫把枕顶送来了。我让他喝茶,他不喝,急忙就骑马走了。他什么时候进屋喝酒了!原来我们家这位大官,这么快就说谎!”

月娘听了她的话,无言以对,说:“我只是担心一时被那种子迷惑,走错了路。”

薛嫂说:“我是三岁小孩吗?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事。你老人家这样吩咐我,我当然要好好做。他在那里也没待多久,给了我枕头,茶也没喝就走了。他怎么可能见过我们家的小大姐!万物都要真实,你老人家就这样责备我。既然如此,现在守备周老爷府中,想要她,只出十二两银子。如果他能出到十三两,我就去兑银子。说起来,守备老爷以前在我们家的酒席上,也见过小大姐。因为她会唱几首歌,长得又好看,才出这几两银子。又不是女儿,别人出不起。”

薛嫂当场和月娘谈好了价钱。第二天,春梅被打扮得漂漂亮亮,戴着围发云髻,满头珠翠,穿着红缎袄和蓝缎裙,脚上穿着双鸾尖翘翘的鞋子,被一顶轿子送到守备府中。周守备看到春梅的模样,比以前更红更白,身材适中,一双小脚,非常高兴,就拿出五十两一锭的元宝来,薛嫂拿出家,凿下十三两银子,送到西门庆家交给月娘,另外又拿出一两银子,说:“这是周爷给我的喜钱,你老人家这边不给我一些吗?”

月娘无奈,只好又秤出五钱银子给她,正好她还剩下三十七两五钱银子。大多数媒人都是这样赚钱养家的。

陈敬济看到春梅被卖了,不能再去潘金莲那边,看到月娘对他不理不睬,家里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晚上亲自出来,打着灯笼前后照看,上了锁才去睡觉,因此无法再做什么手脚。敬济非常焦急,先和西门大姐吵了两次,骂她是淫妇:“我在你家做女婿,难道白吃你家的饭吗?你家收了我许多金银箱笼,你是我老婆,不照顾我,反而说我白吃你家的饭!”

骂得大姐只是哭泣。

十一月二十七日,是孟玉楼的生日。玉楼准备了一些酒菜点心,好意让春鸿拿出去,让敬济陪傅伙计吃。月娘却拦住说:“他不是那块料。不要理他。如果要和傅伙计吃饭,就让傅伙计自己吃,不用叫他。”

玉楼不同意。春鸿拿出来,摆在水柜上。一大壶酒都喝了,还不够,又让来巡儿去后边要。傅伙计说:“姐夫不用去拿酒了,这酒够了,我也不吃了。”

敬济不肯,坚持让来安去。等了一会儿,来安出来,说没有酒了。敬济已经喝了半醉,还让他去拿酒,那来安不动。又另拿钱,打了酒来喝。骂来安:“你这小奴才,别急!你主子不待见我,连你这奴才也欺负我,使唤不动。我在你家做女婿,难道酒肉吃伤了?我父亲在的时候怎么行?现在父亲没了,就变了心,不理我,都来挤兑我。我大丈母听信奴才的话,凡事都托给奴才,不托给我。随他去,我好忍耐!”

傅伙计劝道:“好姐夫,别再说了。不敬奉姐夫,再敬奉谁?想必后边忙。怎么不给你酒喝?你骂他不要紧,墙有缝,壁有耳,好像你喝醉了一样。”

敬济说:“老伙计,你不知道,我酒在肚里,事在心头。我丈母听信小人的话,骂我一通。就算我和别人有关系,别人没有和我有关系吗?好不好我把这一屋子里的女人都杀了,到官府也只是后丈母通奸,判个不应罪名。现在我先把你家女儿休了,然后一纸状子告到官府。再不然,东京万寿门进一本,你家收着我家许多金银箱笼,都是杨戬应没官赃物。好不好把你这几间房子都抄了,老婆就当官办卖。我不图打鱼,只图浑水摸鱼。懂事的就把我女婿收起来,照旧对待,还是大家有好处。”

傅伙计见他话头不对,说:“姐夫,你原来喝醉了。王十九,只管喝酒,把闲话收起来。”

敬济瞪着傅伙计,骂道:“老贼,怎么说我闲话!揭穿我喝醉了,喝了你家的酒?我不是他家女婿,你无缘无故只是他家的帮手,你也来挤兑我!我告诉你这老狗别急,你这几年赚的我丈人的钱够了,饭也吃饱了,心里想要合伙把我赶走,要夺权做买卖,好赚钱养家。我明天就告你一状。让他打官司!”

傅伙计是个胆小的人,见势头不对,穿上衣服,悄悄溜回家。小厮收拾了东西,去了后边。敬济倒在炕上睡着了,一晚的情景就不再提了。

第二天,傅伙计一早就进后边,把前一天的事都告诉了月娘,哭哭啼啼,想要辞职回家,交割账目,不再做生意了。月娘劝道:“伙计,你只管安心做生意,不要理那个泼皮,像臭狗屎一样丢开他。当初你家因为官司投奔到我家来暂住,有什么金银财宝?也只有大姐几件嫁妆,随身的箱笼。你父亲就逃到东京去了,那时恐怕小人不足,让我们家日夜担忧。你来的时候才十六七岁,像个黄毛小子。也亏在丈人家养了这几年,学会了各种生意。现在翅膀硬了,反而恩将仇报,一扫而光。小孩子说话不讲良心,没有天理,将来只有天理报应他!伙计,你只管安心做你的生意,不要理他。他自然会羞愧。”

一边安抚傅伙计,不再提这件事。

一天,也是注定有事,店里挤满了人来赎东西。只见奶妈如意抱着孝哥儿送来一壶茶给傅伙计喝,放在桌上。孝哥儿在奶妈怀里,不停地哭。陈敬济对着那些人,半真半假地说:“我的哥哥,别哭了。”

他对众人说:“这孩子很像我养的,听我的话,让他别哭,他就不哭了。”

那些人都很惊讶。如意儿说:“姐夫,你说得好有趣,反而让他哭得更厉害了。看我进屋怎么说。”

陈敬济追上去踢了奶妈两脚,戏谑地骂道:“你这怪人,你说不是!我踢你个响屁股。”

奶妈抱着孩子走到后边,把事情告诉了月娘,哭诉道:“姐夫对众人这样说哥儿。”

月娘听了这话,正在梳妆台边梳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向前一倒,就昏倒在地,不省人事。只见:荆山的玉碎了,可惜了西门庆的正室夫妻;宝鉴的花残了,白白浪费了九十天的东君匹配。花容淡了,就像西园的芍药靠在朱栏上;檀口无言,就像南海的观音入定了一样。小园昨天春风急,吹断了江边的梅花,花落满地。

小玉慌了,叫家里的人扶起月娘,让她坐在炕上。孙雪娥跳上炕,救了半日,舀了姜汤灌下去,半日才苏醒过来。月娘气堵在胸口,只是哽咽,哭不出声来。奶妈如意儿对孟玉楼、孙雪娥,把敬济对众人戏言哥儿的事说了一遍:“我好意说他,他又追着我踢了两脚,把我气得发昏在这里。”

雪娥扶着月娘,等到众人散去,悄悄在房里对月娘说:“娘也不用生气,气得你有什么不好,就更糟了。这小子因为卖了春梅,不能和潘家那个淫妇勾搭,才说出这样的话。现在一不做,二不休,大姐已经嫁出去了,就像卖出去的田地一样,我们不用管他那么多。俗话说,养了蛤蟆就得了水蛊病,只是让那小子在家里干什么!明天哄他到后边,狠狠打他一顿,马上赶出门,让他回家。然后叫王妈妈来,把那个淫妇带走,卖掉嫁人,像狗尿一样,扫出去,一天的事就都解决了。白白留他在家里干什么!将来,别把我们也拖下水。”

月娘说:“你说得对。”

当时就决定了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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