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妃笑,果然是七巧玲珑心,“是啊,三月三,那日你大婚,迟来一句恭喜。”
“你受陛下爱重,他为你出宫。这宫中无大王,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你可知晓,我那时有孕了,即将三月期满,本欲告知陛下。”
“我是他的结发妻,为他生过小公主,还有那早去的怀宪。呵,我本该晋这后宫之主,即使陛下迟迟不册,但终归是我,这是规矩。若是我再怀一胎,若是为男儿,便当是太子,此格局便是稳了。”
“我家乡有说,胎儿三月不见人,再加之陛下远我,怀孕之事也未与陛下提及。只要过了三月三,便是三月期满,本该告知陛下,可是……孩子没了。”
“这后宫之中,尽是阴暗,太监服侍主子,宦官掌管后宫,李公公深受陛下倚重,与淑妃勾结,落我胎儿。”
“李公公负责内宫守卫,他带人亲来杀我,我能如何?这是明谋,他们要我死,我本就是商贾之女,家中无权,死了干脆!”
“你知淑妃做了什么,淑妃说,听闻婴儿汤美容,那三月胎儿,比巴掌还小,就那么一点点,她居然当着我的面炖汤喝!”说着,李妃便是眼角带泪,剧烈咳嗽起来,摊开白娟上尽是血迹。
陆绎棋子握紧,后宫之事,他不掺和,可是听着便是心寒,“你的身子……”
李妃只道是寻常,“无事,我情绪激动了,伤了身子根基便是如此吧。”
她顿了顿,眼底又带上了笑意,“在这深宫之中,我唯一的倚仗就是陛下。若是我真身死,陛下不在意,就不会有人替我寻出真相了。那日,我真以为我死定了,可景王宫中有人,派来助我,我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陛下回宫,已是深夜,我跌跌撞撞而去,大殿之外,尚未请见,一跪下便是里边的嬉笑之声。呵,谈及我,对,淑妃在告状,说我发疯欺负她,陛下满口应着为淑妃出头……”
李妃低低笑着,似乎感慨着此身悲怆,“那一刻,我死了,朱载垕也死了,我一点都不想争,我也不想要个公平了。其实,陛下没什么错,不过是喜新厌旧罢了,不过是一无所知罢了,我不过是这宫中悲剧罢了。”
“我都知晓,可我不甘,我要他们死,我不经意捧起的帝王,我死也要把他拽下来。我与景王化敌为友,他助我不过是想我叛变。我不再回头,我的目的不再是端掉赵府,我要端掉这帝王。”
“我是疯了,因为我不疯,淑妃就会杀我,我只能装疯卖傻,就连陛下都这么觉得,他只能把我关起来,也不让晗儿亲近我。”
“但他不知道,我对他已然绝望,我对他露出了獠牙。赵妃无脑,我演了一出刺杀,我的近侍花钿救了她,我轻而易举就将花钿送到了她的身边,成为她的心腹。”
陆绎敲了敲桌,没错,就是那个近侍花钿,这是他察觉的破绽。
那是李妃的心腹,怎么跑到淑妃那儿去了。
他听今夏提起,这才步步推出是李妃主宰一切。
李妃眼底已是冷冽,此时的她是执棋者,“淑妃盛宠,后位可待,命妇来朝,是最好的消息传递网。花钿跟我了十几年,最是通透,能处理这些关系。”
“我要这如意台把事情闹大,我要这万民怨声载道,我要这景王入京,我要这百官异动。所以,三十三个婴儿身死,上千上百人命枉顾,这就是咱们的陛下,失德至极!”
李妃把故事说完,又落下一子,“陆绎,万民有怨,百官齐推,此等格局,你如何拦?”
陆绎眯起眼眸,明谋最难破,“此局往下,只留淑妃,她是证人,花钿在她的身侧,威逼利诱,最是容易煽动她归顺景王了。也许你会告诉淑妃,陛下为护帝位,会把所有知情人杀了,如赵构,如赵其婺,最后就是她!”
“淑妃一慌,最是容易出来指证陛下。”
“可——若我杀了淑妃呢!”
李妃不置可否,态度淡然,“淑妃若是不听话,或者不小心死了,那自然有别人替上,陆绎,别以为除了淑妃,就安然无恙了!”
“陛下定然没有与你说吧,他当初要赵府试药时,用了私印,下了密旨,虽然内阁不认这些旨意,但是民间听闻会何等戾气?”
陆绎蓦的攥紧拳头,还有密旨?陛下难道疯了吗?
要他收拾烂摊子,为何没把全部的事情都说与他听!
他眼眸一睁一闭,已经是冷静,“多谢娘娘指点。”
此事,已明。
是李妃、景王与如意台联合,李妃出谋,景王出劝,如意台出力,将赵府绑上祭台,最终牵连陛下。
这是阳谋,拦不住的那种。
有罪如何,你有证据吗?
百官攘攘,你敢擅动吗?
民意沸腾,你能压制吗?
“指点谈不上,我只能走到这一步了,接下来就看景王自己的了。”李妃已然十分清淡,似乎对这尘世无所眷恋。
陆绎再落一子,“娘娘,臣问一句,真不回头?”
李妃只是笑,血丝从嘴角溢出,“永不回头!”
她服毒了!
“娘娘!”陆绎未曾想她如此刚烈。
李妃看陆绎近身,拽住了他的衣裳,“无他,成王败寇,我李芳菲输得起!你既然洞悉真相,那我必死无疑,还不如自己了断。”
她不断呕血,似乎忆起往事,“我初嫁陛下之时,你不过是十来岁,你与陛下是真好,可惜陛下福薄,明明有父有母有兄长,却活得跟什么都没有一样。”
“陛下还说过……遇上我们,是陛下的幸运,有我们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