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叫赵匡义、赵光义还是赵炅,他都只能活在哥哥的阴影里

巧凡评历史 2023-10-14 07:44:01

连续发了三期关于赵匡胤的文章,再发一期关于他弟的,算是番外吧。(赵匡胤三部曲传送门见文末)

因为我这个人吧,写文章比较较真,所以经常能见到读者朋友在评论区帮我挑错。比如刘邦是汉高祖而非汉太祖,汉昭帝叫刘弗陵而非刘弗,宋太宗叫赵光义而非赵炅等等。开始我还耐心的解释一下、科普一番,后来干脆就麻木了。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字典都跟着白字先生跑了——真理再大,也大不过大家伙乐意。

字典里错别字“转正”的现象,好像越来越频繁了

要知道古时有“避讳”这种礼节,简单说就是“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春秋公羊传·闵公元年》)。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无论说话还是写文章时提及君主或尊亲的名字时,都不能直接说出来或写出来,而是需要采用改字法、缺笔法或空字法等方式进行避讳,以示尊重。这种传统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像在《山海经》中就将“夏后启”避讳成“夏后开”(夏朝的君主生时称“后”,死后称“帝”)。后来这就成了条死规矩,比如在科举考试中哪怕你有状元之才、把文章写得无人能及,但在提到皇帝老儿的名字时忘记了少写一个笔画,那么就可以提前恭喜你名落孙山了。

这就给大家的日常生活平添了不小的麻烦。比如有人在汉初搬砖,一不小心喊了嗓子“谁来帮我一把”时,就可能凭空跳出来个公差大哥把铁链子往那个倒霉蛋脖子上一套,然后就拉到衙门去打上几板子。当然这属于极端下的情况,大多数时候人们会主动自我调整——像在秦朝时就一度把“正月”改叫“端月”,以避讳始皇帝名字中的那个“政”字;通用了好几百年的二十等爵中最高的一级“彻侯”,为了避讳汉武帝刘彻就改成了“通侯”;又如北宋名相文彦博,人家祖上本来姓“敬”,但为了避讳后晋高祖石敬瑭,只好改姓文。等到后晋改朝成了后汉,老文家好不容易又改回姓敬,谁知赵匡胤他爷爷又叫赵敬……所以文彦博只好叫文彦博,而不能随祖宗叫敬彦博。

文彦博像——逼人家把祖宗姓氏都改了,就有点过分了

再如作为文臣最高荣誉的“生当太傅,死谥文正”中的“文正”,这个谥号本来叫“文贞”,但奈何宋仁宗叫赵祯,所以才委屈巴巴的改叫了“文正”。

当然了,做皇帝的对这事也挺心虚,所以一些脸皮不够厚的也会主动做出调整,尽量少的给臣民们惹麻烦。始作俑者就是汉昭帝,他一登基就宣布将自己的名字削减一字,由“刘弗陵”改叫“刘弗”——这样一来大家是不是就少了一半的麻烦?之后的汉宣帝不但有样学样、也把自己的名字由“刘病己”改叫“刘询”,还要求自己的子孙起名尽量用生僻字,进一步给臣民减负。

但这种做法成为惯例,还是从宋朝开始的——两宋十八帝中有10人在称帝后改名,而且都是改成单字名、生僻字。而那8个没改名的也并非有个性或搞叛逆,而是因为人家的原名就是单字名、生僻字。

只有宋太祖赵匡胤除外。

为啥?因为这个祖宗规矩是宋太宗赵炅定下的,自然管不着他大哥。

赵匡胤是两宋十八帝中唯一使用双字名且没改过名的

而赵炅的一生,更是曾用过3个名字。每次改名的背后,都蕴含着他无尽的荣耀、不甘、雄心和辛酸。但不管在赵炅的心里酝酿过多少种不同的情绪,他最终落在后人眼中的形象,大体上也就是蜷缩在哥哥那高大雄壮背影里的那个小跟班。

宋祖尚且不如,又何堪跟唐宗一较高下?

01

后晋天福四年十月初七日(939年11月20日),赵炅出生于开封府浚仪县崇德北坊护圣营官舍。他的高祖赵朓曾在晚唐官至县令,曾祖赵珽当过御史中丞,祖父赵敬做过涿州刺史,父亲赵弘殷在后周官至检校司徒、天水县男并执掌禁军,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

但这跟赵炅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那个文武双全且功勋卓著的大哥赵匡胤吸引过去了。

在赵大已经名震天下时,赵二还在活尿泥玩

说是大哥,其实赵弘殷的长子叫赵匡济,可惜早夭。于是后来居上的赵匡胤不但成了赵炅的那个必须事之如父的长兄,而且更是强爷胜祖,化身为老赵家最能拿得出手的那张头牌。

在赵炅还没断奶时,年长12岁于他的长兄已经开始周游天下、结交豪雄;在赵炅还跟小伙伴们活尿泥玩时,赵匡胤已经投奔了后汉枢密使郭威,开始在军中崭露头角;在赵炅还在捧着书本开蒙时,那个在他眼中近乎无所不能的哥哥已经受到柴荣的青睐与重用,成为后周军中数得着的一员悍将。

为了酬功和笼络这员重将之心,刚刚年满15岁的赵炅也进入了柴荣的视线,一脸懵懂的被召进了宫中,稀里糊涂的就被补为右班殿直。而随着赵匡胤不断的立功,蹲在宫中无聊站岗的赵炅也跟着不断升官,先迁供奉官,再改殿前祗候,又晋供奉官都知。

这个官有多大?大概相当于现在的连长或是营长。嗯,一个天天在宫殿前站岗放哨的19岁的小连长或小营长——这就是赵炅在赵匡胤称帝立国前的官场履历。当然了,这厮后来当皇帝后成天跟人吹牛批说想当年他追随柴荣跟南唐、契丹打过仗,还曾杀敌无数,把柴老板惊得下巴都脱臼了什么的,经后人考证均无此事。

当然一个更加脍炙人口的传说,是在陈桥兵变时正是靠着赵炅和赵普的串联加忽悠,才让赵匡胤麾下的众将士当场哗变。而且恰是赵炅和赵普二人,亲手将那件著名的黄袍披在了赵匡胤的身上。

赵匡胤身上的这件黄袍,可以确定不是赵炅披上去的

但这种事只要不是拿脚后跟想,那就肯定不靠谱。在五代那个改朝换代如同家常便饭的混乱年代,朝廷向来是把统兵大将当贼防着的——只要是领兵在外的,家属就必须扣在京中当人质。典型如郭威,人家在后汉一朝的权势可不比赵匡胤在后周差,但在领兵出征时照样一个家属不能带。这才导致郭威发动兵变时,在京的全家老小都屠戮殆尽,花这么大代价才抢来的皇位,也只好便宜了义子柴荣。

郭威都办不到的事情,赵匡胤怎么可能例外?假如赵炅是个军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员,这事也许还有得商量、让他随把军。可大周朝要想击退契丹人的来犯,一个19岁的小营长或小连长难道也能成为不可或缺的角色?开什么玩笑!

所以事实就是在赵匡胤黄袍加身那功夫,赵炅正躲在他老娘的怀里瑟瑟发抖(忠于柴氏的后周军队正在满城搜捕赵家亲眷,幸被一座寺庙的和尚所藏)。等到大哥率军打回开封、一切大局已定时,这位赵家的二少爷才敢跑到大街上给他英明神武的长兄叫好助威:

“上初自陈桥即帝位,进兵入城,人先报曰:‘点检已作天子归矣!’时后寝未兴,闻报,安卧不答,晋王辈皆惊跃奔走出迎。”(《邵氏闻见前录·卷七》)

随着赵匡胤一人得道,老赵家开始跟着鸡犬升天——赵炅的官职立马从供奉官都知火箭般蹿升至殿前都虞候、睦州防御使,相当于从个小营长或小连长直接晋升为挂着军分区司令衔的陆军副司令(是不是觉得怪?宋朝的官制就是这么怪)。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要是没有大哥,赵炅啥都不是

建隆元年(960年)赵匡胤亲征起兵叛乱的李筠,赵炅被任命为大内都检点兼开封留守、领泰宁军节度使,这意味着这位大宋朝开国皇帝把自己的后背,全盘托付给了自己的亲弟弟。

次年,赵炅再升一级,当上了开封尹、同平章事,也就是享受宰相待遇的首都市长,并连任了十几年。开宝六年(973年)他又受封晋王,成了老赵家包括大宋朝第一个活着封王的人。

那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赵炅是赵匡胤钦定的皇位接班人。

02

关于北宋帝位第一次发生交接时发生的那些事,我在上篇文章已经详细的讲过,在此只需再强调一遍结论——赵匡胤死于赵炅之手的可能性极低,大概率是突发心脑血管疾病暴卒。而关于那张宝座该由谁来坐的问题,赵匡胤在开国之初确实应属意于已经成年的弟弟而非尚在稚龄的儿子。而随着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且大宋江山日趋稳固,赵匡胤显然更倾向于传位于长子赵德昭,并开始了为其造势、铺路的举措。

无论如何,大宋朝的第二任皇帝就是赵炅

但无论如何,大宋朝的第二任皇帝,还是赵炅。

在上任皇帝并非无子而且儿子已经成年的前提下,以兄终弟及的方式完成帝位传承的,赵炅几乎是所有汉人王朝中唯一的一个例子。这样一来,甭管他的皇位是怎么来的,都难免陷入“得位不正”的舆论漩涡,各种阴谋论的说法传得满天下都是。

在此之前,上一个备受得位不正困扰的著名例子,就是唐太宗李世民。而这位凭借杀兄弑弟逼父上位的贞观大帝,用他的雄才大略和文治武功,亲手塑造了一个彪炳千古的贞观之治,成为令四方蛮夷心服口服的天可汗,堪与始皇帝并称为千古一帝。

李世民能做到的,赵炅为什么就不能?

我有个朋友,是资深的明粉。每当他喝大了,经常就会来句习惯的口头禅“如果我是朱由检,那大明将如何如何”。每当此时,我们几个朋友就会紧跟着怼他一句“那崇祯二年就得改叫天聪三年了”。

是的,我们看古人,也许会惊诧于他们为何那般的昏聩、愚蠢以及不智。但要是真的把我们摆在他们的位置上,99.999%的可能性是我们比他们更加的昏聩、愚蠢以及不智,然后再被后人骂得更加狗血淋头。

从秦汉到明清,不算后来追封的共有四百多个帝王曾经在位。其中真正称得上明君雄主、让人挑不出太大毛病的,恐怕不过十指之数。这些少数的佼佼者,能力自然是不能差的,时势造英雄什么的一样不可或缺,但更不能少的,还是运气。

无论古今中外,一个人想要成功最不能缺的就是运气

柴荣就是个典型的例子。这位周世宗的能力无须质疑,在位仅6年就让积贫积弱的中原地区变得国强民富。偏偏最强大的外敌契丹又摊上了辽穆宗耶律璟这么一个“睡王”,内部动荡不休、叛乱四起,柴荣趁势北伐,不敢说一举灭了辽国,但起码重夺燕云十六州看起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故此北伐途中的柴荣,胸中充满了雄心壮志,欲“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五代史补·卷五·周二十三条》)——如果真给他30年,如今能跟始皇帝肩并肩的恐怕就不会仅有一个唐宗了。哪怕只有10年,柴荣能取得的成就,也不会逊于隋文帝杨坚。

然而他有的,只剩下区区3个月不到的时间。短到了甚至来不及从容安排后事,这才让老赵家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柴荣差的是时间,更是运气。那么赵炅呢?

李世民能够励精图治、奋斗不休最大的动力源之一,恐怕就在于“得位不正”这四个字。也正是这四个字,刺激着天生要强的李世民,时刻不忘要证明给那些已经死去的和依然活着的但统统曾质疑过他的人——别管朕的位置是怎么来的,但朕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比所有的人都更强!

跟李世民一样身负弑兄骂名的赵炅,肯定也想建立像前者那样的文治武功

基于同样的理由,赵炅也迫切的想要把这一点,证明给所有的人看。

03

自北宋开国以来,赵匡胤通过十几年的征战,先后讨平了武平、荆南、后蜀、南汉、南唐等国。五代十国的余孽,仅剩下了孤悬江南一隅的吴越、清源军以及北汉,其中前两者早就向宋称臣,献土归顺只不过是下道诏书的问题。但赵匡胤却不急,放着南方的最后两国不管,却转过头去惦记起了北汉。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赵匡胤表面上去打北汉,实际盯上的却是契丹。作为从后周起就开始交手不断的老冤家,赵匡胤对契丹非常了解,也深知若不夺回燕云十六州,他的大宋朝就算不上金瓯无缺,更等于是将国防安全系在了契丹人的裤腰带上。

燕云十六州是北宋难解的心结、永远的痛点

但他同样很清楚的是,类似柴荣北伐时那样千载难逢的良机早已一去不返。如今的契丹,国主耶律贤号称中兴之君,不但将国内叛乱基本平定,而且国家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此时的宋军一旦与其决战,是否有必胜的把握?

所以赵匡胤的态度非常慎重,绝不愿打无把握之战。故此他一方面遣使与契丹交好,使得两国关系出现缓和;一方面又将讨平南方割据政权缴获的财帛藏于封桩库,并公然宣称要用其向契丹赎买燕云十六州的土地和人口,以进一步软化立场并寄望于起到麻痹契丹君臣的目的。

一手软的同时另一手必须要硬,赵匡胤就深谙其中诀窍。但要试探契丹的立场和实力又不至于爆发决战,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攻打向契丹称臣的北汉。从开宝元年(968年)到开宝九年(976年),宋军共3次攻打北汉,每次都不强求必胜,一旦契丹来援,便浅尝辄止。

是赵匡胤灭不了北汉还是打不过契丹?公平公正的讲,这位宋太祖的战略眼光和战役指挥能力即便不如李世民,在历代开国之君也属一流。他不肯计较一时一地的得失,敢于豁出脸皮隐忍退让,肯定有自己的全盘算计和考量——就像很多阴谋论者喜欢说的那样,没准他就在下一盘大棋。

然而千算万算,赵匡胤也算不到自己会正值壮年便突然暴亡。因此不管他有过什么样的谋划,随着这一死而失去了所有存在的价值。

因为赵炅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论军事能力,赵炅连赵括都不如

初登大宝的他,多少是有点心虚的。不管哥哥的死是否有赵炅的责任,也不管兄终弟及是否有合理合法的依据,但这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让人没法不把疑惑的目光盯在他这个最大获益者身上。

要想消除质疑、坐稳皇位,最有效的途径就是赵炅证明自己有当皇帝的本事——起码不能比他哥差。如果能更强,人们将会迅速把所有不愉快的记忆都统统遗忘掉,然后只会伏地高呼“吾皇圣明”。

所以赵炅一上台,就赶紧让清源军节度使陈洪进和吴越王钱俶入朝觐见,再然后这老哥俩就回不去喽。这意思还不明显吗?老陈和老钱为保命只能纳土归宋,自此赵匡胤没干成的一统南方,算是让赵炅干成了。

搞定南方,下一站北方。其实赵匡胤针对北汉的战略跟李世民收拾高句丽差不多——对这种又穷又硬的对手,强攻硬打得不偿失,最好的办法就是长时间的封锁加袭扰,掠其民、毁其田、断绝贸易,时间一长等他扛不住了,再去攻打自然水到渠成。

在宋军的蚕食加袭扰下,北汉在事实上只剩下了晋阳(今山西太原)这么一座孤城和几万户人口,基本上就是有进气没出气了。只要再耐心等上几年,北汉不战自溃或主动投降都是可以预期的。

但赵炅却等不及了。于是他不顾群臣的反对在太平兴国四年(979年)发动数十万大军全力攻打北汉。这一仗从二月打到五月,面对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的北汉,宋军打得极其艰苦,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到头来也未能攻破晋阳这座坚城。最终还是北汉末帝刘继元在契丹援军败退的情况下怂了,主动出降,赵炅才不干不脆的打赢了这一仗。

本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平北汉之战,让赵炅打成了一场血战、惨胜

或许是因此而心怀羞愤,战后赵炅下令尽迁晋阳百姓于榆次,并将这座自唐末以来就作为对抗开封政权的旗帜般存在的千年古城彻底拆毁,以绝后患。

自此,大宋朝距离一统天下只剩下了最后一块拼图,那就是燕云十六州。

04

提到宋辽关系,给人们留下的固有印象往往是大宋朝被人家欺负得死去活来,通常还不敢还手。不敢还手也就罢了,还得乖乖的奉上岁币,否则契丹爸爸一旦不开心了,大宋朝堂上就得鸡飞狗跳,随时可能国将不国。

这种说法不能说错,但也很难说对。

两宋军队的战斗力极其的渣,这个肯定没法平反。但宋人却不畏战,相反倒很好战,尤其爱撩闲——历史上但凡有个把两宋揍得亲妈都不认得的邻居,比如西夏、金国、蒙古什么的,给人的印象好像都是强盗、是侵略者,这个倒是没错的。可这些强盗、侵略者都是因为啥跑到大宋的地盘上打家劫舍的?哪次不是因为赵家皇帝主动挑衅!

很难想象,无论宋辽、宋夏还是宋金、宋蒙战争,都是宋朝打响的第一枪

没错,在两宋319年的历史上似乎存在着个不成文的“祖宗家法”,即开战必须先发制人,谁不先打第一枪谁就是孙子……

至于先开枪后怎么赢得战争或结束战争,这个祖宗应该没说,因为祖宗也没打赢过。

对契丹,亦是如此。

太平兴国四年五月赵炅灭掉北汉,随即在未经任何修整也没有任何事先计划的情况下,他就宣布全军继续向北开拔,目标燕云十六州。

消息一出,除了赵炅外的所有人都惊呆了……然后疯狂的劝阻这个因为灭掉了弱小的北汉就把尾巴敲到天上去了的皇帝——你可千万不要干傻事啊!

但赵炅就是倔,谁劝都不听。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句话用在圣贤身上体现的是大智大勇,可问题是千百年来的圣贤又冒出过几个?即便以李世民之雄才大略仍以虚心纳谏才得以取得那样的文治武功,难道赵炅比唐宗还厉害?

事实证明,无论比啥,李世民都能把赵炅甩出八条街。就算是稍逊一筹的赵匡胤,也不是他的那个二世祖弟弟能比的。

赵匡胤在位17年间南征北战,几乎从未停歇,但始终避免与契丹正面冲突。哪怕在心里边再怎么惦记着燕云十六州,他也绝不肯轻易与这片土地的现主人展开决战。

因为戎马一生的赵匡胤很清楚,决战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能把握住这仅有的一次机会,他的大宋朝就可以跟这块兵家必争之地说拜拜了。

越是像赵大这样的名将、宿将越是敬畏战争;而越是像赵二这样的战场小白,战争就越简单、容易

为何?以赵炅为反面教材,就可以把这个问题看得很清楚。

太平兴国四年六月,赵炅出兵北伐,然后仅用了10天时间就连下易州、涿州等坚城,近乎兵不血刃的直抵幽州(今北京)城下。

宋军进展之顺利让曹彬等身经百战的宿将都开始怀疑人生了——难道老子打了一辈子的仗,还不如赵老二这个初哥?

但新鲜出炉的“赵战神”很快就原形毕露——契丹人的战略,本就是诱敌深入,然后在幽州城下聚歼宋军。于是乎韩德让、耶律学古死守幽州,使得宋军屡攻不克,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趁机率五院部主力包抄宋军两翼,使其陷入背城决战的死地。

经过一天一夜的血战,宋军大败,连赵炅的屁股上都挨了两箭,不得不趴在辆驴车上仓皇逃命,由此还得了个“高粱河车神”的花名。

而且在逃亡途中,慌得一批的赵炅还又丢了个大丑——其实人家契丹人追击到涿州(今河北涿州)就心满意足的收兵了,可赵炅不知道啊!于是逃过了涿州再逃易州(今河北易县),到了易州心里还不踏实就再逃往定州(今河北定州),两天三夜狂奔出600里地,也亏他挑了头好驴……

但令人尴尬的是,在赵炅亲手指挥下的宋军被契丹人打得溃不成军,等这货自己先跑路了以后,溃散得不成样子的宋军居然在各部将领的指挥下逐渐聚拢到涿州,并死死的占据了这个战略要地,迫使契丹人知难而退。

赵炅的笑话被传了1000多年,恐怕还会继续传诵下去

而此时的赵炅还在一边跑路一边纳闷——按说大军四散,跟着他这个皇帝一起逃窜的溃兵应该不在少数。可为啥自己的身边连个鬼影子都瞅不着,难道都被契丹人抓去了?

更加慌得一批的赵炅赶紧派人回去打探消息,这才发现原来几十万大军中只有他这个皇帝在跑路,剩下的所有人都在300里外的涿州至易州一线集结、建立防线。更要命的是,部分对这场惨败极度不满的将领还在走访串联,意图拥立赵匡胤的长子、武功郡王赵德昭为帝来换掉他这个废物点心。

这下更把赵炅吓得魂飞魄散,一边下令诸军班师,一边快驴加鞭,拼命逃往老巢汴京。

八月初二,当一切风波平定后,赵炅开始反攻倒算,不但解除了石守信、刘遇等疑似生过二心的将领的兵权,连本来答应好的平定北汉后犒赏三军的赏赐都不想给了。赵德昭力谏,赵炅趁机新账老账一起算:

“待汝自为之,赏未晚也!”(《宋史·卷二百四十四·列传第三》)

被逼上绝路的赵德昭,只好横剑自刎,为这场闹剧画上了个句号。

是为高粱河之役。

05

8年后,不甘心的赵炅又发动了雍熙北伐,目标仍是燕云十六州。但除了损兵折将、被契丹人打成狗以外,没有任何收获。

雍熙北伐的再次惨败,使得北宋永久丧失了对辽的战略进攻能力

从此赵炅对契丹人心服口服,但他欲与亲哥试比高或成就唐宗第二的雄心仍未泯灭——既然惹不起最猛的那个,何不挑软柿子捏捏?

于是他又先后对定难军(党项)及静海军(交趾)发动了一系列的战争。但结果不是惨败而归就是陷入苦战、久战,最终因后勤不济不得不怏怏退兵。

这下肯定是当不上唐宗了。那咋办?好办,鄙视他不就得了!谁敢说精神胜利就不是胜利:

“宰相吕蒙正对曰:‘前代征辽,人不堪命。隋炀帝全军陷没,唐太宗躬率群臣运土填堑,身先士卒,终无所济。’上曰:‘炀帝昏暗,诚不足语。唐太宗犹如此,何失策之甚也?且治国在乎修德尔,四夷当置之度外……朕每议兴兵,皆不得已。古所谓王师如时雨,盖其义也。今亭障无事,但常修德以怀远,此则清静致治之道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十四·淳化四年》)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人不要脸,看起来真能天下无敌

自从赵炅发现自己不用跟李世民比了,而且还在精神上压过了这位唐宗一头之后,覆盖在他头顶上的阴影就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亲哥赵匡胤。

高粱河的惨败,不但打断了北宋自开国以来开疆拓土的迅猛势头,从此由战略攻势转入战略守势,更要命的是这一战的失败,完全是因为赵炅战前刚愎自用、战中胡乱指挥、战后张皇失措导致的。可以说高粱河之战要是没有赵炅,宋军未必能赢,但起码不会输;但有了赵炅,宋军想不一败涂地都不可能。

这对赵炅的威信,是个致命的打击。

此时距北宋开国还不到20年,五代遗风犹存。那么何为五代遗风?用简单一句话概括就是拳头大才是爹,兵强马壮才配当天子。所以当7岁的柴宗训当上皇帝后,赵匡胤黄袍加身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当赵匡胤称帝后翻脸不认人,连番解除大小功臣兵权时,也没见有谁感到不满。

为啥?还不是赵匡胤的拳头最大,手中的兵马最多、最强,而且比谁都会打仗?

赵匡胤暴卒后,相较于皇长子赵德昭,显然年纪更长、历练更多、资历更深的赵炅当皇帝更让大宋朝的臣子,尤其是那些统兵的将领满意。但皇位坐上容易,坐稳却难,如果赵炅不能表现出像他亲哥那样的本事、不能给大家带来足够的利益和好处,那么大家伙为啥还要追捧你?

一个镇不住小弟的大哥注定没好日子过,随时再爆发场李桥、张桥或是王桥兵变压根就不算什么稀罕事。

一个连小弟都镇不住的大哥,迟早要凉

所以赵炅才急不可耐的逼降吴越和清源军,才放着即将熟透、自己落地的桃子不摘,非得跟晋阳这座坚城死磕到底,才在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赌博式的北伐幽州。

如果这一步步他都赌赢了,那就赢家通吃。可一旦输了呢?而且事实上他不但输了,而且输得连裤子都当掉了。

那怎么办?高粱河惨败之后,军中已经传出暗中串联欲拥立赵德昭为帝的流言蜚语。虽然赵炅当机立断诏令诸将班师并逼死赵德昭,但死了个赵德昭还有赵德芳,死了赵德芳还有赵光美。就算把这些潜在竞争者统统弄死,难道那些如曹彬、潘美之类兵权在手的大将就不能把姓赵的都踹到一边、自己过把皇帝瘾?

兵强马壮者方为天子,可赵老二天生就不会打仗,还怎么兵强马壮?

最后他想出来个好主意——既然朕没法兵强马壮,那就让所有人都没法兵强马壮,不就妥了?

在之前发表的《赵匡胤三部曲》系列文章的第二篇中,我曾经强调过崇文抑武这码事跟赵匡胤没有半毛钱关系。这位本身就是个武夫的宋太祖,只是利用文官牵制那些跋扈横行的武将而已,他在骨子里是瞧不起士人的。因此在他在位的17年里,不但前后杀掉过80多个文官,而且军中事务文官更是连根腿毛都插不进去——直到赵炅不甘心的发动雍熙北伐,谁见过哪个文官能干涉军务?更甭提接管指挥军队、视武将如猪狗奴婢了。

但在赵炅彻底放弃在功业上“超哥强宗”之后,这种现象立马就开始萌生并不可抑止的发展,直到最后成了“祖宗家法”。

两宋的文尊武卑的歪风,就是赵炅刮起来的

比如他借口雍熙北伐之败,将枢密使曹彬贬黜,换上了自己的心腹。话说枢密院这个北宋的“总参谋部”向来是把持在武将手里的,可问题是赵炅称帝前一直在当首都市长,手头哪有信得过的武将?于是只好把石熙载、王显、柴禹锡等文官塞进去充数,并被士大夫趁机鼓吹成“惯例”。以至于后来狄青当上个枢密副使,都要被全体文官操起“祖宗家法”群起而攻之。

大宋朝的武将连自家的老窝都没保住,日子自然过得一年不如一年,最后干脆混吃等死。要说高粱河之役时宋军之败败在了赵炅瞎指挥,那么此后再成天打败仗就是自己真不行了。

为啥不行?崇文抑武呗。为啥要崇文抑武?因为赵炅不行呗。

但甭管赵炅行不行,这一局他赢了。只不过输的不光是武将,还有大宋朝。

06

那赵炅为啥不行?有他自己的原因,也有别人的原因。

可以说没有赵匡胤,赵炅屁都不是。

赵炅就像四字演的那样,只是哥哥的跟班。不同的是,赵炅终其一生也未能走出哥哥的阴影

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所以虽是一母同胞,老大像雄鹰一样翱翔天际,老二却只能如老鼠般在地下打洞,这并没什么好稀奇的。可问题是如果那只老鼠因此就觉得自己也长出一对翅膀是理所当然的事,那可就麻烦了。

赵炅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赵老大单枪匹马打天下时,赵老二还是个小屁孩,最大的吹嘘资本就是给后周皇帝站过岗、放过哨。等大宋开国,赵老二跟着鸡犬升天,一跃而成首都市长、大宋朝唯一活着的亲王,凭的又是啥?答案只有一句话——弟凭兄贵,胎投得绝了。

再后来又借赵老大暴毙、没有明确接班人选之际谋夺帝位,可以说论躺赢,赵炅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人,谁都甭想跟他比。

在我们今天的现实中,也不乏这样的例子。最熟悉的恐怕就是接手了家族企业的那些二世祖,大多自以为喝过几年洋墨水、会唠几句洋嗑儿就强爷胜祖,于是一番操作猛如虎、原来是个二百五的故事简直数不胜数。

这里边固然有老子英雄儿狗熊的缘故,但也不乏老一辈的光环太盛,导致下一代心理失衡,盲目赶超的因素存在。

典型的例子还是赵炅。

赵匡胤迟迟不肯与契丹决战,固然有多方面的考虑。可在赵炅看来,大哥不敢干的,我干了,是不是就比大哥强了?

要是赵老大泉下有知,弄不好会气得再驾崩一次。

唐朝由府兵改募兵后,战斗力断崖般下降,两宋继续募兵,更是一降再降

要知道自唐开元年间府兵制崩溃以后,后来几朝基本都靠募兵制来维持军队。募兵嘛,就是以当兵为唯一职业,是要发工资的。所以你甭跟人家扯什么保家卫国之类的大道理,在当时99%以上的将士都是文盲的现实下,当兵打仗唯一的目的就是养家糊口。否则你试试3个月不发军饷,看看有哪支军队能不哗变?

尤其是五代以来兵变如家常便饭,大小军阀们为笼络军心大肆提高军队待遇,到了北宋时已经形成了一大堆能惊掉今人下巴的陋习。比如军队出动必须赏赐士兵“开拔费”,每日行军超过一定里程要支付“鞋履钱”,一旦开战了重赏之下才有勇夫那就不用提了,甚至弓弩兵每发射一轮箭矢都得“按件计价”,谁敢不付钱或少付钱你试试?靖康时西军名将种师中奉命驰援太原,途中与金军遭遇激战正酣,老种突然发现兜里的钱花光了。于是前一分钟还将箭矢射得如泼水般密不透风的宋军弓弩兵们,瞬间跑得连鬼影子都没剩下一个,沦为光杆司令的种师中只好悲催的战死。

再如我们都知道在承平日久后,北宋的禁军腐朽得不成样子。事实上赵匡胤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并在建隆年间就下令让禁军与边军定期轮换以保持战力。可问题是每逢轮换,调动一万名士兵,屁股后边就得跟着几万名军属,而且人人都得支付“开拔费”、“鞋履钱”,否则人家就不走。结果没几天这巨额的支出就把国库掏空了,只得不了了之。

大宋朝之富,在古代堪称空前绝后。但这么个富庶的王朝,在军费开支占到财政收入80%的情况下仍被“三冗”问题折腾得死去活来,养了一群老爷兵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

这些军中的陈规陋俗连老兵油子赵匡胤都没辙,赵炅就能解决?还真能,赵老二就是要做个逆风飞扬的绝世美男子!

宋军就是拿钱喂出来的军队,少一文钱,人家都不干活

按惯例,像灭掉北汉这样一场大战之后,赵炅得赶紧论功行赏,用大把的银子、绸子和妹子填平士兵的欲壑再论其他,否则信不信人家分分钟哗变给你看?

可在登基前从未接触过兵事的赵炅或许不懂,或许根本就不想懂这些不合理但却顽固存在的军中潜规则。因此他强硬的要求刚刚经历过一场苦战的疲兵、残军不经修整就立即开拔去跟契丹人决战,而且非但没有一文钱的赏赐,连灭汉之战该给的赏钱也一概先拖欠着再说。

虽说此时的宋军还保持了开国以来的锐气,且在军纪和皇帝亲征的双重威压下并未抗命,但军心士气难免大受打击,身体状态也大不如前,可以说仗还没开打,就已经先输了一半。

在高粱河之战前,宋辽两国虽在总体上保持友好,但边境冲突时有发生。赵匡胤三征北汉时更是数次与契丹主力发生过冲突,但一直胜多负少,为何?因为每次作战,宋军都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充分利用地形和战术发挥步卒的优势、限制骑兵的发挥。可这回呢?赵炅一拍脑门就开拔,事前无计划,更没有布置牵制和预备的兵力——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晋阳城下的胜利冲昏了这个军事小白的头脑,让他觉得契丹人也不过尔尔,大哥就是个怂货……

在幽州城下,当契丹人诱敌深入的战略意图已经彻底暴露时,赵炅全不在意,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跟几个心腹书生鼓捣出来的那个“平戎万全大阵”上。所以当耶律休哥等人率领的援军杀到时,他毫不犹豫的摆阵相迎,然后大阵倒是像模像样的摆好了,但也被契丹人给围上了。

须知中国历史上的游牧民族骑兵,除了巅峰时代的女真人等个例外,极少有像影视剧中经常看到的那样直接冲击步兵大阵的。游牧骑兵的经典进攻方式是围而不攻,利用机动性优势持续在外围骚扰,一旦发现破绽或打开缺口便蜂拥而上,则必胜无疑。这种战术的好处在于自身损失极小,又因为主动权在我,部队可以轮番休息,而对面的步兵因为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所以必须全程全军戒备,时刻不敢松懈。如此时间一长,兵困将乏,犯错或出现漏洞的概率无限放大,焉有不败之理?

步兵对阵骑兵,由于前者的容错率太低且机动性差得太多,所以基本没有胜机

高粱河激战正酣时,曹彬等宿将已经预感到危机并苦谏不止,但赵炅根本不听。战斗僵持时他嗷嗷叫着驱使宋军追在契丹人的马屁股后头吃灰,败势初显他就带头撒丫子跑路——摊上这样的二百五皇帝,宋军焉能不败,更是倒了血霉。

当然赵炅也为自己的愚蠢和莽撞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屁股上中的那两处箭伤在此后的十几年中一直未能痊愈,“岁岁必发”(《默记·卷一》),最终也死于箭创复发。

据说在晚年,赵炅仍念念不忘的一件事就是百年后的庙号能否“称祖”,显然还想跟大哥较个真章。但满朝文官虽然大多是被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但脸皮厚度毕竟有限,所以大宋朝最终也只有一个太祖(不算追赠的)。

在刚出生时,父亲赵弘殷为其取名赵匡义。22岁时,因为大哥赵匡胤称帝立国,赵匡义按例需要避讳,所以失去了名字中带“匡”字的资格,只好改名叫赵光义。

在当时,赵炅可能没想那么多。可随着手中的权势越大、离那个位置越近,“赵光义”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就越像个耻辱,一个明晃晃暗示自己不如大哥的象征。

所以一朝称帝天下,他就迫不及待的改名。而且不是改回原名,而是取了一个新名字,一个看上去跟大哥没有任何关系的名字。

炅者,火也——宋属火德,赵炅想成为太阳底下最大、最显眼的那团火,足以压制住唐宗宋祖的那团火。只可惜,一切终成泡影。

还是那句话,宋祖尚且不如,遑论唐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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