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俄国人四十年代的丽江亲历14:我的医务工作

近代史初绽芳华 2024-06-06 08:32:45

为了对这欢乐的边远地方有这种可怕的疾病的原因,至少形成一个假设,我决定对人们的习惯和饮食作一番周密的观察。

居民们比一般人还更不讲卫生,住房肮脏污秽。

为什么呢?我问道。

他们告诉我,水太冷而不能洗澡。

说到饮食,他们一天吃两餐,上午十点多吃一餐,下午太阳落山后吃一餐。

他们吃豆腐,加上辣椒面使其可口,喝洋芋片汤,当然还有米饭。

他们日复一日地吃着同样糟糕的食物。

有时是萝卜汤,而不是洋芋汤,或者菜谱上还有煮蚕豆。

每周一次洋芋汤中加入一两块老腊肉。

我问到吃鸡、鸡蛋、新鲜猪肉以及像吃种在传教士团园子里的那些蔬菜的情况,这些蔬菜他们同样可以种的。

不,他们说,吃鸡、鸡蛋和新鲜猪肉太奢侈了——那些都是要卖的,他们急需要钱。

是啊,我想,他们肯定需要钱去购买他们一天抽到晚的鸦片。

至于传教士园子里那些新奇的蔬菜,他们的祖先不吃那些东西,照样活得好好的,他们说对祖先有好处的东西对我们也有好处。

此外,他们补充说,某些蔬菜,特别是番茄,被认为是有毒的,因为番茄是来源于两只狗之间的罪恶行径之果。

那传教士怎么样?我反驳说。

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因为吃这些菜而死去。

"啊",男人们会意地回答,"你们洋人身体与我们不同,对你们好的东西,对我们是要命的。"

他们看上去都很虚弱、消瘦,脸色黄得像羊皮纸,眼睛因抽鸦片而发红。

人们有什么办法帮助他们、说服他们呢?

仁慈的天主教徒们肯定是尽了他们之所能,可是这些人迟钝而执拗,狂热地固守着他们封闭和无知的思想。

碰上他们,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

由于受到黑彝人的邀请,我从磨石棉到美丽的大渡河下游一个名叫黑鲁凹的村子去。

从那里我得登上有11000英尺高的神秘的野沙坪高地,彝人们就住在这里。

他们的住房差,却很干净,彝人们看上去都很强壮。

我跟他们住了几天。

即使撇开他们为我特意安排的宴席,他们自己还是吃得很好的。

他们经常吃猪肉、鸡和牛肉——有红烧、油炸和清炖。

他们吃洋芋和乔麦饼,每顿饭都喝荞麦和蜂蜜酿成的酒,名叫芝吾。

他们不抽鸦片烟。

他们也不讲卫生,却很健康。

他们当中没有人患麻风病。

一提起麻风病,就使他们不寒而栗。

丽江周围的白族靠单调的饮食生活,米饭加上一点豆腐或相当于豆腐的东西,或者只吃辣椒和米饭。

他们也患麻风病。

四川移民和白傈僳吃的也很简单,他们同样害麻风病。

只有纳西族以及丽江周围各民族,不论贫富,饮食多种多样,很有营养,所以他们不害麻风病。

不管其他什么因素造成麻风病,这种疾病似乎在营养差而饮食生活单调的人中找到了温床。

肮脏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一个起作用的因素。

由于固定不变的饮食而造成的营养不良,肯定是一个因素。

下层阶级的藏人同样吃固定不变的饮食,由常年吃的糌粑(烘烤的大麦或小麦面粉)和喝的酥油茶组成,他们也害麻风病。

麻风病的治疗,即使用当今最新的磺胺类药物,其疗效也很缓慢,不明显。

我感到我没有资格来处理这类病例,但使他们无比高兴的是,我把病人交给南方的传教士团。

我认为西藏及其边地的真正瘟疫不是麻风病,而是性病。

从所有报告和旅游者的叙述来判断,西藏和永宁地区至少有90%的人口染上了这样那样的性病。

性病如此广泛的流行,当然是由于那些地区仍然盛行的自由婚姻造成。

由于严格实行婚姻制度并且有禁令:即所有纳西男子应该把爱情集中在本民族女子身上。

如果任何纳西人染上这些不宜说出口的疾病,他们肯定是在丽江以外感染上的。

退役老兵是感染这些疾病的最可疑分子。

藏人,某种程度上说,还有生活在永宁地区的处于母系氏族社会的吕喜人,在几十年甚至在几百年的时间里,他们的身体对梅毒有了相当强的免疫力。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现在的性病已只有很微弱的反应,即使到了第三期,也不像在其他民族中那样具有毁灭性了。

然而这种藏族类型的温和的梅毒,不会传染给其他民族,尤其不会传染给欧洲洋人。

一个欧洲人如果从一个藏人身上传染了这种病毒的话,则毒性就很厉害,不立即治疗,大约三个月就会致命。

西藏和永宁流行的梅毒和淋病对婴儿的出生率有显著的影响。

西藏的人口肯定在减少,永宁的小孩害角膜炎,那是先天性梅毒的后果。

西藏地方政府极为关注此事,计划大规模地治疗性病。

然而由于工程庞大,未取得什么效果。

由于粗心大意和对患病者的漠不关心,这个令人伤心的大问题就进一步恶化了。

例如他们从来不认为梅毒比普通感冒有什么更严重的地方。

既然梅毒的初期反应实际上像得了感冒或流感,无知者认为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因此他们来治疗的时候,他们总是说只不过是感冒了,没有什么要担心的。

当我告诉他们那是别的病时,他们吓了一跳。

我记得一个富有的藏人,带着这种要保密的疾病的明显症状来找我。

我告诉他真实情况,他大为震惊。

"不会,不会,"他嚷着,"只是一场感冒。"

"你怎么感染上的?"我问。

"我骑马时得的,"他回答。

"哦,"我说,"怕是骑错了马。"

他们连续不断地来了——藏人,吕喜人,偶尔也会有其他民族的人。

可是我真的记不得当中有任何害梅毒和淋病的纳西人。

正像我说过,藏人的梅毒是良性的,注射两三次后他们一般就恢复了健康。

可是在许多情况下,治疗已是白费力气,毫无希望了。

两三个星期后他们带着新的感染回到医务所来。

绝大部分工作是费力不讨好,我得承认我对治疗性病厌倦了。

我的医务所就是这样。

病人不断地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病人中也有来看其他疾病的。

我尽最大努力给他们诊断治疗。

有人甚至试图要我去处理妇女难产,可是我到此止步,因为这类事我完全没有经验。

我一直极为小心,如果我的病人死了一个,那我将会被人杀害的。

医务室使我远近都有熟人,许多令人愉快的长久的友谊建立起来了。

对于护理和医药,我分文不取。

可是有时候人们会带来几个鸡蛋,或一罐蜂蜜,要拒绝这些简单的礼物是不容易的。

我记得我试图拒绝一位老妇人带给我的几个鸡蛋,结果她十分生气了。

"你为什么不要?"

她尖声地问道,"这几个鸡蛋是新鲜的。我不是在给你任何脏东西。"

我能说什么呢?

然而办这个医务所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因为丽江狡猾的商人和店主们总是在盘算我的药品。

有些十分坦率,毫无顾虑。

他们说:"你从美国红十字会(美国红十字会后来改为国际红十字会)得到,免费供应,你同样免费地把药品给出去。这些药是珍贵的好药,在黑市上值很多钱,为什么不至少卖给我们一半呢?不会有人知道的。我们准备好付高价,颇大的一笔现金不会有害于你吧。"

并且他们摩拳擦掌地期待着生意能成交。

我既不生气,也不把他们送出门外。

我的中国礼仪几乎已达到一个外国人所能做到的最高程度了。

我不能确切地记起我说了什么,不过总之是些相当礼貌的话语,把我不能把药品让给他们的原因说得十分令人满意。

接着出人意料的攻击从其他方面来了。

妇女开始天天随意进来讨药,为家里的小孩讨10片山道年、为生病的丈夫讨20片阿斯匹林,为某个卧床不起的人讨10至20片磺胺利眠灵,如此等等,名目繁多。

起初我毫不犹豫,我钦佩她们为帮助亲戚朋友肯走那么远的路翻过山来。

直到我的厨师告诉我,他看见我们的山道年、磺胺利眠灵和阿斯匹林每片五角在市场上出售时,我才警觉起来,加以注意。

我们立即出了通知贴在门上,要求所有病人,如果他们想要取药的话,得亲自到我的医务所来。

这个办法奏效了。

后来,除了我确信的病人外,我尽量少给他们继续服用的药。

当我直截了当地拒绝某位贵妇人要几包药的请求时,她就会当众发脾气,骂开了。

出于同样目的的另一种惯用伎俩是,地位很高的官员发来通知,要多少某种特殊药品,并需由带信人(通常是勤务兵)送到他那里。

我总是送去几粒药,并且深深地道歉说,眼下那种药品快用完了。

甚至我那位可爱的纳西族医生朋友,也很快熟悉了到我家门口的路,向我借这样或那样的药品,答应几天后还我同样的药品,不过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还来过。

不久我就得制造各种借口防止他们耗尽我的药品储备,这些药品是打算完全用来治疗贫苦村民的病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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