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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被工作人员领到一间屋子,只见那间屋子颇大,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应该是主办方已经弄好的,而且都是新鲜的。远处有一个土灶台,上方是烟囱。
林玲说道:“我来吧,川菜只能是我来做。一山,帮我切菜吧。”说完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皮筋,扎起了头发,看来是准备大干一场了。
听到她的吩咐,我就开始切菜,虽然怕被人行刺,这里我的行李被没收了,师傅给的祖传菜刀也被没收了,不过这里提供的菜刀倒是更好,精钢制作,我开始了切菜。
另外一方面,郑国锋已经开始了烧火,而蔡保平开始择菜,我们就像默契十足的老搭档,开始紧张地合作着。
“蔡保平。”林玲喊了一声,吩咐了他一声,我看到蔡保平放下了择的菜,开始煮骨头汤。
“哎。”
我一边切着菜,一边故意找话跟林玲搭讪。
“你为什么让他去煮汤去了?”
“很简单啊,做菜肯定要高汤,先做起来,煮个两个小时差不多了,总要用到。”
此时,我看大家都在认真做菜,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下来,我就好奇问道:“你是哪里人,怎么会来参加这个比赛的。”
林玲白了我一眼,意思是紧张的时候,还有心情聊这些。她说道:“我是重庆人,看到奖金就来了呗。”
我还想说点什么,她又去跟蔡保平说什么了,我就专门切菜。
不一会儿,菜都配好了。我问林玲,还需要做什么。
她说,正好需要你来做一件事情。她指着一块牛肉说,你来熬制牛油。
牛油?这东西需要现场熬制吗?林玲说,主办方虽然提供了豆瓣酱,但是没有提供牛油,我们既然被困在这里,又不能出去买,只能自己做了。
我按照林玲教的步骤,把肥牛肉切成丁,再往锅里倒水,加上盐在中火的条件下慢慢熬,不停地搅拌,弄了半个小时,牛油才出来。我们看下房内的钟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一半的时间过去了,林玲依然没有开始制作这道菜。
我本以为我的事情做好了,哪知道林玲说,现在你来炒一个东西出来,说着把葱姜蒜和辣椒都给了我,我炒了十几分钟,以为完成了,结果她却说,还没够,这个时候,仅仅只剩半个小时了。连郑国锋都慌了,说,会不会来不及了,林玲笑着说,不会的,时间正好。
最后只剩一刻钟了,林玲问我,东西有没有炒制好,我说,你终于喊停了,不然我手都要炒断了。
随后,林玲把我炒制的东西拿来,迅速开始制作。
后来我才知道,我炒制的那个东西叫做火锅底料,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个东西好了之后,一系列流程都顺畅了。
只见林玲像一个武林高手一样,迅速地开始做,动作又快又麻利,等到林玲把热油浇上去,“滋!”地一声,终于完成了。
来了几个工作人员,分别把我们的菜品端上去,随后让我们走出来,继续站在圆圈里。林玲已经换掉了围裙,放开了头发,完全看不出刚才是一个叱咤风云的大厨。
我们的菜品应该是被端上二楼了。
不一会儿,传来了咳嗽的声音,看来是有人做的辣到了食客。
我们都紧张地等着结果。
不一会儿,小田士官又出来了,他说,一号菜是谁做的。只见第一个圆圈里的人举手了。其实不用举手,我们也知道,因为工作人员把我们引进哪个圈子,我们做的菜品就是几号。
他又说,三号菜是谁做的。第三个圆圈里的人也举起了手。
只听到枪声一阵响,两个圆圈内的人都被扫射死了。
小田士官像一个面无表情的机器人一样,说道:“请大家严格遵守规则!贵宾哮喘,不能吃辣,刚才一号菜让贵宾咳嗽,三号菜直接让贵宾咳出血来,这样的厨师害人不浅,必须消灭!”
他说着这样的谬论,却毫无表情,显然已经被军国主义洗脑了,大家都默不作声,心里恨死了这些日本鬼子。
只见第八个圆圈里跳出来一个人,说,我跟你拼了,说着去抢一个士兵的武器,结果还是从二楼响起了枪声,那人当场被打死。
八号圆圈里还有三个人,此时瑟瑟发抖,那个人被打死后,他们的队伍就只剩下三个人,不足4人了。那三个人显然被吓坏了,面如死灰,枪声很快响起。
如此一来,八个圆圈的队伍只剩下了五支,已经有15个人被打死了。
小田士官宣布,让大家都回宿舍休息,下午会有第二道试题。
中午我回到了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像一个行尸走肉一样,过了不久有人送饭来,应该是这里的食堂做的,味道很糟糕,但是我已经吃不出食物的味道了。
是什么样的恶魔举办了这样的比赛,并且如此草菅人命!我越想越生气,但是再一想,他们有枪,硬拼是不行的,我们厨师最大的武器就是菜肴,只能好好做菜,完成试题。
不知不觉,我居然睡着了,真佩服我自己,看到15个人被杀死,居然还能睡着,人一旦麻木了,真的就永远麻木了。
下午,门又开了,不久我们又被招到了广场上,自动站成了五个队伍。看到另外三个圆圈里什么也没有,我心里觉得很难受。
小田士官又出现了,他说。“各位大厨,今天下午的贵宾是我们大日本帝国尊贵的客人,也是大正形状株式会社的大正社长,他年轻的时候来过上海,在那边吃过一道腌笃鲜,非常印象深刻,所以第二道题目就是腌笃鲜。”
大正株式会社,我知道,是专门生产汽车和机械的,标志是一个正方形,这是日本数一数二的企业,这个社长一定是一个极有钱人,不过他要吃的却是一道腌笃鲜。
到了厨房,发现里面的菜已经全被收走了,也被打扫干净了,看来是利用我们中午午休的时间打扫的,里面多了一些配菜,只不过旁边两大桶高汤还在小火炖煮着。
我看了看提供的原材料,发现笋倒是提供的春笋,可是那咸肉却不合格,最好的腌笃鲜,重点在于腌肉,当然用金华火腿最好,可是这里提供的食材却是普通的咸肉,这样做出来的,很难说口感会最好。
林玲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这不是你拿手的吗?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了看食材,说道:“这里提供的食材有问题,腌笃鲜最好用金华火腿,但是居然没有提供火腿,这样做出来的,很明显不会最好吃。”
“习惯了就好。”林玲说道,“早上我也发现牛油没有,所以让你现场炒制牛油和底料,这才勉强过关,虽然口味不是最好的,但至少能过关就行。”
“对了。”我好奇问道,“川菜不都是辣的吗,你是怎么做到不辣的。”
林玲笑了笑,说道:“其实川菜分为上河帮、下河帮和小河帮,我们重庆菜属于下河帮,也叫作江湖菜,倒是不一定辣,只不过一定要够香才行。秘诀就在那红油中,所以我改变了调味的比例,做出来的红油,在辣味之外,还藏着一丝暗甜的口感,以及一点芳醇的香味,这样做出来的红油保证了香味,而且浓郁的牛油还能避免刺激咳嗽。”“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你帮我炒制的,让我炒的话,我可炒不动。”
“快别说了,赶紧做吧。”郑国锋的声音背后响起,我们一看房间的钟表,过去五分钟了,赶忙开始制作。
“国锋兄弟,这百叶就麻烦你了。”我指着百叶说,郑国锋一脸懵,搞不清楚这个百叶有什么好弄的。
我解释说,腌笃鲜的百叶要足够厚实、软韧,这个百叶看起来不太行,太薄了,我觉得我们可以现场做。
“现场做?”林玲皱眉道,“你确定时间赶得上吗?听说做豆腐百叶都需要一天的时间,我们只有两小时。”
“赶得上,因为这边有一个半成品。”我指了指角落里的豆干架子。
那边有压榨的豆腐干,看来是日军抢的人家豆腐铺子的,做成一半也拿来了。
不过这却是我的福音,我可以用它来现场做百叶。
我跟郑国锋说,请他找来一个重物,压在上面,把底下的水继续压出来,等到压不出水的时候为止。
“蔡大哥。”我跟胖胖的蔡保平说道,这里就麻烦你来捶打这个咸肉了。
我指着一大块咸肉说道:“这个咸肉的韧度和嫩度远远不如金华火腿,现阶段的抢救措施,就是不断捶打它,按照纹理来打,把它打松软了。”
说完,蔡保平举起自己的拳头,开始轰隆轰隆地砸咸肉。
那边我开始切笋,做配菜。林玲在一旁烧灶。
我看着这一幕,仿佛恍惚了,如果这不是在生死瞬间的屠宰场,而是在一个寻常家里,这一幕该有多温馨。
一个不留神,差点切到手,好在我练了五年刀工,及时避开。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看时间差不多了,说,可以了。
我看那咸肉,已经被捶打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那边百叶被压得已经不出水了,打开木框,成品的百叶薄如纸,柔似绢,仿佛有豆油渗出。
我开始制作,把百叶切片,咸肉切块,不久所有东西全部下了锅,我说,炖煮需要40分钟,我们终于可以歇歇了。
我们简单收拾了下厨具,坐在厨房里几个小凳子上,虽然认识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是经过两次做菜,彼此感觉已经像认识多年的老友了。
我拿出来一个热水壶,给大家都倒了点热水,这里厨房有比较粗粝的茶叶,我也加了点。
“你什么时候煮茶的?”林玲很惊奇。
“就刚才做菜的时候,我估摸着还要炖煮一会儿,正好歇一歇,喝喝茶。”
我们就这样坐着,仿佛外面不是荷枪实弹的野蛮日军,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修罗场,而是一个平凡的午后,尽管这里是地下室,并没有阳光,只有几盏煤油灯。
现在虽然是10月,天冷了,但是这里是地下,不透风,只有烟囱通向外面,所以这里还算暖和。一杯茶在手中,不知不觉大家聊了起来。
原来郑国锋是山东人,但是从小生活在广州,学习的粤菜,难怪说话一点广东口音也没有。至于蔡保平,是河南洛阳人,从小在开封省城学做豫菜,还曾经在西安待过几年,大家一来一回聊熟了,不知不觉,腌笃鲜也好了。
听到铃声响起,我们又回到了广场上,站在规定的圆圈内,我看了下,目前场上还剩下二号、四号、五号、六号以及我们的七号。
我们各自端上一碗腌笃鲜,只见工作人员把菜端上了二楼。
这一次等的时间格外久远。
大约过了半小时,小田士官才出来。
他问道:七号菜是谁做的。
一听到这个,我简直心提到了嗓子眼,毕竟早上他点名了两个人,后来都枪杀了。
我吓得魂不附体,看了眼林玲,她倒是很坚毅,丝毫看不出慌乱。
我站了出来:“是我。”
小田士官接下来一句话让所有人震惊了:“你跟我来,社长要见你。”
我简直不敢相信,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要见我,是不是准备在楼上肢解我?
我走路的时候,腿都在打颤,走上楼梯的时候,腿都提不起劲来。
到了二楼,发现上面有几间包厢,我进去一间包厢的时候,意外看了看窗户。
里面是日式的榻榻米装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坐在那儿。
“快坐。”小田士官说完,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我坐在那个社长面前,那人先开口说话了。
“别紧张,我问你,这道菜你是跟谁学的,你师傅是谁?”
我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时候骗他也没有意义,就实话实说,“这道菜是跟我师傅李庆红学的,他在扬州城开了一家小饭馆,我在那边学艺五年了。”
他听着,不一会儿说道:“是的,就是这个味道,没错了。”
他最后说道,“如果你能获得冠军,活着出去,一定向你师傅问声好,我叫大正良平。”
我正要走,他叫住我,“你师父曾经帮助过我,我答应你,当你有困难的时候,我也可以帮你一次。”
说完,门开了,我被领了下去。
下楼梯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人认识我师父?他说他在上海的时候吃过这一道菜,难道我师父曾经在上海工作过?
当然了,这些疑点都要等出去再说了。
不久,小田士官宣布,今天社长心情好,大家的都过关了,明天还有两道菜,现在大家赶紧去各自的房间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