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盗玉杯杨香武熬鹰 施烟幕黄三太角技
且说周应龙与黄三太二人击掌已毕，周应龙文陪各路英 雄寒喧了一番，见天色不早，将残席撤去，众来宾也各自安 歇。王伯燕被人引入隐逸搂，在楼下石室内坐守九龙杯，暂 且不表。
单取黄三太一行，来至下处，一面喝茶，一面商量如何盗取九龙杯之事。铁飞龙道：“进北京入宫盗宝是我陪老六 去的，这次还是我去”一粒洒金钱胡景春道：“老弟，不 是哥哥拦你，这次盗杯和北京盗杯不一样，皇宫内虽高手云 集，可他们对这三只手的活路却是外行，在这一点上杨六 弟也比不过王伯燕，若不然不能两次上了他的当，依我说,莫若欧阳贤弟与杨六弟同去”众人都觉得取阳德这个人选得好，为什么这么说呢？
欧阳德是贼魔的后代，拨门撬户、挖墙穿壁、开锁配钥 匙等那是他的拿手戏，而且他还有一身软功夫，一身油锤贯 顶、两太阳穴顶砖的硬功夫，更令人难以学会的是七寸多的 大脑袋，二尺多的肩膀头，在五寸大命缝隙里他能钻过去. 这功夫是怎么练的呢？欧阳德从伯父那里学会了缩骨法。有 这几手软硬功夫,穿门入户是大有用场，所以胡景春选了他。
可是欧阳德一听，连连摆说道：“唔呀，不行，不 行，吾不行呀！ ”众人都说:“谁让你有那套本事？这事你不 能不去，“不去，不去。”贾明把三角眼一翻上了话啦：“我 说臭豆腐，你想拿一手怎么着？看看瘦猴作瘪子你甩手不管， 好，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没你这个臭鸡蛋也做槽子糕!”
“唔呀，你算说对啦，我这个臭鸡蛋你算用不上啦。”黄三 太见他们不说正经话，瞪了他一眼。欧阳德又道：“三哥， 你別生气，听我说说，我不是不去，是我不能去，我要去了 非坏事不可。你想，到会的这么多人，差不多的都认识我， 这两天我要不露面，必然要引起隐贤山上的人多心，倘若为 此再添人看守，杨香武想作手脚可就难啦。我推荐一个人， 准比我强。”贺兆雄道：“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呢？〞欧阳德 一指千里追风仙佟华龙道：“这位如何？ ”杨香武大喜道： “好，好，确是不在你以下！ ”众人也都说行。
这佟华龙可非一般人物，他是大贼魔的唯一弟子，对他 可谓倾囊尽赠,前边已经说过，他从五岁开始学艺，五行八 作无所不会，还会学猫叫、狗叫、鸡叫、鸟叫，很能蒙蔽人。
杨香武走封佟华龙面前，抱拳道：“老兄弟你就帮帮忙 吧，谁让哥哥摊上这麻烦事呢！”华龙嘻嘻笑道“猴哥还吃不了燕子肉吗，用得着我帮忙"黄三太这个气呀，他把脸一沉说道：“这是什么时候，还嘻嘻哈哈开玩笑，这 回九龙杯盗不回来，一则丢了先师胜子川的威名，二则皇上 岂肯轻饶六弟，再则彭朋彭大人也要跟着吃刮落，难免降个办事不力之罪，这事可非同小可，你们且要三思！”佟华龙 又是一笑，说道“三哥不用发愁，不就是去盗那九龙杯吗?你把这事交给六哥和我好啦，盗不来九龙杯，甘当军令！ ” 说着把脖子一伸作了个挨砍的动作，接着又耍了个鬼脸。弄 得黄三太是啼笑皆非。还是胡景春老诚，和颜悦色的说道： “弟兄们不聚了，黄三弟所担心的也有道理，自从先师胜 英胜子川去世后，我们原来镖行的名声是不如过去了，今天 要盗取九龙杯，决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况且对手非同一般， 杨六弟你想想还需要什么人给你当助手？ ”杨香武眼珠一转 道“还真需要几个人，就叫贺天保、濮天雕、黄天霸跟着 去吧！ ”胡景春不由一怔，尚未开口，黄三太便把眼一瞪:“叫 几个小孩子去干什么？”白俊一旁哈哈笑道：“好主意，好办 法！ ”黄三太不解其意，除了杨香武、佟华龙、屠士远之外，多数人都莫名其妙。不过白俊在他们这一帮中还算客人，黄三太不好斥责，只是冷冷地问道：“这却是何道理？ ”白俊 笑道：“这和欧阳兄不参与盗宝的道理一样，欧阳兄不出面 要引起众人的疑心，可少几个孩子谁也不会注意，而且孩子可以做到大人做不到的事情，再者也是给他们一个长见识的机会，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众人恍然大悟，黄三太也连连 点头，并把三个孩子叫过来嘱咐了一番：“你们要听杨六叔的调遣，事成之后重重有赏，倘若捅了漏子，小心你们的脊 梁”三个孩子听说有了自己的差使，都高兴地跳起脚来， 尤其是黄天霸更是高兴得了不得，他上前抱住杨香武的大腿，“我也露一手！”
黄三太见天色不早，问还有什么事？佟华龙道“明天 在聚义厅里，你们不能干坐着，最好是比武”“这是为什么?”“你想，我们一比武，必然吸引众人视力?也就没人去査点
我们的人数和留心杨六弟做手脚了。”黄三太点头称善。
次日早点过后，众人来到大厅之内，彼此见过礼，杨香 武抱拳道:“有劳周寨主派人引在下去隐逸楼下，以便盗宝。”
周应龙唤张祥过来，说道：“带杨义士去隐逸楼！”“是！ ”张 祥带引杨香武离开大厅，转弯抹角，穿过几个院落来到山寨 的东北角，这里果然有一座隐逸楼，楼房高三层，依山而筑，楼下有一独立石屋。张样一指石屋道：“神偷王伯燕就在里 边。”说罢唤了几声，就见王伯燕打开一个小窗，探头应道：
“张寨主何事？”“请把九龙杯取出来，让杨义士过一过目。”
只见王伯燕一回身，将九龙杯托在掌中，笑道:“杨义士，告诉你，这九龙杯就在屋内铁箱子里，我这三天三夜可不出 这个屋说罢将小铁窗一关，人不见了.张祥也告辞而去。
杨香武仔细地打量了这间屋子一番，此屋一丈三四见方，皆 是一尺厚五尺长的条石砌成，哪块石头也有上千斤，一扇小 铁门宽不足三尺，一个窗户大不过饭桌，外罩大拇指粗细的 铁网，那网花儿也就是比拳头大点。这还不算，整个房子还 被铁罩子罩着，上下左右都安着铜铃，共计一百零八个，不 用说人动，就是风一刮，鸟一碰，也是叮当乱响。杨香武看罢，不由暗暗叫苦，心想:这可怎么办吧？只要一沾铁网铜铃就响，铜铃一响，屋内人必知，休说不许用蒙汗药，就是让用也用不上呀。幸而规定了三天，时间少了怎么能行！
他围着房子转了几圈，除正面一窗一门之外，别处更不能出入。杨香武正在为难，佟华龙来了“怎么样 ” “你看 吧，此屋固若金汤，很难进去，王伯燕这家伙，吃、喝、拉、撤、睡，都在里边，看来咱说的调虎离山，敲山震虎，拋砖上吊的办法都行不通，却怎生是好?”佟华龙嘻嘻笑道：“六 哥你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难道你忘了我师父欧阳大 义士在萧金台盗万寿珍珠灯的故事吗?那房子比这房子还严 调虎离山不行，可以给他来个熬鹰，把鹰熬乏了就听话啦！” 杨香武笑道：“古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一 点不假，咱们做手脚吧！” “好，你出头吧。”佟华龙闪在 一旁，杨香武走到石屋跟前，喊道："王伯燕，王伯燕！” 王伯燕探头道：“什么事儿？” “告诉你，我可会五行挪移大搬运，你可看好了，我这里一掐诀念咒，那九龙杯可就自 己飞到我手里来啦！ ”王伯燕哈哈笑道：“杨香武，你甭来 这一尝,要讲调虎离山、瞒天过海、指鹿为马、以假乱真， 这些手法，我不在你以下，要不然我也不能从你手里盗过九 龙杯，有本事你就使吧，我是死活不出屋!”杨香武道：“你 若出了屋我盗出九龙杯来,还算什么能耐，我是告诉你，双眼 看住了，九龙杯就飞到我手上来那才叫能为呢！ ”王伯燕笑 道:“甭废话，三天以后咱们再见 ”二人你对我答，说个 没完。
白天每隔半个时辰，杨香武就叫王伯燕一次，晚上毎隔一个时辰呼唤一次。在更次之间杨香武找个地方睡觉由佟 华龙扳动铁网，摆动铜铃，作攀登之状。这样，王梅燕是整 天整夜不得休息。 再说大厅中，黄三太一干人举在东敞厅，一色的八仙桌 子，除首席外都是一色的大板凳，武氏兄弟及障贤山人坐在正厅，其余来宾坐在西厅，八仙桌均是铺设花围，上绣二龙戏珠，凤凰离巣，团花朵朵，很是排场.
周应龙面对众人道：“日来人多忙乱，各路英雄还未来 得及一一引见，今日闲暇无事,大家认识认识。”回头对黄 三太道：“黄老英雄，你先把手下众位英雄介绍介绍吧。” 黄三太点头称善，先把左右座位上的一粒洒金钱胡景春、小 孟尝贺兆雄、追云燕子刘云、红旗李煜、凤凰张七、金头虎 贾明等人一一作了引见。周应龙道：“听说有位欧阳义士， 可否一见？”黄三太用手一指道：“欧阳贤弟在这里。”欧 阳德手托大烟袋，仪表非凡，不光隐贤山上的人，凡来庆寿 的人都觉得稀奇。虽然天进十月中旬，可是在南方也不过是 刚穿夹衣。欧阳德则不然，他是头戴狐皮帽，身穿狐狸皮袄，外罩皮马褂子，浑身上下都是上等的皮货。众人越看越觉得 可笑，心说哪来的这么个怪人呀？
周应龙道：“幸得欧阳义士下顾小寨，实令小山生辉， 幸甚幸甚。”欧阳德道：“唔呀，不敢，不敢，敝人外号小 贼魔，也有叫我贼魔羔子的，春夏秋冬一身衣裳，还从来没换 过”黄三太一听不象话，哼了一声道“贤弟你坐下吧！”
少时，寨兵端来菜肴，除鸡鸭鱼肉外，还有千鲜果品， 冰藕雪梨，都是山中所产。每桌上一把广锡酒壶，足盛半斤 之多.贾明不等别人端杯先自端起酒壶喝了一气。黄三太白 了他一眼，并示意刘云验菜，刘云取出象牙勺，对酒菜一一 试了一遍，看有毒没毒。周应龙见状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一 饮而尽，请众人举杯。
众人边喝边谈，先说江湖行当，又说历代古圣先贤，一 谈这个，黄三太是老头吃冰凌核——闷嘴啦，因为他不懂历 史，只懂得风高放火，月黑杀人。幸而贺兆雄出身世家，对诸子百家无所不通，无所不晓，从历代古圣先贤，哪朝龙争 虎斗，哪位忠臣安邦治国，哪个奸相卖官鬻爵，非亲不用， 非财不取，什么三故五典。八索九印、三皇五帝、五霸七雄、楚汉相争、唐宋元明……没有不知道的。他与周应龙谈得很 投机，那真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贺兆雄称赞周应龙博古 通今,周应龙夸奖贺兆雄广览多读。后来谈到清兵入主中原， 二人的看法发生了分歧。贺兆雄道：“明廷君昏臣愚，只知 吃喝玩乐，不管百姓死活，实乃气数已尽，清太祖应运而生， 实乃应天顺人。”周应龙道：“不然，古云，普天之下，莫 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建州曾是大明疆土，努尔哈 赤之祖先，曾是大明臣子。明自万历以来，皇上虽有失德，但崇祯帝乃有为之君，自身节俭，励精图治，力图匡正过去先 王之失。而多尔衮藉吴三桂之口,以乞师靖难为名，夺我疆 土、占我河山，杀我君、屠我民。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有 何仁政可言，有何应天顺人可讲？”贺兆雄是个聪明人，心想：自己一不当官，二不应役，他们谁爱当皇上谁当皇上,
自己犯不着争论，当下言道“在下不过是人云亦云，粗敝之言，以污明公之耳，权当我役说罢了。”周应龙本来还想多说几句，见贺兆雄已经谢过，也就不再说了。他们争论结束，旁边可气坏了一个人，谁呀？黄三太，他认为这是周应 龙有意给他难堪。江湖之事我懂，你为什么避而不谈，对我 不懂的老古董，你们却谈个没完，这不明明是晒我的台吗！ 他又怪贺兆雄不该炫耀自己，后来见他向周应龙道歉，更恼 火了。当下厉声道：“周寨主，古人云，在其位，谋其政， 千何事，思何理，卖什么的应当吆喝什么，咱们都是舞枪弄棒之人，不必替古人绕舌，亦不必诗云子曰，今日各路英雄 在此，咱们在武功上做个游戏如何？ ”周应龙还未开口，武 建章一想不好，以武功做游戏，难免伤人，真要动起手来不好收场。当下开口道：“黄兄之言甚善，习武之人切磋武艺 乃是正理，不过朋友之间较艺，还是以点到为止，方为以武 会友，如若出现致伤致残，小弟则不敢当此证人了。”周应 龙心里明白，微然笑道：“适才谈古论今，不过是话赶话说 到那儿了，既然黄老英雄对那些不感兴趣，比武角艺岂不更 好。适才武兄所言甚善，我等素日无冤不仇，不是素有交往 也是慕名的朋友，凡来隐贤山的都是我的朋友，岂能刀兵相 见，不用兵刃我赞同，倘若使用兵刃，我隐贤山自认甘败下 风。”这一来，黄三太势无它路可走啦，当下哈哈笑道“周 寨主之言甚合我意，黄某向来喜欢息事宁人，哪有刀兵相见 之理，即使动拳脚，也是点到而已。我看你们摔交如何？这既伤不了人，又可取笑。”武建章听后暗暗点头。说道：“摔 交也应以倒为限，切记不可伤人。”众人点头同意。武建章 道：“如此说来，选人上场吧！ ”黄三太点了孟金龙，吩咐 道：这是摔交，不可伤人，如若伤人，三天不管饭！ ”原 来，盂金龙有四怕，一是怕他师父夏侯商元，二是怕他父亲 九头狮子孟凯，三是怕神镖将胜英，如今这三个人死了，除 了贾明的话他所，谁也管不了他，不过他最怕不给饭吃，所 以黄三太拿这话降他。孟金龙傻愣地问道“不伤人可管饭?” “不光管饭，酒肉管够，爱吃多少吃多少!”“那就好啦！ ”盂金龙迈虎步来到场子中央，叫道：“谁来和咱家比比？ ”说 着把碗口租的胳膊一伸，众人看时，真好象羊群中跑出匹骆驼，髙有九尺，膀阔三停，腰粗十围，手象蒲扇，大脚板一尺多长，一身的疙瘩肉。隐贤山群雄不由一愣，都觉得这个 黑大个不好对付。沉默片刻，人群中站起一人，此人髙有七 尺，膀大腰圆，头戴六楞壮帽，足蹬牛皮快靴，绛紫色短靠， 腰扎一 巴掌宽的英雄带，古铜脸，龙眉虎目，气概非凡， 此人正是隐贤山后寨寨主王谦，他起身离位道：“启禀周寨 主，待小弟会他一会！ ”周应龙笑道：“好，不过胜败乃兵家常事，胜固可喜，败亦不过一笑，贤弟切要沉住气”“小 弟知道了！”说罢迈步向前，双方通过姓名，孟金龙来了个 骑马蹲裆势，叫道：“来吧！”王谦一看这大个犹如半截铁 塔，还真有点怵头，但到了这个时候，不能耍熊，两下向前 一凑，彼此抓住了对方的双肩，一推一拉，都叫了一声好大 力气。別看王谦比孟金龙矮一头，可双膀也有千斤力气。盂 金龙取胜心切，双手一叫劲，身躯向后一仰，王谦不由跳起 一只脚跟，二人僵持不下。孟金龙从五岁就喜欢摔交，十岁的孩子也摔不过他，后来，又跟老剑客夏侯商元学艺，摔交
这功夫始终没放下。当年大闹萧金台，除了挟山太保闵德润和他闹个平手之外，谁也摔不过他。不想今天遇上于硬手， 自知难以取胜，就采取了伺机而动，以守为攻，孟金龙虽然 力气大，可王谦机智灵活，稳扎稳打，孟金龙推时,王谦左 脚抬起右腿用力，盂金龙拉时，王谦右脚抬起左腿用力，孟 金龙左右拧时，王谦打千斤坠，盂金龙使绊子时，玉谦乘机 进招，二人各不相让，时间一长，王谦鬓角见汗，有些力不 从心，孟金龙见时机到啦，运全身之力，一个怀中揽月猛地 向前一拉，王谦失足倒地。众人一阵哈哈大笑.
弓力一看隐贤山的人被摔倒了，顿时怒发冲冠，钢髯四奓，正欲离位，洪天锦笑道：“贤弟何必如此，我包你捞回 一场也就是了，快快请坐！ ”弓力只好坐下。只见洪天锦唤 过右寨寨主乌天寿，附耳低言，你要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