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记事·风物记·1·胜严寺

文石斋主聊文化 2024-05-07 17:16:05

故乡记事·风物记·1·胜严寺

寺庙

老时候儿的“泡里”,庄庄儿都有“小庙儿”,如五道庙、三官庙、土地庙等等。在姜泡儿,则有“一溜十八泡”最大的寺庙“胜严寺”。

胜严寺,清康熙二年(1662)修、十八年(1679)续《永平府志·卷之十·寺观·滦州》记为:“在城南五十里,元至顺年建。”此后历代《永平府志》均沿此记之。嘉庆庚午(十五年,1810)《滦州志·卷之末·外志·寺观》则记为“在州城南五十里于家泊,至顺年建”,所记地址不确,它的旧址其实在“于家泊”邻庄儿姜泡儿庄西偏北,联结姜泡儿、钟泡儿、高泡儿、吴家泡(小屯儿)等庄儿的东西主路、也是姜泡儿庄的主街道儿北,西边儿有一条朝北流的小河儿,河上曾架有石桥,貌式颇古。

据我大哥回忆,1957年,胜严寺已经毁败仅残存一点儿东南角儿,殿堂改建成了姜泡儿小学。当年大哥 10岁,在这儿念小学三年级。1958年,“大炼钢铁”兴起,人们把胜严寺的残砖拉儿去建“小高炉儿”,椽子檩劈了当柴火烧了,存续 600 余年的胜严寺,除了高出地面儿大约2尺的土基,终无寸余。

至顺是元文宗图帖睦尔的年号儿,始于公元1330 年,终于1333 年。如果地方志所记兴建年代无误,则胜严寺存续历史堪称久远;而在“一溜十八泡”,胜严寺俗称“大寺”,也曾是一方重物儿、胜景儿。

1979年夏末,我来到“大寺”读初中,也就是当年大哥就读的姜泡儿小学。随着时世的变换,当年的姜泡儿小学已经改建成姜泡儿公社儿兴办的“姜泡公社中学”,俗称姜泡儿中学——但“十八泡”的人们还是依着旧习,称这里为“大寺上”。

对于“小升初”,我当时没啥概念,但是对于“大寺”,却因为父亲的一段儿往事,而颇有好感。

父亲年轻的时候儿,有一天黑间上大寺看戏,走到寺西南的小石桥儿上,忽然听见桥南儿水坑里“哗啦”一响,月影儿里恍惚儿有一条大鱼跳出水面儿。

父亲悄悄儿走近坑边儿,仔细看水坑的模样儿,觉着这鱼短时间不会走远,于是返身跑回二三里外的家里,取儿来长备着的旋网,蹲守在坑边儿一角儿。

不一会儿,大鱼再次跃起,父亲瞄准鱼落的地方儿,一网下去,人紧跟着跳进水里——-有经验的打鱼人都是这样儿,一旦渔网入水,扣着了大鱼,不能像平常一样儿拉网上岸,而是入水,围着渔网的周边儿一点儿一点儿收紧“网脚子”(方言,网坠),防止大鱼冲开渔网或水底有“挂”、有坎儿,渔网不能完全着底,大鱼钻出去。

网越收越紧,父亲的心也越来越由紧张而兴奋、欢喜:一条 8 斤多的大鲤鱼,果然被扣在了网里!

父亲给我会五弟讲这一段儿往事的时候儿,脸上洋溢出一种一辈子几乎从没有过的喜悦、满足和自豪,父亲一辈子遇到的奇事儿、险事儿不少,这是少有的有趣儿又有乐儿的事儿之一。

而在我上这儿念书的时候儿,寺西儿的河、西南的桥还在,只是石头砌的小桥儿已经倾裂,桥面儿石板儿之间有了半巴掌宽的缝儿,桥南边的水坑也只是“具体而微”,没多少水了。但桥下细水一线,清澈而潺潺滑涓北去,在桥北儿又连续形成俩略大的水坑,也还有鱼,有一天早下,我上学经过这儿,看见一个鸭子叼着一条不小的鲫鱼,从桥北儿水里急急地爬上河西沿儿,鲫鱼后半儿拉身子悬在鸭子嘴外头,尾巴还在上下甩动。

如果说父亲“月夜捕鲤”仅是我们一家的“传奇”,那么,胜严寺的另外两个传说儿,则在“十八泡”流传久远,且堪称广布。

一是位于学校南门外的操场,有南北两副篮球儿架儿,其中北边儿那副东边儿的一个着一个巨大的“王八脑袋”压着底儿。据说这个“王八”是神物儿,所以它的这个脑袋虽然只是一个脑袋,却不能动,一动它,就下雨,而我在这儿念书3年,还真没见哪动过它。但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许学校一般爱在初春修整操场,“清明时节雨纷纷”,曾经有过一修整操场、动弹“王八脑袋”就遇到下雨的情况儿,以致有了这个“说儿”吧?

而我一想到这个“王八脑袋”,常常不禁莞尔:其实,这个“王八脑袋”是很多寺里都有的、驮碑的神物儿“赑屭”的脑袋,只不过人们毁坏寺院的时候儿,连这个属也破坏了,导致赑屭“身首相离”,不再受到人们的尊敬;如果这“王八”,甚至只是它的脑袋就这么神异,人们对它如此畏敬,又何以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也或许庄里人知不道“赑屭”这个神物儿,看着它像河里、坑里的王八,又不愿意或不能较真儿,就这么叫它吧。这在民间,像别的很多事儿一样儿,也是没办法儿的事儿。

二是传说儿胜严寺过去有地道,通往邻近的钟泡儿,甚至说通往好几里地以外的梁泡儿的“姑子庵”,总之是和尚“祸祸”妇女的用项儿。

这个传说儿比上一个更加神秘,也更容易引起人们的猎奇心理儿,流传更广。但是,静下心来想想,钟泡儿在胜严寺西南二三里的地方儿,中间还隔着属于姜泡儿的“小庄子”,梁泡儿更远在胜严寺正西四五里,中间隔着寺西边儿小河儿等好几条大大小小的河、蒋家泡、于家泡等几个庄儿,如果真要挖这么一条地道,胜严寺得有多大的实力,下多大的功夫?再说了,如果胜严寺的和尚真做了“祸祸”妇女的事儿,历代官府、庄里人们又岂能容它存续好几百年?

这或许是一般人对和尚、尼姑抱有肤浅的偏见,“瞎编乱造”诽谤他们,又或许更大的可能是,有无聊文人读了明代传奇小说儿《醒世恒言》里《汪大尹火烧红莲寺》一章,或有人听、看了根据这个传奇改编的皮影、大鼓儿,动了不正之念,穿凿附会,成了这个传说儿。

但是,无论在世人眼里多么神奇,多么神秘,或多么无良,又无论世人咋传说、评论,存续了六七百年的胜严寺,终是没了。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任谁又能敌得过予人以成、斥人以败的时光。

弯弯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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