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争地盘滇军开战 刘文辉临危受命急奔前线

杨森正月初四清晨告别刘湘，刘湘派了一个骑兵护兵班同行，一路晓行夜行，快马加鞭，在隆昌与傅士全派来的人接上后，正月初六深夜赶到永宁。一到永宁，傅士全给他的第一个消息是，滇军赵忠奇部为了抢夺犍为县盐场，向陈洪范部攻击，战端已开，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滇军已攻下屏山县，正沿岷江向犍为方向攻击前进。

“他们打他们的，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杨森不以为然。他知道忠奇是穷慌了，这个仗也不会打多大的。因为滇军还未准备好。

“如果赵又新部要支援赵忠奇部，可能要急招你回去。”

“不管他，我现在在广安，管他牛打死马，马打死牛的。我们谈我们的正事。”

“我怕的是，战端一开，一发不可收，影响我们的计划。”

“不会的，滇军没准备好，不会大打的，赵忠奇无非是穷慌了，想占盐场刮点地皮。我敢说，此事不会是唐继尧策划的。唐还在广州宫斗。不过，陈洪范的实力有限，又是民团、汉军、土匪组成的军队，可能要失地吃亏。”

杨森不想马上回到泸州，是怕赵又新要他带兵支援赵忠奇，与川军打仗，杨森不愿干，他是能躲则躲。

但杨森对陈洪范部的估计失算了，事情的结果使他大跌眼镜！

刘文辉新晋了上校团长，又大发了一笔大财，回到大邑县祭祖过年，老婆又生了个儿子，真是喜事连连。原计划要到正月十五后返回嘉定(乐山)。陈洪范突然来了加急电报，滇军打下了屏山，意图抢占犍为盐场，要他速回参赞军务。刘文辉不敢耽误，得人钱财，替人消灾，他快马一天赶回嘉定。才知道，滇军已攻入犍为县，沿着岷江攻击，负责犍为、屏山、沐川三县防区驻军独立旅与民团，正在节节抗击，滇军已快攻到犍为县的清溪镇了。

“自乾，反击滇军，由你来主持。你马上带上你的混成团，火速支援犍为。必须守住县城，你为前敌总指挥，我带十五旅、十六旅随后增援。”刘文辉自视才高，训练军队有一套，陈洪范也想看看刘幺爸是不是“银样蜡枪头”，“赵括”式的人物？

“师长，我去没问题，但是犍为、屏山、沐川三县境内的军队，独立旅、民团要由我统一指挥。另外，第一混成旅给我一个团、师炮兵团再给我一个营，再给我一个机枪连，手枪大队全队、弹药带足，先堵住他们再说。”

“那好，你马上带队出发，我也准备出发了。”

刘文辉虽然二十三、四岁，还是第一次打仗。十年军校浸淫，常年演习，又熟读中外近代战争的战例，他倒是没有出现心慌。回到团部，立即叫来手枪连长，他要连长亲自带队，便衣侦察敌情。

“到了犍为、屏山、沐川，分散打探，要搞清楚滇军投入了多少军队，指挥官是哪一个。分成几路，各路实力，行军路线，驻地。正在攻击清溪的有多少滇军。你到县城见到王洪镖旅长，叫他动员街团，布置城防，我随后就到。传我命令，如果擅自弃城逃跑者，杀无赦！”

刘文辉匆匆集合起队伍，他的混成团三个步兵营长，有二个还未归队，他只有临时指定二个连长当营长。因为他这个团是混成团，编制有炮兵营、机枪营，他把新购编剩下的重武器，全都要过来，他的理由是，要照德式编制。陈洪范也想把这个师直属团当拳头用，就依了他。另外还有一个骑兵通信连、一个工兵连、一个辎重营、一个手枪连，还有一个团部连。全团约三千余人，在当时川军的团级编制中，是最大的了。

第一混成旅的第一团近三千人枪，也是一个编制齐全的混成团。因团长回家过年未归，正好，少一个艄公，兔得扯皮。刘文辉把混成第一旅的第一团团部，随他的团直一起行动，各营编为行军后队。

刘文辉把机枪营、炮兵营中的迫炮连，机枪连分到各步兵营，以增强各营的攻击能力。把炮兵营七五山炮营，随团部行动，师部调来的山炮营、机枪连，随团部行军。分配停当，全团从嘉定出发。

刘文辉为什么还要一个团归于他指挥？他当然是要兵权。但他知道，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败。守住县城，这是一定要做到的，但刘文辉想的是，如何重创滇军，想一战成名！

刘文辉虽是第一次上战场，但十年军校侵淫，他是按大清末年制定的军校由初级、中级、到高级，即从陆军小学、陆军中学、到保定军官学堂的三级养成，刘文辉走完全程，整整用了十年！无数次的实兵实装演习，中外近代经典战例，全部了然于胸，人又极顶聪明，对战争的理解，站的层次更高。加上武器装备在当时来说，又是一流，他想的绝不是堵住滇军为目的。

为了快速到达犍为前线，命令第三营，分成三路，轻装跑步前进，各配辎重一排、工兵一排，并配民伕一百，携弹药给养跟进。刘文辉知道，现在只有抢时间。他对独立旅王洪镖旅长的作战能力不敢信任，王旅长出身于汉军营、前清巡防营管带、行武出身。手下一个约三千余人的旅，兵源是来自汉军营，民团、还有改编的土匪。虽然整训了几个月。但手中的枪械，是陈洪范部最差的！是从十五旅、十六旅换下来的川造步枪，威力最大的，就是二人抬抬枪了，居然打了二天，丢了屏山县，还在坚持，而对方是称为当时中国第一流陆军的滇军！看来王旅长，还是有两刷子的。

第三营紧赶慢赶，赶到犍为县城时，清溪镇已被滇军占领，滇军已掩杀到县城外，县城里一片慌乱，大户人家，收拾细软，已开始出城逃向嘉定方向。

第三营营部排、七连从北门进入县城，这支队伍服装齐整，清一色的德式枪械。后面还有抬着机枪，背着小炮的。老百姓一看援军来了，驻足观看。第九连绕城到西面，准备从西门入城。八连、炮连紧随七连入城。后面的辎重、工兵、民伕赶到，背着枪弹、炮弹给养入城。援军到了的消息在县城传开，想逃的人，也不心慌了，站在路边观看。

黄营长是才从连长临时任命的，他是到上海护卫军械那个连。一路上与刘文辉在一起，刘文辉耳提面训，他还学了不少东西，战术水平大大提高。他到县城旅部报到，才知王旅长已上南门城门楼子上布置防务去了。他赶到南门楼子上，王旅长正在指挥抬枪大队分兵守口。

黄营长在城门楼子上看出去，从清溪溃败下来的溃兵，已快到城门了。他用望远镜向前看去，发现戴红边帽的滇军，在后面追击。

“王旅长，你看，这样怕是不对哟，溃兵不能从南门入城。”

王旅长接过望远镜一看，惊了一跳。“对头，关南门，溃兵绕城过，不能进城。”

“王旅长，我在西面放了一个连，马上建立防线。溃兵可以从西门，北门入城。”

“一个连，抵得住不哟？”

“扺久了不行，掩护溃兵进城还是干得起的。再说，我们在城墙上还可以支援他们。”

“要得，西面就交给你了。正面我这几百杆抬枪，还能扺挡一阵的。”王旅长也幸得有抬枪，抬枪加上川造步枪，打野外进攻的滇军排子枪，还真有效。要不，也不会能坚持二天。

黄营长下令，把三挺机枪布置在西南城墙，七连守在这里。正面布置六挺机枪，八连守正面，九连守水东门。他在刘文辉那里学到了一手，重机枪超越射击，利用逐渐低垂的弹道，从高处打击密集攻击队形最有效。这是刘文辉到德国，从德军一战的经验中学到的。法军某一天攻击，就是被重机枪杀伤，一天就死了六万人。黄营长把迫击炮搬上城墙，刘文辉教他的，迫击炮平常不开炮，主要是对付机枪，及对方的炮兵阵地，因为炮弹太贵，打步兵不划算。

黄营长接管了西门、靠岷江的水东门，北门的守备。几处城门守备由自己的人担任。他这才放心，上南门楼子协助王旅长指挥。

王旅长看见师部直属混成团的兵，一水的德式装备，子弹袋子鼓鼓的，每个人还挂了两个德式长柄手榴弹，这可是新鲜玩艺，川人那时都是自制甩炮，称为炸弹。成都兵工厂生产的手榴弹，还未在川军中大批量供应。

“你们直属团，是大妈养的，我们独立旅，是小婆子生的。要不是熊督军送来了川造步枪，我们还在用火管枪，独子。你看，我们的大炮，还是前膛装的。机枪一个旅只有三挺，三个机枪连，他娘的一个连才一挺机枪，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黄营长不好搭话，只是讪笑着。

“你的护兵班，一水的盒子枪，我们全旅才有十几支。给老子，幸好有川造步枪，才顶了二天，要是在半年前，人早他娘的跑光了！”

“王旅长守土有功，陈大帅会提升你的。搞不好给你配一个德械旅。”

“算罗，老子能活出来，就算烧高香了！谁知仗要打多大？”

“刘团长马上就到。陈大帅带着十五旅、十六旅随后就到。有大个子撑着，怕个硾子！”

“对了，老弟，南门楼子你帮我看到，由你指挥，我去收容整编溃兵，老子的本钱整完了，旅长就当球不成了啰！老弟，拜托，夜晚我请你吃花酒。”这个“武棒棒”还真是心宽，还想着吃花酒！

王旅长对城门楼子上的抬枪大队长，一个机枪连长、炮兵队长交待：“都给老子听到，你们几个，听黄营长指挥，不准“踩怪叫”！哪个要是“扯拐”，黄老弟，交给你了，就地正法。城守住了，吃花酒都有份！”

抬枪队长、炮队长、机枪连长一听到吃花酒，一个个嘻笑眉开，连连点头、“是、是、是。”

王旅长说完，带着护兵走了。黄营长是刚从连长临时提升营长，要不是营长回家过年，他也代不了这个营长的。现在，这么大一个摊子交给他，他真是哭笑不得。好在他还打过几仗，手里的家伙又硬，底气足。稍一定神，说：“各位老兄拜托了，兄弟年青，多帮帮兄弟，打起来，各位委屈一下，听兄弟招呼就是了。”

“黄老弟，你是正规军，别客气，你招呼就是了。”几个军官都表示听他的，这几个军官看到有人顶雷了，他们是巴心不得。黄营长拿顺了言语，也就不客气了。

“抬枪安在城墙垛子上，平放，听我的，我叫开枪，你们只管朝人多的地方打，我叫停就停。”

“要得，听你的。”抬枪大队长是个老军棍，大清朝时就是玩抬枪的，他要看一看这个嫩毛头如何指挥开枪。

“独立旅机枪连协助九连守在东面，防滇军从河坝头向水东门攻击。我给你十箱手榴弹，滇军要走河坝头就用手榴弹炸。”刘文辉在德国采购军火时，手榴弹几乎就是白送，因为怕受潮过期，几乎就是白菜价，运了三十万枚回来。陈洪范的一个兵还分不到十枚，因此，只是三个德械混成旅，加刘文辉的混成团，步兵一人两枚，其余的用时，临时调用。这次民夫背了五十箱来，黄营长才大方一回。

“炮兵，位置不变，听我招呼开炮就是了。”安放在城墙上的十门大炮，全是前清时的前膛装炮，炮弹是长圆形的开花弹，虽然装填慢一点，但开花弹杀伤野外步兵还是好用的。黄营长看到这些古老的装备，王旅长说得对，独立旅确实是后妈养的。但独立旅用这些古老武器，顶了两天，只丢了屏山县，也算是不错了。

黄营长布置停当，败兵快涌到城墙下了，黄营长叫嗓门大的兵，叫败兵走西门进城。他用望远镜一看，滇军在后面紧追着，距城墙约两千米外。

“传令兵，命令炮兵，向滇军开炮，只管向人多的地方砸！”他身边的几个传令兵飞快的跑出去。

“命令抬枪大队，做好射击准备，机枪连，做好准备，听我命令开枪。”

老式大炮的开花弹飞了出去，圆桶形炮弹后面拖着一条尾巴，是正在烧的引线，如果引线长短适中，炮弹飞到散兵头顶上炸开花，称为开花弹，这是土名，正式叫的是榴散弹，是十八世纪拿破伦时代的步兵炮了！如果引线过短，炮弹在中途炸开，或者引线受潮失效，落地也不炸。谁被这个圆桶砸中，那真是中大奖了。还好，第一波十发弹，都在滇军士兵头上炸开。

“好！滿堂红！”黄营长相当满意，证明王旅长的炮队，还是能用的。滇军士兵被突然炮击，死伤一地，停顿了一下，又在指挥官的逼迫下，又向前行。为什么用“行”，而不用“冲”形容，因为追了十几里路，跑不过了，只有慢慢的行了。

炮兵队长正在下达口令：“引线X寸，抬高X分、装药装弹。”看来炮兵队长对这种老式炮用得相当熟。预制好的药包塞进炮膛，小圆桶炮弹塞进去，点火口插上引线。“点火！”火把点燃引信，炮弹一发接一发的又飞了击去。黄营长看了一下怀表，也不过一分把钟，这个射速不算慢了。

十门开花炮要对付约三里宽的正面，炮弹落点当然封不住滇军的冲击，滇军的死伤在增加，但滇军还是在不断的接近城墙。是时候了！“抬枪、机枪开火！”

抬枪有效射程是八百米，但川造11.43口径的子弹，由于装药量不足，有效射程也不过五百米，机弹是马克沁水冷机枪，有效射程四百米，因为是德国原装七.九子弹，有效射程足够。黄营长要的不是有效射程，而是极限射程、超越射击，射到五、六百米外，子弹由于地心引力，弹道下降，滇军离城墙差不多一里多路，子弹弹道下降，象下雨一样，打在滇军士兵身上。黄营长只是听刘文辉讲过超越射击原理，他要试一试。几百支抬枪开枪，那个声势之大，黄营长带来的机枪连，九挺机枪的声音都被抬枪声淹没了。

抬枪、俗称二人抬，太平天国时，洋枪队的刺式武器，由那时传入中国，成都兵工厂建立之初就开始制造。11.43毫米的子弹，射程远，威力巨大，打步兵一发毙命！黄营长在单筒望远镜里观察，发现滇军士兵，象割韭菜一样，一片片倒下。他可分不清了，是抬枪的作用，还是机枪的功劳，反正这个超越射击，还真管用。

滇军遭此密集弹雨打击，不顾军官吆喝，纷纷转身逃跑。

“枪口抬高一寸，继续给我打！”黄营长下达命令。黄营长才不管滇军逃不逃，一直把滇军追打到二里地以外，超过了抬枪、水冷机枪的极限射程才住手，而炮兵，不断地调整射角，还在追打，滇军退到了五里以外才住手。

黄营长人虽年青，但懂事，向各处拱手相谢：“多谢兄弟们“抽活”(意即支持)，没说的，下来我请兄弟们喝酒吃肉。”

“哪里哪里，黄营长指挥有方。”仗打胜了，众人服气，还弄个皆大欢喜。

这时，刘文辉才赶到。犍为县城还安好。他想，这个仗就好打了。他上了南门楼子上，见到黄营长，了解了一下战斗情况，看来，黄营长相当得力。

“德帆，守城的事，就交给你了。把九连撤进城里。西面城外由独立旅守、东面河滩地也交给独立旅。独立旅的炮兵、抬枪大队守正面，另外从混成一团调一个营，周营长那个营，做两翼的后备队，所有守城兵力由你调动指挥。”

“团长，怕是不对哟，王旅长顶了二天，屏山丢了，但他是能打仗的，守城该由他指挥才对哟？”

“这个你不要管。独立旅都打残了。他手下的步兵，加在一起不足二个营了。这两个营由他带，东、西两面交给他，他要听你的。”

“不大好哟，我与他差了好几级了。”

“打仗又不是凭官大官小，谁的实力大，听谁的。一个方向，只能有一个声音，“艄公多了打烂船”！我再给你一个山炮连，一个机枪连，你把县城给我把住了。”

“周营长资历比我老。”周营长是混成一旅一团二营营长。

“你管得真多，就是你了！”

“团长，我守县城，你干啥子哟？”

“我干啥子要球你来管！这里交给你了，你就是县城的最高长官。”

刘文辉一看黄营长得力，仗就不能这样打了，死守没意思，要打，就打出彩来。由黄营长守住县城，他带另外两营及团直，混成一旅第一团的两个营，从山路开到滇军的侧后，打滇军个措手不及，一举把进入犍为县境的滇军团灭。主意是有了，但能不能这样打，还要把滇军实力、布局搞清楚，不要把自己套进去了，那才不划算呢。

先放出去的手枪队的人，陆续返回，回来一组人，刘文辉亲自问侦察情况。他算是搞明白了。来的是在叙府的赵忠奇部何国钧带的一个旅、一个炮兵营、一个工兵营、一个骑兵营，还有辎重部队，拉了几百个民伕，侵占了屏山县，已进入犍为县境内，占了清溪以南的大片土地。滇军侵入犍为，当然是为了盐场，但盐场在县城以北，靠近五通桥。滇军的目的未达到，必定还要北侵。滇军当然不会放过犍为县城的。

这时，王旅长来到，在门外吵吵，他要见刘团长。卫兵没拦住，王旅长一步抢了进来。

“刘团座，事怕不是这么办的哟？”说完，气呼呼地坐在一张太师椅子上。

要知这场仗结果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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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踩怪叫”，意即装怪，自搞一套，不听招呼。

“扯拐”，意即捣乱，不守规矩。

拿言语，意即沟通。拿顺了言语，就是事情说通了，对方认可了。

抽活，帮助、帮忙、支持的意思。

以上几种词汇，起源于袍哥组织。因“清未无倥子”，四川人几乎都加入了袍哥组织，这此词汇就成了川话中的常用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