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家养着两头大牛，两头小牛。每逢周末或节假日，父母到地里干活，我就到坡上放牛。

村子南面的山坡上，有一片槐树林，那里原来是北露天矿的一个排碴场，面积足有一百多亩，是一个绝佳的放牧场所。村里有牛的人家，大都会赶着牛，到那里去放。一天两晌，从不间断。

出了村，蹚过一条小河，需要通过一条乡间的田间小道。路面坑坑洼洼，布满了牛蹄印，格外难走。路两旁，种植着许多应时的庄稼。稍不留神，牛就会冲进庄稼地里，去啃食庄稼，搞得你手忙脚乱。拿着手中的木棍，对着牛劈头盖脸就是一阵乱打，把牛赶出来后，地里留下了杂乱的牛蹄印，还有庄稼被啃食的痕迹。这难免会遭到种植户的臭骂。那些手脚勤快的人家，为了防止到嘴的庄稼被牛啃食，会弄些枣刺或荆棘，将地边插得严严实实，从而避免了牛进地遭踏庄稼。

槐树的叶子、嫩枝是牛的最爱，还有一些低矮灌木，都为牛提供了丰富的食源。树木的空隙处，也有成片的芳草。用不了多长时间，牛就吃得肚子滚圆。再让牛到旁边的水坑边，饮点水，这些牛吃饱喝足，便躺在树下或草地上反刍，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趁牛吃草或休息的当儿，我便拿出一本书来，看一会儿书，或者躺在树下的草地上休息。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天上飘浮不定的白云，还有盘旋的雄鹰。一阵微风吹来，闻着丝丝草木的清香和鲜花的芳香，让人感到心旷神怡，清爽无比。

有一次，我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书，牛在不远处静静地吃草。不经意间，发现身旁的草丛里，有一双警惕的眼睛，正在虎视眈耽地望着我，距离近在咫尺之遥。那是一只雌性的野鸡，全身长着灰褐色的羽毛。此刻，它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若不仔细去看，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当时的我，身上披了一件外套，手里还掂着一根细木棍。我想把它一棍打死，又觉得于心不忍，于是决定用外套将它罩住，捉个活物，还能在同伴面前炫耀一番。野鸡受到了惊吓，挣脱了束缚，扑棱棱地飞走了。它待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堆野鸡蛋。我数了一下，竟然有十九枚之多。等了许久，那只野鸡终究没有回来，我便把野鸡蛋小心翼翼地揣在衣兜里，带回家去。

说来也巧，当时我家有一只老母鸡，正在抱窝孵化小鸡。征得母亲同意，我把那些野鸡蛋悉数放到了母鸡的翅膀下，与将要孵化的鸡蛋放在了一起。几天后，那些小鸡，先后破壳而出，它们浑身毛茸茸的，非常可爱，母鸡领着它们在门前的空地上啄食。谁料，那些小野鸡竟然野性难驯，没过几天，便逃走了，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将门前的柴垛，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它们的踪迹。

有时候，几家的牛会聚在一起。同龄的小孩子，就会在一起玩走四步丁、跳茅缸的游戏，有时也会打纸扑克牌，玩跑得快或者升级。牛到了一起，也会变得不安分，对同伴们又是用牛角抵，又是用嘴㖭，再也无心进食，牛群一阵噪动。该回家的时候，有的公牛犊，还会缠住別家的母牛不放，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们分开。

在槐树林里放牛，经常能见到一些公野鸡，或许它们见人的次数多啦，胆子格外大。它们总在不远处蹓跶、觅食，不时地发出“咯咯”的叫声。当人们走近时，才漫不经心地向一旁走去。除非是受到惊吓，才会扑棱着翅膀飞走。树林里还有野兔、刺猬，还有许多好看的小鸟儿，有时候，也会遇到蛇。

记得有一次，我独自在树林里放牛。恍惚间，听到有人高喊:“快呀，护林的来啦！”听到喊声，我吓得魂飞魄散，赶忙用木棍抽打着牛，往外跑。因为我听说最近，霍村有一家，承包了这片槐树林。若是被护林的人发现，有人在里面放牧或者伐树，罚款是逃不掉的，情节严重的还要判刑。我没有见过护林的人，也未见到砍伐树木的人，但是树木被毁坏了不少，倒是实实在在的事情。有些树锯掉后树身被拉走，树枝扔得到处都是。后来才知道，那是虚惊一场，是一个放羊的老头喊着玩儿的，与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自此以后，我再没有到槐树林里放过牛。

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男孩，他能骑在牛的背上，让牛把他驮回家。过河的时候，牛低下头喝水，将他摔进了河里，牙也嗑掉了两颗，身上也蹭破了，还遭到了村里人的奚落。

还有一次，我独自一人在树林里放牛，原本晴好的天，忽然变得阴沉起来。不一会儿，雷声隆隆，电光闪闪，下起了瓢波大雨。我急忙赶着牛往回走，由于路滑，还栽了几个跟斗。回到家里，早已变成了落汤鸡，浑身都是泥水，简直狼狈得很……

父亲六十多岁的时候，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不仅腰弯成了一张弓，哮喘病也让他痛苦不堪。最后，只得忍痛卖掉了家里的牛……

如今，随着美丽乡村的实施，农村的环境面貌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各种散养的家禽、家畜早已不见了踪迹，放牛也成了一种过往，更成为一种美好的记忆……

作者:高月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