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民国史上驱逐刘存厚之战之十
滇军川南总指挥、第一军军长顾品珍，他的第一军，在雪山关一战中被打残，终于补齐。于一九一八年元月下旬，从泸州出动，进入富顺县境。
川军刘湘部的第一团，即原川军第一团的团长唐式遵，驻在富顺县，已接到撤退到内江的命令。唐式遵，四川老百姓送给他的外号叫唐二瘟，“瘟”，川话的意思是又傻又笨。又叫唐瘟猪。其实唐世遵并不“瘟”，练兵打仗拍马屁，见风使舵自有一套，只不过说话嗫嚅，不利索。因此得此绰号。其实民国时在四川老百姓中还流传着一句戏谑语，叫“瘟猪不瘟，傻儿不傻”，瘟猪，就是指唐式遵，“傻儿”，指范绍增，川军师长。此人后有专文介绍。
唐式遵，四川仁寿县人。出生于1883年，考入四川新军“弁目队”即士官学校是1906年，其年已二十三岁了。比刘湘整整大了七岁。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小学生，而考取了“功名”之人，即“秀才”。还读过中学，算是有了点现代科技知识的人了，1908年考入速成军官学堂，还是个成绩优异的高材生。因为有“文化”，外在表面温文尔雅，毕业后只授了个少尉排长。杨森毕业不久即升为上尉连长，成了唐式道的上司，他还是个少尉排长。
他与杨森在“弁目队”就是好友了。两人年龄相近，又都是中学生。都娶了老婆的。那时刘湘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青沟子娃儿”。他与杨森两人还是“同好”，即喜好嫖娼，吃“花酒”，吃花酒时虽然说话不利索，但手上不老实，引发不少笑料。钱少时，两人还一起到双流县嫖过“土鸡”。旧时成都民谣有“金温江，银郫县，叫花儿出在双流县”，所以，双流县的娼妓，旧时成都人视为“土鸡”，也就不奇怪了。
杨森升少校营长时，唐式遵升为上尉连长，不过，还是杨森的直接下属。驻军川北广安时，这个营被刘湘拖走，他又成了刘湘的下属，当刘湘升团长时，他升营长，刘湘升旅长，他升团长。他带的川军第一师第一旅第一团，这可是刘湘的发家部队，刘湘让他带，可见是对他的能力肯定，看来，“瘟猪”确实不瘟，刘湘视他为亲信将领。
刘湘下令撤到内江，军令难违，他当然要撤。不过，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那也不是“唐二瘟”。别看唐式遵温文尔雅，说话不利索，打起仗来也是有板有眼够狠的。抗战时武汉会战，他是国军二十一集团军司令，组织炮兵打日本军舰，击沉日军军舰多艘，可见其下手之狠，其军事指挥能力并不“瘟”，刘湘视他和潘文华是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后来刘湘的二十一军军长职务交给他，可见对其能力的肯定。此时，他当然不会不声不响的撤退。
富顺县属于川南丘陵地形，没有什么大山沟之类的。选一处打伏击的地方确实要动点心思。唐式遵把伏击点选在一处叫黄瓜山的地方。对，就是黄瓜山。四川地名重名的地方很多，不是永川县的黄瓜山，此处是富顺县的黄瓜山。此处的山，稍高一点，树林、竹林密一点，一条从泸州到富顺的石板大路从这里通过。石板大路，实际上也不过一米宽。因川南雨季，道路泥泞，为了便于行路，就地取材，用石板铺路，与乡间泥巴小路比，称为大路。也不为过。
唐式遵也是个狠人，想在此狠狠的“整”一下滇军。把辎重后勤什么的，从富顺县城先撤走。把他的战斗部队四个步兵营、一个炮兵营拖到黄瓜山设伏。四川军阀部队在正规编制外，用“独立”的潘号冠以多出来的部队，这是个通行做法。川军第一团是刘湘的发家部队，主力中的主力，除这四个营外，还有一个补充营，实际是新兵营，可随时补充战损的。其装备在川军中也是最好的。连有机枪、六零迫击炮，营有八十一毫米迫击炮连，一个营超过了七百人。川军第一团，当时已超过了四千人。这是刘湘的拳头部队。编一个旅都够了，刘湘才是旅长，唐式遵只能屈居团长了，不过，过的是旅长的日子。他没有这点实力，也不敢与滇军第一军硬碰硬。滇军第一军可是有一万余人，加一个黔军旅，五个旅的部队。
滇军第一军，整补完成。营以下的基层军官，几乎全是讲武堂未毕业的学生官。滇军连年征战，不但新兵补充困难，就是基层军官，都换了几茬了。不得不把未毕业的学生补上来。其作战指挥能力，确实不敢恭维。
滇军的一个先头营进入了伏击圈。唐式遵也不贪心，先吃掉再说。信号弹升起，机枪、小炮、步枪齐鸣。滇军士兵被打昏了头。大部分都是初次上战场，一听枪炮响，一个个乱奔乱跑。基层军官都是头一次上战场，能组织起来什么抵抗？一个个成了川军士兵的活靶子。不到十分钟，一个三百余人的营，死尸摆了一地。一队滇军快速向后逃，十几门八十一毫米迫击炮一顿急促射，硝烟散去，死尸又摆了一地。
唐式遵并不贪心，见好就收，也算是给滇军一个见面礼了。可还真有不怕死的，又一队滇军冲了进来，滇军的迫击炮弹也落了下来，看来要被滇军沾上。干脆再干它一伙！唐世遵指挥团属七五山炮营，一轮齐射，把滇军的炮兵打哑。前沿设伏的两个营又是枪炮齐鸣。可滇军士兵还是不要命的往前冲！这是打的什么仗，唐式遵有点看不懂了。当年在棉花坡大战时，滇军进退有据。可现在，这么密集的弹雨，还冲个屁！这不是送死吗？
唐式遵当时是个营长。他当然不知道。当时滇军的指挥官是名将，现在，不知是哪里崩出来的无名小卒？唐式遵说话不利索，思维却并不慢，看来，这是滇军开路的先头团，负有开路之责。这个团长要么是个蠢货，要么是个狠角色？川南属丘陵山地，到处都是路。有可能通知后续部队两面包抄，他在此佯攻。本着“料敌从宽”的原则，滇军出动的是一个军，他可不愿意把他的本钱在此拼光，在刘湘那里也不好交待。下令设伏的两个营的炮兵，火力全开，团属山炮营延伸射击，步兵撤出战场。
一顿火力洗地后，炮兵撤出。唐式遵在望远镜里看到，地面上已没有几个能走动的人了。设伏地的两个营撤击后，两翼掩护的两个营依次撤出。唐式遵不想恋战，刘湘下令把战场选在内江，那就内江再见了。部队撤到县城，没有停留，穿城而过。唐式遵驻军富顺，没扰民。刘湘的部队严禁扰民，这正是刘湘的高明之处，四川王非他莫属，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城中的百姓们对他们没有恶感。滇军要来了，城中的一些富户收拾细软，也跟着一起撤走了。
滇军第一军军长、川南总指挥顾品珍确实有点窝火！刚整补完成的第一军，一出泸州，就被打残一个团！对手又是刘湘的部队。在护国战争中，滇军吃刘湘的亏就不少，护法战争中，第一军被追出四川，刘湘部也是主力。看来，不是冤家不聚头，这一次，与刘湘又有一场大战了！
因为对手是刘湘，顾品珍不得不慎重，派出多支便衣侦察队，直到确认刘湘部已撤出富顺县城，才敢向富顺县城推进。滇军一进富顺县城，滇军军纪太差，狗改不了吃屎，又把富顺县城整得鸡飞狗跳的。顾品珍不想再走了，忙着布置城防。其实，唐式遵部部署在靠着沱江的牛佛、瓦市一带，距离富顺县城才四十华里，与原刘湘部在自流井（现自贡市）在沿滩布设的外围预设阵地相连。自流井现在已换了主人。刘湘当“投名.状”交给了现在的靖国军四川各军总司令熊克武。熊克武派驻川军第五师新组建的一个独立旅，熊克武的行营参谋长但懋辛亲自带兵入驻。
熊克武判定，自流进是块大肥肉，滇军对此处是垂涎三尺，志在必得。怎么办，当然不能让。新组建的独立旅，以老兵为骨干，全旅七千余人，装备全部是从北洋军手里夺来的，可以说是装备齐整，又有刘湘部在那里经营了一年的预设工事，与滇军一战没有问题。可是，哪有靖国军打靖国军的道理？云南王唐继尧的无耻熊克武不是没有见识过。为了避免这场战争，还只有借助刘湘了。
本来唐式遵团撤到内江外围的白马镇预设阵地。熊克武把意图告之刘湘，刘湘下令唐式遵团暂住牛佛、瓦市一带，在泸县的第二团进驻隆昌县。如滇军不管不顾，要打自流井，这两个团从侧冀，后冀攻击滇军。其实并非真要打，只是架式摆开，让滇军知难而退。
滇军并没有把内江当作首要攻击目标，按云南王唐继尧的命令，先占领自流井(自贡)这处四川最大的税源地。大清朝时，自流井的税占四川总税收七千万两白银的七分之二，即每年有二千万两盐税收入。现在以银元计价，约三千万银元。云南扩军买装备的钱，就是在占领自流井时搜刮的。当时云南全年税收不足一千万银元，占了自流井，云南就不缺军费了。云南王唐继尧是志在必得。
滇军在富顺县的大本营安顿好后，兵力展开，茅头指向自流井。军队行进到了沿滩，此处正是原刘湘部建立的一道预设阵地，不过，此时換了主人，进驻的是川军第五师独立旅。一队打着白旗，穿着灰军装，戴着与滇军同样是红边帽的军人，向滇军前队走来。这可把滇军带队的军官整蒙了，哪来的滇军已进驻了自流井？来的军官说明，他们是川军第五师独立旅，他们已全面接管了自流井，滇军不必进驻了。
川军第五师的军帽有红边，在护国战争时，熊克武组建的护国军，怕引起误伤，军帽与滇军一样有红边，一直沿用至今。熊克武有一句名言：“红边帽不打红边帽”，就是这样来的。川军中一个中年军官，自报是川军第五师行营参谋长但懋辛，要求见滇军川南总指挥、第一军军长顾品珍，滇军带队军官不敢怠慢，马上引见。
但懋辛与顾品珍是老熟人，见面寒喧一下，进入正题。但懋辛带来了熊克武的信函，信中表达得非常明白，熊是靖国军四川各军总司令，总司令也是要管饭的，各部的军需要钱，控制自流井，各军军费才有来源，军费由司令部统一分配云云。意思是，自流井，滇军就不要惦记了。
此事顾品珍真难办。不占自流井，庞大的军费哪里来，滇军的余粮不多了，上一次入川抢刼的钱用得差不多了。抢占吧，又要与川军第五师起冲突。川军第五师的国民党系军队，有近七万人枪，他们站在哪一边，天平就偏向哪一边。就凭滇黔军目前的实力，与十余万川军过招，几乎无胜算。
各路侦察人员来报，刘湘部在牛佛一带修工事，川军第二团、一个支队，已从隆昌出动。从江津朱家沱另一支川军，已进入泸县。合江的川军，渡过赤水河，有向泸州进发的企图。看来，刘湘部并没有真撤，还想在此一战。如果打自流井，刘湘部必定要攻击滇军后路！打，这一仗必输！见识过刘湘部战斗力的顾品珍心里明白。这个事，只好请示云南王唐继尧定夺了。
顾品珍有点不明白，川军第五师独立旅，怎么到达的自流井。川东上八县都是刘湘的地盘，他们是飞过来的？刘湘为什么要让出自流井这块肥地？但懋辛不说，猜也能猜到，第五师与刘湘肯定有幕后交易！看来，此仗确实不好打？
从刘湘部的一系列动作，滇军要是强攻自流井，可能会被川军围殴。而且脆弱的川滇黔联盟将会瓦解，这可是大事，顾品珍只有请示云南王唐继尧了。
此文是写“护法战争在四川”第二阶段，实际是驱逐刘存厚之战。有对民国初年四川军阀混战感兴趣的读者，请点“关注”，可以看到四川军阀混战的系列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