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阳民变后续,从清廷社会舆论危机处置,看官府公信如何丧失殆尽

石头大狮的笔记 2023-09-21 09:16:04

清末一场轰轰烈烈的民变,在莱阳城落下帷幕,历史上称之为“曲诗文抗捐抗税农民运动”。

(事件经过见《》——今日头条)

乡民暴动虽然暂时停歇,但是民众对于清政府的口诛笔伐却未消停。清廷官兵在莱阳肆意杀虐的暴行,被社会人士曝光之后,从山东第一行政长官巡抚孙宝琦,到两任莱阳县令朱槐之、奎保,再到坑害乡民的士绅王圻等人,皆成为当时社会舆论的目标。

如何善后,成为摆在清政府面前的第一要务。莱阳民变被强行镇压后,清政府迫于社会舆论,不得不下令山东巡抚孙宝琦对事件全面复查,同时又安排御史王宝田赶赴莱阳,查明事件原委。

来看清政府如何处理这场社会舆论危机。

处于舆论风口浪尖的山东巡抚孙宝琦,很快向清廷回复复查结果,他将民变的缘由,归结为士绅乡民互仇、县令朱槐之失信于民,这个起因还是比较中肯的。然而,对于后来官兵在莱阳的肆意暴行,孙宝琦则予以否认,极力辩解称当时报纸刊载的消息“固皆系得之传闻,不免言之过当”,并把曲士文称为“莱阳县逆匪”。

同时调查事件的御史王宝田,却有不同的回复,他认为莱阳民变情有可原之处,完全是知县朱槐之和地方豪强劣绅王圻等人“官逼民变”,而事件的一再升级终于不可收拾,则是“抚臣措置乖方之所至”,山东巡抚孙宝琦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面对两方的不同结果,清廷不得不再次安排复查,命令直隶总督陈夔龙负责详查回奏。

陈夔龙的调查结果是,认可莱阳民变的起因是“绅民互仇,积嫌生变”,是乡民曲士文与士绅王景岳的私人仇怨引发,陈夔龙将曲士文评价为“乡曲无赖”,莱阳民变纯粹是曲士文“假托公义,暗报私仇”,乡民受其愚弄才发生截杀官兵、围攻城池的事情。对于社会舆论指向的“苛捐杂税”、“侵吞仓谷”等等,陈夔龙回奏“详查并无其事”。

陈夔龙的奏陈,将民变的责任全部推到曲士文等乡民头领的身上,并且进一步为涉事官员开脱,称派兵弹压民变“系出于万不得已”,如果不如此安排,或许会发生更加严重的后果。

而孙宝琦面对清廷反复调查和社会舆论压力,主动请旨朝廷,要求处罚所有民变涉事官员,并自请罢黜巡抚职务。朝廷的回复居然是“该抚向来办事认真,所请开缺,著勿庸议”。

彼时的清廷,早已不是盛年时期的“一言堂”、“家天下”,对于社会舆论不能简单粗暴的压制了之,只得做些表面文章,于宣统二年十月初六日(1910年11月7日)发布上谕,为莱阳民变下了最终结论。

上谕认为,民变涉事官员“办理不善”、“措施亦未尽合宜”,应当分别给予惩处。

一是对莱阳县令朱槐之,革职永不叙用;

二是对候补道台杨耀林、署理莱阳知县奎保,即行革职;

三是对莱阳士绅,候补县丞王圻、于赞扬、王景岳等人,分别予以革职、褫职,均不得参与地方公事,并交由地方官员严加管束;

四是对登州知府文琪,因其对曲诗文拦路喊冤,未能秉公审理,即行革职;

五是对登州镇总兵官李安堂,以其“驭下不严,误毙平民”为由,着即开缺(后登州镇总兵一职,由参与镇压民变的叶长盛补受);

但是对于山东巡抚孙宝琦,朝廷的意见是“免其置议”。

一场由于士绅乡民互仇、官员处置不当引发的地方民变,被清廷寥寥数语作结,从根本上否认了“官绅激变,滥杀无辜”的事实,有意将事件淡化处理。

其实,在朝廷上谕发布以前,坊间早已有类似内容的传闻四处流传。相关内容来源于《新闻报》在宣统二年七月二十七日(1910年8月31日)的一篇报道,而这份报道中涉及的内容,特别是对民变所涉官员的处理,与后来的上谕内容基本一致,却比上谕早发布了一个半月时间。

这说明,朝廷内部早已对莱阳民变有了处理意见,上谕的发布,不过是例行公事而已。清政府对事件的偏袒行径,让原本寄予期待的社会舆论界一片失望之声,“国家驭吏之经,自此可束诸高阁矣”,国家对于官吏的管理和约束,从此再无威信可言。难怪曲士文在莱阳起义时的檄文中,高呼“救援无路,呼吁不应”,充满了对朝廷的无奈和绝望。

这份早已“泄密”的朝廷上谕,激起了社会舆论更加激烈的反应,对朝廷混淆事实、推搪塞责的态度予以抨击。

《新闻报》认为莱阳民变的缘由,实际是“官绅交相营私,各有所持,狼狈相依,鱼肉生民”,对于朝廷对涉事官员的处理, “犯弥天之重罪,仍仅与无罪之平民等,而侵蚀暴敛之财,且安然无恙”, 评价为“此尚有公理之言乎”?这是对朝廷妄图愚弄舆论、轻描淡写处理问题的有力质疑。

《申报》等主流媒体,则质疑朝廷对山东巡抚孙宝琦处理结果表示不满,加之朝廷部分官员、士绅贤达也纷纷上疏,请求严惩孙宝琦以谢民愤,并揭露孙宝琦在处置民变过程中,曾经多次动用私人关系和影响力,试图脱罪自保。

旅京山东同乡会撰写了一份《莱阳民变调查报告书》,以“山东公愤”开头,组织三千多人到都察院请愿。《申报》对此做了追踪报道,舆论各界也对孙宝琦的狡辩进行全面批驳。

在对孙宝琦的质疑声中,都察院将陈夔龙也纳入其中,认为直隶总督陈夔龙“孙宝琦派兵弹压是迫不得已”的调查结论,实在过于荒谬,要求朝廷“另派公正大员,认真查办,以雪民冤”,一众御史合力上疏弹劾山东巡抚孙宝琦、直隶总督陈夔龙。

而最终清廷也没有对两位封疆大吏做出应有的处罚。

莱阳曲士文等人的聚众请愿,最初不过是寄希望于县里的父母官,能够为民做主、主持公道,惩处劣绅、归还仓谷,然而“官本位”严重的各级官员们,却在处理这件事情上一再错误,最终导致民怨沸腾,围困县城,抗击朝廷。

大清帝国上下,在处理莱阳民变的舆论危机中,不仅山东当地官府公信大受打击,甚至将清廷政治中心也卷入舆论漩涡。随着莱阳民变的大量事实被披露出来,清政府距离民众的期许越行越远。

由于地方官员的处理不善,大清政府的赏罚不明,一误再误,其积累的社会公信力和威望,已经丧失殆尽。

宣统三年(1911),武昌起义,辛亥革命爆发。

宣统四年(1912),民国元年,清帝退位。

一旦公信不在,

“天下土崩,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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