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军工永远的庆华人

德哥讲史 2024-05-03 10:20:37

2005年,中国轻武器生产企业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有中国第一冲铎枪之称的黑龙江北安国营庆华工具厂,军工代号(626)宣布破产。一个曾经为共和国军工事业立下赫赫功绩的企业在改革的大潮中倒下了。共和国在为626厂流泪,为626厂挽惜,阵痛之余兵器工业部做出决定,永久保留(626)这个军工番号,以纪念国营庆华工具厂的卓越功勋。这是国内军工企业的第一次,也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这是对庆华工具厂,对十几万庆华人最大的尊重和安慰。

(1972年,我们全家从黑龙江北安庆华厂调往甘肃天水途经北京在天安门前留影纪念。)

我两岁的时候随父母由重庆497厂来到黑龙江北安庆华工具厂,在这里我渡过了我的童年。在庆华厂子弟小学6年,庆华中学3年,我的少年时光全部在庆华。1968年11月,我同庆华子弟中学1000多名同学到黑河地区德都县(今五个大连池市)各公社下乡插队。我的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在庆华厂各单位工作,我们全家在庆华厂生活了17年。1972年,19岁的我又随父母为支援三线国防建设来到甘肃天水,从此离开了我生活了17年的北安庆华厂。

北安庆华厂是我们庆华人曾经的骄傲,是我们曾经的家。庆华厂的倒下让许多原庆华人黯然神伤,痛心疾首。回首往亊,追寻记忆,无论是在北安的庆华人,还是分流到全国各地庆华游子,对曾经的家,对庆华,都存有一份深深的感情和怀念。

(1959年元旦,父亲母亲在北安合影,当时父亲在庆华厂材料科,母亲在二车间)

1921年,张作霖在奉天机器局内设立修械及枪弹制造工厂,称奉天军械厂。 1922年4月,张作霖接受张学良的建议,整军经武,奉天军械厂改为东三省兵工厂。厂址坐落在沈阳大东门外,工厂设枪、炮、炮弹等三厂,由丹麦商家文德公司承建。

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沈阳兵工厂被分解为三部分进行转移,其中枪厂转到黑龙江省黑河地区北安县东岗原日本兵营内。1951年6 月,中央军委兵工委员会正式授予工厂军工代号:国营(626)厂。对外名称:国营庆华工具厂。

追溯626庆华厂的记忆,在它漫长的军工历程中有过创业的艰辛,有过仿制改进生产五六式冲锋枪的辉煌。庆华厂也有过悲凉时刻,也有过辛酸与无奈。许多年后,当孩子问我,庆华是谁?庆华是什么?庆华在哪里?'面对后辈们提出的这些问题,让我感到无奈。我是庆华人,我的父母是庆华人,我的同学,我的朋友都是庆华人,我们庆华人筋连着骨,血浓与水。早期创业的庆华父辈们大都不在了,我们这一代庆华人也两鬓斑白。历史不能忘,庆华精神耍传承,整理一些庆华往事留给后人是我的责任。庆华记忆,庆华精神,要让孩子们知道庆华的存在,知道庆华的历史。

(1956年元月,父亲的湖南老乡调离庆华厂时在北安合影。后排右一是九岁的哥哥,右二是我母亲。前排右二是我父亲,小男孩是四岁的我。其它人都已忘记了名字)

626庆华工具厂是我国五十年代初创建的大型冲锋枪厂,当时是国内轻武器生产的领头羊。庆华厂是延续了东北军工80余年的历史,建国后我军所用制式轻武器大部分出于庆华厂,在抗美援朝,抗美援越,保卫国家安全及亚运、奥运赛场夺冠等方面立下汗马功劳。在我国军工枪械史上有非常重要地位,当之无愧的军工巨子。

1957年底,当时庆华工具厂已经成为国内兵器行业公认的56冲和54式手枪第一底图厂。后来根据国家统筹安排,这两种枪支生产也陆续扩散到全国其他兵工厂生产。但庆华厂始终对技术资料掌控着修改权,保持技术上的解释权。这时庆华厂拥有16个主要生产车间,8个辅助车间,若干个后勤服务单位。全厂近4000台套加工设备,9000多名干部职工,成为当时国内“十大军工"之首。

那个时候圈内人都说:凡是有枪厂的地方,就能看到庆华人的身影,626这个军工番号闻名中国军工届。626厂是所有军工人的向往,626厂是父辈们青春奔放,热血沸腾的地方。 过去的626厂辉煌无比,过去的626厂风彩无限,过去的626厂是梦中的地方。

(‬1962年,父亲前排左一与好友送别湖‬南‬老乡奔赴新的工作岗位)‬

五十年后,当我回到阔别多年的共和国第一冲锋枪厂,626已经早已是面目全非。眼前的庆华军工遗址愽务馆孤单而安静,来这里参观的人大多数都是庆华人的后代,博物馆在雪后夕阳照射下显得有些苍凉。我站在博物馆里照片墙前,我想寻找父辈们的影子,寻找我记忆中的626。岁月漂白了双鬓,脚步变得沉重,多少记忆,多少往事,历经时光淘洗已是雁过无痕。

参观了昔日的荣光,凭吊了先辈们创建的辉煌,又驻足在残破的原庆华厂区,一种心情,一种别离的心情忧然而生。漫步在残墙断垣之间,目睹破败不堪的厂房,到处是野草丛生。走进熟悉而又陌生的车间,废弃的厂房依然孤零零地竖在那里,一些庆华厂标志性建筑随着一代人的哀落而被世人忘怀。站在庆华荒废的厂区,没有了当年人流如潮的感觉,沒有了往日机器声呜,没有了天天做伴的号声和枪声。

寻找庆华四门的遗存,见到的只是一片酸楚。庆华厂区当年的风貌无存,别样的心情使人心酸落泪。记忆之河随着时光倒流,记忆如同一 幅幅画册再现在眼前。那段激情燃烧的庆华岁月扑面而来,草木摇曳,梦回当年……

(上左一是父亲的湖南老乡加同事杨同享,他们同一天调入庆华,同在材料科工作,两人是好友。下左一是杨同享妻子谢穆英,小女儿杨玉萍,大女儿杨家秀)

在庆华大家园里度过的那些时光,那些记忆,那些事,那些人,那些影像却总像起起伏伏的潮水,始终在冲击着我记忆的闸门,令我魂牵梦绕,令我难以忘怀 。626,一个军工代号,庆华工具厂,一个时代的名字。庆华厂的历史在岁月的长河中是短暂的,庆华厂的辉煌记忆却是永远。

我们的父辈创建了庆华,父辈们在这里却洒下一样的汗水。54年的时光不算长,当年延安老军工李作横没有想到,他亲手选址的中国第一枪厂只存活了54年。1951年,当李作潢带领1631名军工人从沈阳到达北安东大营的时候是何等的艰辛。这些刨业者在冰天雪地的北大荒,在极短的时间内生产出大量50式冲锋枪,让志愿军更加英勇强大。

随后,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支援者涌入庆华厂,当时半个北安城都是庆华人。庆华人历尽千辛万苦,多少艰辛,多少困苦,父辈们倾尽所有,把庆华厂举上了共和国军工的第一行列。

54年中,十几万庆华人为了共和国的军工事业兢兢业业,埋头苦干。这些626的创业者和守护者用他们的双手锝造了庆华军工,他们用一双普通的双手生产了900多万支枪械,为共和国的国访建设立下不朽功勋。

(1964年父亲与同事们在北安留影)

我的童年、少年时光都在庆华,每天的枪声伴我入眠 。我每天在工厂的号音中,穿梭于烈士公园的松林,从庆华小学到庆华中学,那里有我熟悉的邻里,同学。下乡插队之后,每当我拖着疲惫身驱,从龙镇荒原回到庆华,是庆华的家,是亲人们伸出温暖的双臂让我我恢复安康。

当听到庆华厂破产的消息时,我一个人曾偷偷落下泪。我在想,当2005年陈立国用颤抖的手在法院判决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时,他有没有想起庆华昔日的辉煌? 他有没有去体会那些父辈艰辛的创业?

从首任庆华厂厂长尚耀武到最后一任厂长陈立国,庆华厂的历史被定格在2005年,仅仅只存活了54年。这54年的庆华厂历史有谁去指点?又由谁来评说? 历史让陈立国成为了庆华厂最后一任厂长,庆华厂的倒下,不是那一任长的错,不是陈立国的错。

(1959年,父亲在北京天安门英雄纪念碑前留影,当时父亲在庆华厂材料科任电气材料采购员)

如今,庆华厂内的松树、榆树已粗可盈抱,而曾经在庆华人眼中丰彩照人的中国第一枪厂那些标志性建筑却已是铅华洗净 。当我伫立其间,内心更多的只是一份对过往的凭吊与辞别。庆华厂区还遗存着老式的日本建筑,大白楼被改造成宾馆后还依稀可见当年的风彩。庆华文化宫虽老犹存,泪滳般的灰墙在风雪中守护着自己的遵严。有些厂房车间现己淹没在荒草之中,父亲曾经工作过的材料科、修建科、204车间已是残破不勘,不过还能依稀可见它昔日的辉煌。而母亲工作的二车间早已不见踪影,只能凭借着想向来凭吊和安慰自己的心情。

要走了,想要挥挥手告别庆华,可我的手却抬不起来,因为我不想再说再见。记忆中,在那个叫庆华的小城里,在茫茫人海中我们都似曾相识,而昨日庆华的辉煌里曾经有我和你。斑驳的墙壁,残破的厂房,现在只留下孤单的回忆。当我走了很远忍不住再回首,再想看一眼曾经的家,忍不住潸然泪下。

(父亲与同事们在北安留影)

我站在夕阳之中,告别那远去的庆华,告别那不堪回首的庆华。告别庆华也意味着告别自己青春和记忆,而留在我心里的是挥之不去的伤痛。

告别庆华,告别626,告别庆华同学,我想要的真不是这样的一次旅行。告别庆华只是现实中的无奈,风华洗尽,时光依旧,别了,我的庆华。

枪声中的庆华厂已成往事,庆华记忆也渐渐消失殆尽。铁铸的庆华厂已被时光锈蚀,在庆华人四处飘流的记忆深处,仅留下一片片的军工铁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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