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民国史上驱逐刘存厚之战之九
滇军在泸州，从辛亥年开始，已是几进几出了。这些云南人见识了川南的富庶，从此就惦记上了。这次一进泸州，当然是想又来一次收刮。可是这此商家大户们，哪有这么多钱！刘湘部撤出，按惯例收了一茬“开拔费”，那里还有什么“现大洋”！在泸州城里搞得鸡飞狗跳的。一直到一九一八年元月下旬，滇军第一军、第二军才分别从泸州、纳溪向内江、叙府（宜宾）方向出动。
滇军第二军参谋长杨森，这次攻打“雪山关”，滇军能顺利入川，功劳最大。滇军第二军军长赵又新，对杨森更加信任，把杨森当贴身亲信了。让杨森组建独立团，杨森任团长。独立团全部由川人组成。当然，因云南是小省，人口才八百万，而且民族众多，除昆明附近的地区外，不少地界还是土司统治，兵员不足，利用川人当兵，也算是一个尝试。
滇军第一军攻击方向是内江东大路。第二军攻击方向是叙府（宜宾），接应滇军第五军从叙府攻入四川。杨森因要组建独立团，暂留泸州，在军部“参赞”军事。为什么不把杨森派到前线？杨森出的风头够多的了！这次攻打“雪山关”立下大功，在滇军将领中反而引起极大的忌妒！一些滇军将领处处排挤杨森，一个四川人，虽是云南女婿，在他们眼中，就是个外人。虽然屡立战功，还是溶不入滇军将领这个团体。
事情是这样的。顾品珍的第一军被川军打残，追出四川。为了出一口恶气，争着要滇军第一军上。“雪山关”本来就是一处天险。从正面攻击，当然难度大。守将川军第三师的旅长张鹏舞，打仗不怎么样。但是一个混成旅，又是川军第一师的老底子，其中三个步兵营、三个炮兵营全是川军第一师的老兵。加上装备又强于滇军，又有预设阵地，正面强攻，除非火力超级强大，但滇军恰恰缺的就是炮火。
当年四川总督锡良调任云贵总督时，用四川带去的银子，购买了五十四门德国克虏伯七十五毫米口径山炮五十四门，每门配炮弹一千枚，在护国战争中，泸纳战场上起的作用最大。但连续的战争，此炮基本消耗殆尽，现在的火炮，有日本的，最近刚通过越南从法国购入的。因资金有限，云南王唐继尧又整了八个军出来，僧多粥少，一个军才有一个七五山炮营，旅一级，还好，购入的法式八十一亳米迫击炮，也整了个炮兵营。至于团一级，只有一个机枪连了。
兵多了，养兵要真金白银的。当年川军也扩展到八个军时，除刘湘部外，连一级，也是机枪都没有！云南更穷！“穷兵黩武”，正是当时云南军队的写照！
川军第三师混成旅，在大清时，巡防营中行伍出身的旅长张鹏舞，打仗确实不怎么样。刘湘对他的评价，当个连长、排长还行，率一支七千余人的新式陆军旅打仗，确实差点意思。但这个川军第一师的老底子，装备是川军中最好的。当年张鹏武率部川军第一师第二旅、师属特科残部投奔钟体道时，还有步兵三营、特科三营、辎重三营，特科营，即机炮营。以此为基础，扩编的一个混成旅，并购入了迫击炮装备到营，机枪装备到连，当时还没有轻机枪，只有马克沁水冷重机枪，其火力强度，远远大于此时的滇军第一军。
滇军第一军，强攻雪山关，后果可想而知。强攻了十几天，损失惨重！下级军官损失最大，第一军已无能力进攻了。这十几天，给刘湘部打赢东线战役争取了时间，使在重庆南岸的滇黔军遭到重创，败退出重庆南岸。
滇军第一军被打残，只有第二军上了。云南王唐继尧限令第二军军长赵又新，五天内必须拿下雪山关。赵又新依赖参谋长杨森，已是习惯了。要杨森制定作战计划，并指挥第二军攻取雪山关。
当年护国战争时，因杨森屡立战功，加上又显摆，一进入四川境内，就如鱼得水，旧部来投，并献出一批装备，杨森的护兵装备一新，他负责训练的学生侦察队，也是装备一新，全是德式原装驳壳手枪，并且还把赵又新的卫队也装备一新。引起滇军将领们忌妒，认为在四川，他部下、同学众多，是个地头“神”，此人在滇军，必是尾大不掉，是个祸害，想除掉杨森，由此惊动云南王唐继尧，多次发电报要除掉杨森。顾品珍也是力主杀掉杨森的一位。如果不是黄毓成、赵又新力保，加上蔡锷对杨森的能力十分欣赏，杨森才躲过这一刼！
不过，云南将领中想杀杨森的大有人在，后来还有在叙府，让杨森背上烧鸦片烟盘烟枪游街示众之事。
怎样攻打雪山关，号称“川南活地图”的杨森，心中早有主意。顾品珍的第一军要争着去打，让他打好了。他正好看戏。“川南活地图”并不是杨森自封的，而是滇军第三军军长黄毓成对杨森的评价。第二军军长赵又新，第二军的旅长、团长们也有同感。在第二军，军官们还是信服杨森的。其中二个旅长，是一同从战火中打出来的，杨森指挥第二军作战，没有障碍。
杨森的发财之路，主要靠贩销“云土”，即鸦片烟。民国时，最上等的鸦片烟，产于印度，称为“洋土”，第二等就是“云土”了。如果洋土价为一百，云土价相当于洋土价的百分之七十到八十，而“川土”更低，价只相当于洋土的百分之三十。杨森贩销鸦片，在云南昆明茶馆里当女婿时，在黄毓成的帮助下就已经开始了。在护国战争期间，就组建了一支“云土”武装贩运队，当然，靠的还是黄毓成军中的人脉。护国战争后，越做越大。通过永宁货栈，遍销川南。与刘湘勾结，畅行川东，甚至销往全川，出山峡，销往了江浙、上海等地。杨森是打仗、生意两不误。
杨森的大管家傅士全，是永宁货栈老板，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杨森的“白手套”。杨森的“云土”运销，最先是走“雪山关”入川。这也是傅士全要“阴掌”永宁四县民团的原因之一。后杨森驻防叙府（宜宾）时，也走过从叙府入川。为了便于从长江航道走，护国战争后，李树勋率“护国义勇军”的几个营兵力投刘湘，抢占合江、朱家沱，也是为了“云土”生意，云土从贵州赤水进入合江。顺长江贩销川东，甚至江浙。因黔军正在合江与川军对峙，滇军与川军在叙府对峙，“云土”贩运转道“雪山关”，因杨森正在雪山关。
当然，从“关口”进入，当然不行。双方正在打仗，张鹏舞的兵，见到大批量的上等云土，能不眼红！云土可是硬通货，一出手就是白花花的大洋钱！走私，自有其通道。而且，还有当地民团接应。杨森当然知道这一条密道。看来，这一次，这条“秘道”只有贡献出来了。
杨森的卫士班，清一色的四川人。成员都是原在川军第一师、第五师时的老部下。这些兵甘愿跟随杨森，当然有其原因。杨森的卫士，护国战争时，几乎都参与过云土武装押运。都知道那条密道。杨森的卫士班头是川北广安的同乡，杨森从滇军原第二梯团的老部下中选一个最能打的营，由卫士班长带路，从秘道绕过雪山关。在雪山关前，用一个团的兵力佯攻，雪山关前，又是枪炮齐鸣！
滇军第二军虽然扩编有了四个旅，也不过一万余人。但七五山炮兵连只有七个连，一共二十八门七五山炮，但炮弹有限，一门炮只有五十发炮弹。调了三个连，十二门山炮。杨森亲自指挥炮兵，专打对方机枪、迫击炮阵地。虽然炮击不密，但弹弹吃肉。其余的炮，专门压制对方炮兵。仰攻的滇军，渐渐逼近了雪山关主阵地。川军当然是一心对付当前之敌。突然，背后响起密集的枪声、爆炸声，川军阵地大乱。滇军一个团的兵力，趁机冲上雪山关。滇军后续兵力源源不断进入雪山关，雪山关被攻破。川军第三师混成旅溃逃。滇军顺利攻入永宁。
杨森指挥滇军第二军，不到二个小时，攻下了雪山关。这对滇军第一军军长、滇军川南总指挥顾品珍，确实有点“打脸”！他指挥第一军强攻了半月之久，损兵折将，基层军官折损大半，实际上已经失去战斗力，极需补充。而杨森，以极小的伤亡拿下雪山关，缴获了整个七五山炮营，炮弹上万发，还有迫击炮、机枪，德式1898式步枪，张鹏舞的一个混成团被全歼。杨森的能力没说的。但杨森能力再强，也不是云南人。杨森这个大功立的，不但没讨到好，他这是“功高震主”！反而更激起了一些滇军将领的杀心！
川军被俘官兵上千人。幸好，遇上是杨森指挥的第二军，滇军其中一个旅长也是四川川北人，没有杀俘虏。第二军军长赵又新叫杨森自行处置。杨森没把这些川军俘虏遣散，而是交给永宁民团，由永宁民团处置。滇军第一军此时还未进入雪山关，正在等待补充。这些川军官兵们捡了一条命。永宁四县民团的金主是傅士全，傅士全是杨森的“白手套”，这当中的关系，不言自明，杨森是要把这一批久战之兵藏于永宁。滇军这么不待见他，他当然要有所准备。
刘湘的参谋长张斯可，这个睡诸葛算得太准了。滇军第一军攻雪山关，必是久攻不下。换上第二军，由杨森指挥，张鹏舞不是对手，一攻就破。他的这个预言，一点不差地实现了。也正因为如此，滇军第一军被打残，整补需要时间。滇军第二军进占泸州，也不敢分兵攻击，因为刘湘部正在富顺县、泸县，摆出一副进攻的架式。也正因为如此，刘湘、潘文华部备战，部队展开，获得了充足的时间。
滇军连年征战，不但兵员损失大，基层军官也损失巨大。刚补充的一批军官，“讲武堂”还没毕业，现在又有几百的缺额，云南王唐继尧又把一批未毕业的军校生送到前线。当时八百万人口的云南，兵员实在是太缺了！唐继尧下令，各军可就地征招兵员。滇军第二军军长赵又新，想到杨森鞍前马后跟着他，立了不少战功，也没有一个实惠的职务，对于杨森武装贩运“云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该给他一点好处了，要杨森就地组建一支属于滇军第二军的“独立团”。
杨森在永宁组建独立团，骨干就是这次俘虏的川军。这些官兵中的骨干，都是原川军第一师的兵，其中几乎都是川北兵。军官几乎都是原“弁目队”（三年制士官学校）出身的，算起来，与杨森还是同学。其中速成军官学堂同学有罗伟、陈竹溪、范猛、傅绍基等，这几个是营级军官。团长是武备系的，杨森私下放了。杨森组建这个独立团，还挑了部分护国战争时民团的老兵。全团近两千人。
滇军供给的武器，都是换装下来的老枪。杨森也不嫌弃，照单收下。他在永宁忙着整训这个团。正好避开接下来的川滇黔大战。
滇军第二军军长赵又新对杨森，是处处罩着的。让杨森去训练新组建军队，相当于把他冷冻一段时间，免得遭人忌恨。不过，参赞军务，杨森不会缺席的。第二军攻击叙府、守备泸州，杨森这个参谋长该干的事，一样也没有拉下，只是从台前转到了幕后。因为赵又新实在是丟不下这根“拐棍”。
此文是写“护法战争在四川”第二阶段，实际是驱逐刘存厚之战。有对民国初年四川军阀混战感兴趣的读者，请点“关注”，可以看到四川军阀混战的系列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