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猪班战友合影 后排左一胡桂贤

[讲述：胡桂贤]

我端着猎枪横在狼与猪群的中间，想起了农场老人雷伯的话：在野外遇上狼一定要镇定，不要想着回头逃跑，千万千万不能转身，一定要在气势上压住它，这时比的就是气势和耐心！那两匹野狼虎视眈眈看着渐渐远去的猪群，已经变得不耐烦了，蠢蠢欲动向前逼近......

我国东北茫茫的嫩江大平原上，有一条蜿蜒曲折美丽的内陆小河叫乌裕尔河，她从小兴安岭南坡姗姗而来，一路上经过北安、克东、克山、依安、富裕，在龙安桥拐了个弯，一路向南最后把它美丽的倩影融进了齐市、林甸、杜蒙交界处的几千平方公里的大湿地里。

我们下乡的建华农场(也叫802农场)就在龙安桥附近，这里土地肥沃，物产丰美。在广袤的大草原里，栖息着无数的野禽、野兔、野狼、野狐，还有狍子等各种野生动物。

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日本帝国主义侵略我们的国家，妄想长期霸占富饶美丽的东三省，于是派出很多开拓团到东北来开荒种地。

他们大肆掠夺我们的宝藏资源，并且挖掘了很多水库水渠......但绝大多数工程没等完工，日本就投降了，留下了大批废弃的工程，和已经被破坏了的生态环境。

建华农场附近有一条日本人挖的旱河，长达上百公里蜿蜒曲折躺卧在茫茫的荒原中，旱河顾名思义里面没有水，就是一条又深又宽的大沟，日本人计划把乌裕尔河的水引到平原种植水稻，但是，他们华丽的美梦随着战败投降而结束。

1968年，我下乡来到建华农场，在这里度过了最难忘的青春岁月，也把最美好的年华留在了这片苍茫的大地上。

1972年的春天，我被安排在养猪班工作，农场的场长规定我们天天要把猪圈里的母猪、小猪崽和克朗猪，(克朗猪)也就是半大的猪赶到野外去放牧。

由于我长期在农场工作会骑马，并且枪也打得很准，所以领导让我骑着马，背着一杆双筒猎枪放牧。

那天清晨5点多钟，我就和小刘把二十多头母猪、六七十头克朗猪、一百多头小猪崽赶过旱河，在北岸一片小树林的边上，让它们在那里嬉戏玩耍，啃食草根。

看着猪群开始拱泥土，尽情地寻找吃食，我便把小红马用缰绳绊住腿，让它待在身边吃草，然后把披着的羊皮袄取下铺在了草地上。

我和小刘坐在羊皮袄上面，随手抱起一头刚生下一个多月的小花猪崽。一边逗着小猪崽玩，一边天南地北地闲聊，还猜测着今天农场食堂的早饭会是什么。

突然，旁边的小红马不安地仰起了头，鼻子嘶嘶地响着，看那些猪也惊慌失措地乱跑。

我开始没有意识到危险来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起身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异常。

小红马还在嘶嘶地打着响鼻，而且它的身体开始颤抖。我立马意识到肯定有问题，连忙拿起猎枪解开了缰绳，踩镫上马向四周望去。

南边过了旱河就是我们的农场，我们此时在旱河的北岸，再继续向北是富裕县青年林场的一片树林，还有一条土路通向东边的村屯。

啊，那是什么?只见树林的边沿蹲着两只像狗一样的动物，灰黑色的毛，比我们农场的狗要大得多，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猪群，我一下子反应过来，那是狼啊！瞬间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仿佛周围的空气已经凝固。

“小刘，狼，那边有两只野狼，你快去赶猪，将猪群赶到对岸先回去！”我紧张地招呼小刘聚拢猪群，同时把猎枪端了起来，指向那两匹大灰狼，做好掩护小刘和猪群撤离的准备。

前些天，曾听说绍文公社那边，有一个老太太领着小孙子去邻村，被狼“掏”了(就是给吃了)。还听农场院子里打更的杜大爷也说起，这旱河一带有好几窝狼，正因为如此，场长才特批我一个放猪的知青骑马带着枪放牧!

看到猪群开始往一起聚拢，两匹狼站了起来跃跃欲试要冲过来，我立刻催马上前，隔在猪群与大灰狼之间，小刘速度也很快，驱赶着猪群急匆匆地朝旱河跑。

发现有狼，我猜小刘也跟我一样，非常害怕和紧张，但她义无反顾地驱赶着猪群撤离。

我骑在小红马上，身子有点发颤，手里紧紧地端着枪朝向前方，继续横在中间，目不转睛地瞪紧了两匹狼。此时我什么也顾不上了，心里只想着为小刘和猪群安全撤离拖延更多时间。

两匹野狼虎视眈眈看着渐渐离去的猪群，已经变得不耐烦了，蠢蠢欲动向前逼近。

“小红，别怕别怕，我有猎枪。”跨下小红马惶恐不安，我急忙安抚坐骑，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打气壮胆。

我想起了农场老人雷伯的话：在野外遇上狼一定要镇定，不要想着回头逃跑，千万千万不能转身，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制它，这时比的就是气势和耐心！

“我不怕，我有猎枪！”我再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小红马似乎听懂了我的话，身体已没有那么僵硬，左前蹄轻轻地抬起朝前踏了一步，然后驮着我慢慢迎向大灰狼。

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好伙伴。小红马没有被吓得惊慌失措，也给我增添了不少勇气。

农场有100多匹马，其中有很多高头大马。马班放牧员骑的都是高大威武的改良马，跑起来真如风驰电掣般的快。

我不是天天都骑着马放牧，所以农场分给我这匹老实的小红马，我和它早已经是老朋友了。

下乡的第二年，我在连部当文书时，就偷偷地跑到马班骑过马，当时骑的就是这匹小红马。我曾喂过它水果糖，也曾因为喂它西瓜而挨过场长的批评。

以前我还曾洋洋得意和马班的人炫耀过，我的小红马就是三国时期的赤兔马转世。

今天小红马和我一起在旱河边上与狼对峙，我感觉到小红马同样和我一样紧张！但它似乎和我已经产生了默契，勇敢地共同应对前面的两匹大灰狼！

大灰狼见一人一马不退反进，马上停下来，待在了原地。它们时不时横向走几步，四只眼一直看向这边。

我就这样骑着小红马端着猎枪与大灰狼对峙着，在这荒原上，在蓝天下，一直目不转睛和凶残的野狼相持着。

眼角的余光已经看不到猪群，我感觉到它们已经过了旱河，看样子小刘与猪群已经到了安全地带。

但我知道还不能撤，只要我和马一转身，若在狼面前稍微露出了怯懦，它们就会立马扑上来，这可怎么办?

我的手心已经出汗了，心里盘算着双筒猎枪里，每个枪管内都有一颗猎枪弹，加一起我可以放两枪。

一定要把大灰狼打跑，或者吓跑也行，我才能安全地回去。想到这里，用腿使劲夹了一下马肚子，通知小红马做好准备。

我端起枪预备射击，瞄准了左边那一匹个头比较大的狼，这时想起形容狼的民间谚语：铜头铁背麻杆腿。

打狼的腿以恐吓为主！我镇定地扣动了扳机，只听“砰”的一声，小红马当时如同电影里的一个动作，抬起前腿昂起头大声嘶叫，我差点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与此同时，其中的一匹灰狼中弹后长嚎一声，一瘸一拐地钻进了树林，而另一匹狼慌忙后退，转身顺着土路向东逃去。

我催马撵了上去，反正我还有一颗子弹呢，狡猾的大灰狼跑了不足50米，蹭的一下也钻进了树林，原来它朝东边跑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引开我，掩护受伤的同伴。

树林我是不能进的，谁知道那里边是什么情况。

赶紧跑吧，我把猎枪横在马鞍前，俯下身子放开缰绳，小红马也似乎知道目前仍处于危险之中，撒开四蹄向着农场飞奔起来。

回到猪班，小刘已经把猪群赶进了猪圈，姜姐和几位大爷知道了我们遇见狼的事，都急忙赶过来看我。

此时，我浑身是汗，后背更是全湿透了。熟练地卸掉剩余的那颗子弹，把枪递给了小刘，然后坐在马背上重重地呼吸，停留了半天才下来。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到旱河北岸去放过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