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风论》:“风者,善行而数变。”风药,顾名思义,即具有风之属性之药。其功在疏散,其性多辛,轻清上升,向外趋表,具有升、托、发、散、化、达、窜、通等作用。
金元时期,张元素提出“药类法象”论,其在《医学启源》中将药物分为“风升生,热浮长,湿化成,燥降收,寒沉藏”五类,认为“味之薄者”皆属“风升生”,如防风、羌活、柴胡等。至其弟子李东垣,形成完整的“风药”理论,并广泛应用于脾胃病的治疗上。
风药可用于临床各科杂症,通过适当的配伍,往往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故而清代医家龙之章在《蠢子医》中指出:“治病风药断不可少”。徐大椿也认为:“风之轻而气盛者,皆属风药。”
药不起效时,于方中加入风药,确有点石成金之效。
风药辛透,有通阳化气之妙《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薄则通;气薄则发泄……气味辛甘发散为阳。”
风药味辛气薄,辛透通达,对于湿困脾土,阳气被遏所造成的症状,用风药一两味,取其通阳透发之性,可使症状很快得到缓解。湿邪易困遏阳气,《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风胜湿”,风为木而湿属土,“风胜湿”即木克土之意。
曹某,男,38岁。其人体胖质丰,自诉:嗜睡 2 年。
患者日多困倦,无事即睡,近日症甚,骑车亦欲合目,食未尽而鼾声起,碗落自惊,兼胸中闷躁、自汗、盗汗,平素便溏不爽。舌质稍红且暗,苔黄白带腻;脉弦细稍数。中医诊断:多寐,辨为湿困脾土,阳气被遏,清窍失养证。
治法:健脾除湿,通阳醒窍。处方:平胃散合温胆汤化裁。
二诊:诸症未见改善。思之再三,想到“阳入于阴则寐,阳出于阴则寤”,此患者阳气被阴邪所遏,故终日嗜睡。所谓“食入则困倦,精神昏冒而欲睡者,脾亏弱也”。乃仿半夏麻黄丸,于上方中加麻黄、桂枝各5 g。
患者服后,神清气爽。效不更方,再服5剂,一如常人,盗汗、自汗亦无。随访半年,其症未作。
按:本案患者乃湿困脾土,阳气被遏,清窍失养,故以平胃散合温胆汤两方合用化裁,然而初诊效微。
二诊时,效法半夏麻黄丸,于初诊方中加入风药麻黄、桂枝意在振奋阳气,可使阳化气以统阴,因而自汗、盗汗告愈。
麻黄乃辛温之品,《神农本草经》曾记载麻黄:“治中风,伤寒头痛,温疟。”《长沙药解》记载桂枝:“入肝家而行血分,走经络而达荣郁。善解风邪,最调木气。升清阳之脱陷,降浊阴之冲逆,舒筋脉之急挛,利关节之壅阻。”桂枝与麻黄配伍可以鼓振阳气,而通达诸窍,使阳气舒展,以防人体困寐。
风药辛散,有火郁发之效果《素问·六元正纪大论》云:“火郁发之”。张景岳对此解释为:“发,发越也,凡火郁之病,为阳为热之属也……凡火所居,其有结聚敛伏者,不宜蔽遏,故当因其势而解之散之、升之扬之,如开其窗,如揭其被,皆谓之发,非独止于汗也。”
李东垣在《脾胃论·君臣佐使法》记载:“风药升阳以发火郁。”风药辛散之性,正当此任也。
李某,女,58岁,主诉:周身各处时觉发热20余年。
患者症起20余年前人流术后,尤以臀部两侧为重,热久则目红,甚则视物模糊,夏日多发,每年均作,而今年发作时间提前,大便七八日一行,饮则喜冷,热则不舒,口苦。
刻诊:舌红,舌苔黄白相兼,脉弦滑。中医诊断:内伤发热,辨为热结血室证。
治法:解郁散热。处方:小柴胡汤加羌活3 g,防风3 g,川芎10 g。5剂,水煎服。服完诸症皆去。
按:此患者人流术后,血海空虚,风邪袭人不去。日久化热,故其人喜冷恶热,大便七八日一行。平日天气尚温,热蕴伏人尚可耐,而夏日暑热较盛,两热相感故夏日多发。火郁日久气机逆乱,上攻则目红,甚则伤清气故视物模糊。患者口苦、目眩、脉弦,病起于血室空虚,故以小柴胡汤加减和解少阳。
方中加入风药川芎、羌活,川芎辛温,《神农本草经》记载川芎:“治中风入脑头痛,寒痹,筋挛缓急,金创,妇人血闭无子。”《日华子本草》曰其“治一切风,一切气,一切劳损,一切血,补五劳,壮筋骨,调众脉,破癥结宿血,养新血,长肉,鼻洪,吐血及溺血,痔瘘,脑痈发背,瘰疬瘿赘,疮疥及排脓,消瘀血”。
《本经逢原》记载羌活:“乃却乱反正之主帅……风能胜湿,故羌活能治水湿,与川芎同用,治太阳厥阴头痛,发汗散表,透关利节,非时感冒之仙药也。”川芎与羌活配伍不但能发挥风药的作用,达“火郁发之”之效,还可以填补血室空虚。
风药辛升,可升举脾胃阳气《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清气在下,则生飧泄,浊气在上,则生䐜胀,此阴阳反作,病之逆从也。”风药用于升举脾胃清阳之气,李东垣说“脾胃既虚,不能升浮……当加辛温甘温之剂生阳”,并创升阳除湿防风汤,提出“如飧泄及泄不止,以风药升阳”,示人以法。
屈某,女,52岁,主诉:间歇性脓血便 10 年。
每日便十数行,时带脓血,便后腹痛,倦怠乏力,脉弱,舌胖。前医所开之方,无非健脾和胃、温阳、清热利湿,兼清热解毒之剂,均乏效。
中医诊断:痢疾,辨为脾虚气弱证。治法:补气健脾,兼清湿热。
处方:黄芪建中汤加减。加入风药白芷 10 g,防风 5 g,荆芥5 g。7剂,水煎,早晚温服。服药后大便日三四行,症去一半,脓血已少。
按:本案患者脾胃不足明矣,但取效甚微皆因脾胃阳气不能升举。《脾胃论·脾胃胜衰论》中云“以诸风药,升发阳气……是令阳气生”。
其人便后腹痛,当建中气,宗仲景黄芪建中汤,入风药升阳,稍佐以清热洁肠。《食疗本草》记载荆芥可“助脾胃”,《药性论》记载荆芥“治恶风贼风,口面㖞斜,遍身痹,心虚忘事,益力添精。主辟邪毒气,除劳,久食动渴疾。治疔肿”。
白芷一味,有云:“凡驱风之药,未有不枯耗精液者,白芷极香,能驱风燥湿,其质又极滑润,能和利血脉而不枯耗,用之则有利无害者也。”因此,荆芥和白芷同用,可以升举脾胃的阳气。
风药辛行,有木郁达之功效人身气机,喜通达而忌抑郁。《素问·六元正纪大论》云:“木郁达之。”张景岳在《类经》云:“达,畅达也。凡木郁之病,风之属也。其脏应肝胆……故在表者当疏其经,在里者当疏其脏,但使气得通行皆谓之达。”
古代医家根据“天人相应”的观点,指出“风气”与“肝”之间存在密切关系,当医家需要调节“肝”的功能时,必要时可以考虑应用“风药”辅助治疗,借风药轻灵透散之性彰显肝木升发之象。
肝为刚脏,体阴而用阳,主升发,喜条达而恶抑郁。女子以肝为本,经、带、胎、产、乳皆有赖于肝血濡养。肝藏一身之血,主疏泄,能调节情志,促进气血运行。妇人之病,常责之于肝。
“木郁则达之”,柴胡疏肝散、逍遥散中柴胡入肝经,升发肝气,调达情志,即是此理。祛风药辛香宣散、清轻升散、顺应肝气喜条达恶抑郁之性,调理气机,升阳祛湿,可解肝木之郁、湿困脾土之滞。
防风是风药中的常用药之一,与荆芥合用而能“木郁达之”,二药辛开透达,通行闭郁之气机,使“木郁达之”。
如《傅青主女科》在调经、治带、安胎及催生、产后等妇科疾病中,常配升麻、柴胡、葛根、荆芥、桑叶等数十种风药,配伍恰当严谨,运用娴熟巧妙,实为应用风药治疗之典范。
总之,风药轻清,不仅可治上焦诸疾,亦可入下焦而固肾气,助肾气化,而使肾阴上济于心。经云:“肾肝之病同一治,为具在下焦,非风药行经则不可。”因此,临床使用风药,或通阳化气,或火郁发之,或升举阳气,或搜风通络,或散风除湿,或活血化瘀,解郁开窍,使表通里和,百病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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