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队的男女劳力都在六斗坵那一片田里抓秧棵草。正是大家说今天太热了，坐一下，就听仓库门口大鱼哥一句赶一句的喊：石头，快回，快回！把浩也喊回，快点，小焱出事了！

这一喊，大家的心里一冷，都全部的往家中跑。石头在前面边跑边问出了么事，大鱼哥说，快回，快回！说是在医院里抢救。

芙蓉嫂身体蛮棒的人，这一下跑到后面，跌坐在地上吓得哭起来了。春环和春梅嫂忙扶起她往家中赶，并安慰她：又没听清楚，晓得是么回事呢？

等我们全部男将赶到横店，农机厂的人说，人不在横店医院，在辛店。农机厂弄了一辆货车，将我们送到辛店部队的营房。

农机厂的一个采购员躺在桌子上，军医虽在抢救，但说没希望了。还有一个司机陈世喜，农机厂的说送去抢救去了。

石头队长急问小焱哥的情况，农机厂的负责人，也就是冯书记的三哥叫我们莫急，坐下来让心静一下，小焱也正在抢救，才云一见此景，预感到不妙，就没有坐，我们几个人就出去围着这一排营房的窗子看。

才云在前面走，他一个人到前面的窗口一看，大喊着：舍了，这是么样得了呢？完全是哭腔！

我们一下子都拥上去，都说：完了，完了！这还讲么事！在这间屋的一个大乒乓球台上，僵硬地睡着小焱哥和小木华父子二人！

我的心像打鼓的跳，个个人的脸上像打了霜一样……

一辆大卡车开到门口，农机厂的冯主任在指挥，九九一下子上去抱起木华，大滴的眼泪滴在孩子赤裸的肚皮上。

我也想上去帮忙，但手发抖，脚不跟路。冯主任挡住激动的人群，说别乱动，有几个帮忙就行了。

九九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车头架，爬上了车厢，大鱼哥忙喊：不行，不行！铁板上太热了。

于是又去弄来了一捆草，又有人说，这热的天，草垫多了也不行，又将铺好的稻草拿走了一大半，只薄薄的垫一层，九九轻轻的将孩子抱在上面，又跳下车来和别人一起抬小焱哥，大家一见他父子二人齐头睡在车上的样子，都在揩眼泪。

我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来，双手揉着自己的眼睛……

遗体一拖回横店农机厂，左港队，下左塆队的人几乎都拥向了横店，一直等到天快黑，缝纫社里赶做了两套寿衣，徐华寄给父子二人穿好了，四个妇女就架着芙蓉嫂，让她去见一眼！

那个场面真叫人不忍回顾：冯书记将门紧闭，直到徐华记将父子二人衣着、容貌都整理好了，冯书记还在说，一定不能让芙蓉多看，这时，门外已是一片妇女的哭声，拍门声，冯书记嘱咐了最后一句，芙蓉进来，只能让她看一眼，就帮忙抢着把她拖走！

门开的一刹那，在小焱哥父子俩头这一边站着的我们几个人，让都让不赢，芙蓉哭哑了，由她们架进来。左边看一下，想扑在自己丈夫的身上去，被架住了；右边看一下，想扑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去，又被架住了。

我的人，我的乖！……嘶喊声似乎撕破了喉咙，还没等她缓口气，就听冯书记喊快扶走快扶走，被强行拉走了。

是的，救活人的身体要紧，不然，又要抢就一条人命。穿心的哭喊，使大家不忍让她多看一眼亲人的遗容。

将芙蓉拉走后，后面的人潮水一般的涌进来，好不容易疏散了所有的来看一眼父子俩的妇女、老人，剩下的只是左港队的男劳力。

石头队长就安排一个队委会的人带其家属，社员们一起回家，又安排明天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