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事:民国时期四川金堂巨匪赖金廷、赖合山兄弟祸殃地方二十余年

火耀西南 2023-12-27 19:00:13

文/编辑丨nirvana

四川金堂,位于成都平原东北部,龙泉山脉横卧县域中部,且水域众多、江河纵横,沱江、岷江水系均在此蜿蜒而过,自古就是成都平原进入川中丘陵地带的交通要冲,由于其复杂的地理环境,导致了该地历来匪患猖獗,危害甚烈。

《金堂县志》同治镌本卷一《官罢志》载:“村市中凶党肆行拉搕,殷实多受其害。”

民国伊始,军阀割据,连年混战,四川尤甚,兵祸连绵二十余年,大小战役竟达四百余次。因而各地匪患日益严重,以金堂县最为猖獗。

搞得金堂及邻县“人民苦匪,士绅远逃,民不安枕”。

在这些股匪中,又以赖金廷势力最大,不仅打家劫舍,剪径绑票;甚至截击溃军,洗劫场镇。

以至于金堂县在当时竟被污蔑为匪县,把金堂人叫做“金堂帮”(引申为匪徒)。金堂人外出住店,连旅馆都不敢留宿金堂人,而远行时与人闲聊,别人听说此人是金堂人,也都纷纷回避,唯恐招来横祸,足见当时赖金廷一伙恶匪所造成的影响有多恶劣。

赖金廷,光绪三年(1877年)出生于金堂红瓦店四方碑双礁子赖家老院子(现属成都青白江)一个佃农家庭,小时候读过两年书,后父亲去世后,便不再安心务农。

整日好逸恶劳,在其三哥赖熙的影响下当了袍哥,不久就开始暗中做起了没本钱的买卖,因为他胆大妄为,肯舍命,因此很快在当地有了一点名头,被其做土匪的叔伯姐夫彭执其相中,拉他做了土匪,不久就把他提为了管事。

后来,彭执其见他确实是块做土匪的好料子,于是干脆给他拨了十几支枪,让他自己成立分棚,赖金廷就这样很快发展成了拥有人枪两百的大股匪。

民国开始,四川军阀为扩充实力,纷纷招匪为兵,1922年,四川军阀杨森便将彭执其招安成功,委任他为团长,驻防广汉,赖金廷也就混成了一个正规军的营长。

但是赖金廷这人十分狡猾,招安是招安了,没有忘本,走之前把自己队伍的好枪全部藏在了自己康家渡的老巢,以便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果然,到广汉才七八个月,赖金廷就受不了军队那套约束了,开始无比怀恋自己当年啸聚山林,花天酒地的日子,于是就将营长职务交侄儿赖绍尧继任,保住人枪,自己回老家拖棚子,重操旧业。

回到金堂后的赖金廷再次扩展势力范围,广设分棚,专在与金堂相邻的成都、新都、中江、德阳、简阳的交界地拦路抢劫。

最先抢劫还只限银子及行商的货物,后来越抢越放肆,身上就带着几吊钱的过路人他们也不放过,甚至去成都读书的学生娃儿他们都不得放过。

那时做土匪,人好招,枪难寻,江湖上的事情,不是今天你吃我,就是明天我吃你,火拼的事情是再所难免,于是赖便开始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寻找好武器上面。

那时倒是经常军阀混战,各地时常有溃兵路过金堂。他就在到处找寻机会专门打劫这些溃兵,这一来二去真被他搞到几百支新式步枪及弹药。

但是这种事也不是每次都一帆风顺,溃兵也是兵,没有谁愿意心甘情愿的就缴枪,有次他就碰到一支从前方溃败下来的部队,他又想去缴别人的枪。谁知这伙溃兵还有一点战斗力,于是一接上火,军队就摆开阵势应战,打了一个上午,赖匪非但没有得逞,且陷于重围。

他以为自己无生还希望,把枪也丢了,绝望的叹道:“热你温!我死了算了!”

他的贴心逗伴赖淑芬连忙将枪捡起来给他打气说,“赖哥,哪有这样就算了?拼死也要搞下去哦!”

这样,赖金廷才勉强坚持到下午,此时各路来援救他的匪徒赶到,才将这支军队击溃,赖匪还分得百多支枪。至此赖金廷已有手枪三百余支,步枪千支以上,分棚十几个了。

1925年,川军邓锡侯28军所属杨秀春旅驻防金堂,为扫除防区障碍,就准备对赖金廷的老巢康家渡进行清剿。当时为了制造舆论,杨秀春还令人编了一首小民谣进行舆论宣传,说康家渡这地方“三岁孩童,七岁匪,八十老翁坐地分肥”。

结果在剿匪的过程中,官军来了也没好到哪去,赖金廷自知干不过正规军,就到处和军队兜圈子,时不时出来骚扰一下,官军抓不住土匪,也是愤怒无处宣泄,既然舆论走造出来了,反正康家渡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匪窝,那就搞清乡!

于是军队就开始祸祸百姓,有些队伍进村后把当地百姓的树子也砍完了,坛坛罐罐都打完了,院子也烧了,老百姓喂养的猪、鸡、鸭、鹅、兔也被吃了,更有甚者把别人家种的蔬菜都扯光带回去了。

就这样“清乡”,导致了当地百姓吓得背井离乡,逃走一空,这样一来,导致了跟着赖金廷去当土匪的是愈来愈多。

杨秀春的清剿政策失败后,不得不决定招安、收编土匪和以匪治匪的方针。

1926年,杨秀春委命他的团长许达权做金堂县县长。

在许上任后,遂派营长陈洪宾与赖金廷、另一名巨匪罗春山商谈成立“联合团”维持治安,条件是不在辖区内抢劫。

“联合团”的给养,由地方附加田赋来负担。

赖、罗一伙,认为有利可图,于是积极筹备,也开始学着川军搞起了防区制。这时赖金廷势力达到极盛时期,他能调动的人枪约七千多,经常在身边的也有一千多人。

赖金廷有了权势后,在其管辖区内,封官设职委派胞弟赖合山为手枪大队长,亲信赖昆山、赖淑芬各为大队长、马枪队长,而且堂而皇之地办起了兵工厂,设立了监狱,修建了阅兵台,俨然像一个割据一地的军阀。

赖还委官收税,税名税额随心所欲。除田赋附加税外,尚有什么保商税、耕牛过境税、商船税等税繁多。有的税竟然预征到了1973年。。。

刚才我们说到的另一名巨匪罗春山,是金堂仅次于赖金廷的第二号匪首。成立“联防团”时,作赖手下的大队长,独霸云绣、红瓦店等丘陵地区。

两人本来关系很好,在1927年的时候,两人因合伙去成都抢劫就结成了生死之交,谁知这次成立联防团后,赖一名亲信严茂生率队因在成都东门外抢劫,慌乱中疑失了物证,被查明为金堂赖金廷联防团的东西。

于是成都有关方面疑为赖部所为,将罪证交金堂驻军杨秀春查处,杨秀春嘱许达权转告,并有意对赖说:“ 上峰原打算委你当清乡司令,看来这个局面,你也难维持了!”

赖听后,怒不可遏,认为是罗春山有意陷害他,又使他失去升官机会,于是决定找机会除掉了罗。

结果罗手下兄弟不满,随即引发了金堂民国时期最大的一次土匪火拼,罗的手下庄子才背着罗的灵牌子,头上顶着纸钱,所有人脱光上衣,一心与赖决一死战。

这次赖金廷没稳住阵脚,节节溃败,虽然杀了不少赖的人马,但是罗的手下还是实力不如赖,怕最终招到清算,于是罗的人马分成了两队,一队去了新繁县,一队去了大邑,就这样,赖金廷虽然被打败,竟然还是成了最后的赢家。

这样,自然联防团也就不叫联防团了,被杨秀春改为“金堂团练游击队”,仍驻康家渡。这时,在今天地方,赖的势力一时无两,他一边扩张实力,一边要杨秀春委任其为旅长或者团长。

杨秀春肯定不愿意,只承诺给一个别动队队长或者特遣司令。

赖于是不停给杨施压。

一次,赖金廷传堂他所成立的袍哥“忠义公”通山大会,城厢遍街都是赖的兄弟伙,到处鸣枪,飞扬跋扈,肆无忌惮。

杨秀春叫赖制止,赖不仅不听,反而冲着杨说:“袍哥不耍枪炮,难道耍剪刀?”

杨听后极为不满,认为赖气焰嚣张,非但不能利用,也无法控制。

邓锡侯

当时川西几县士绅正以不堪匪患滋扰,联名向邓锡侯军长请恩,呼吁对赖采取措施。并指出成立“联防团”的作法,实为“栽林养虎”,邓考虑到“不能用则杀之”的条件已经成熟,乃决定“顺应民情”,以四旅兵力对赖匪进行彻底清剿。

这时赖察觉自己已被围困,打算藏枪外逃,但其弟赖合山力主应战。最后,赖金廷也下定迎战决心,说:“怕锤子! 打就打”。

1930年3月25日,杨秀春旅分队出击,在姚渡、陈家巷、瘟祖庙一带布下了包围圈。

杨旅的叶政营早驻龙王庙,邓锡侯派来的陈静珊旅所属陈煜生团到达新都新场、张家庵一带;陶凯团由广汉经三水到达狮子桥,完成第二道包围部署。

而赖匪也做了相应作战方案,他们趁川军立足未稳,搞了个突然袭击,就在当夜出其不意的袭击了龙王场的叶政营驻地,当时叶营官兵正在熟睡,仓惶应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当夜,营长叶政、连长张柱林二人相继阵亡,全营溃退。

次日,上午九时,大部队始向赖匪全线进攻。

赖率主力首先向杨秀春部反击,杨竟然不能抵挡,节节败退。后撤至城厢郊外陈家庵。

在退却时,旅长杨秀春险被击毙,逃到县城不敢出来。

赖匪不失时机地将主力转向新场陈煜生团进攻,其双庙子一战,陈团一触即溃,直退至新都城郊福禄寺才稳住阵脚。

这时,陈静珊旅的陶凯团从狮子山推进到壁山头,听说杨、陈两线失利,亦不敢前进,撤回广汉。

包围歼灭赖金廷匪部的原计划遂告失败。

赖金廷匪部击败邓锡侯部的围剿后,乘胜于当夜突围,倾巢投奔德阳、罗江一带驻防的黄正贵师。

就在赖匪逃窜时,邓锡侯下令所属川西各路驻军阻截,并通报各友军、特别是点名与赖金廷过从甚密的二十九军第五师师长黄正贵协助围剿。

于是黄正贵不敢冒风险去收容掩护赖,也只好翻脸不认,下令宣布戒严,并作阻击姿态,于是赖匪就走投无路了。

赖金廷抵达连山八角井时,获悉德阳方面黄正贵师情况,知道大势已去,欲改逃茂县,又听说该地驻军也出动阻击。立马决定经由丝瓜架、大瓜坪、红白场窜往北川。

邓、杨分析敌情后,也料定赖匪必往北川一带落草,遂通令沿线驻军阻截,并在必经之道红白场部署兵力,严阵以待。

赖匪抵达红白场前,派手下人曾晓山前往协商放行事宜。

谁知曾骑马并随带一人刚过铁索桥,还没说上话就被守军击毙。随之各地埋伏的部队枪声齐鸣,向赖匪射击。

由于军队据守险要,火力又猛,赖匪一伙伤亡甚大,慌忙后撤,拟绕道距红白场约十里的桥头通过。

殊知杨秀春早派钱关喜连先期赶到,进行封锁。当赖的匪众进入射程,立即遭到火力阻击,无法通过,再次受挫。

此时,赖匪帮前无进路,后有追兵,上为悬崖绝壁,下为滔滔江水,匪众阵脚大乱,不少人妄图涉水趟涧逃命而过,被冲走淹死者不计其数,后又意欲翻山越岭躲藏者,又遭围攻击毙。

赖匪亲信欧中兴亦中弹负伤,匪众完全丧失了战斗能力,四处逃窜,赖经营多年的土匪部队就此土崩瓦解。

仓皇失措的赖带着七个心腹躲在山上的荆棘丛中不敢露面,几天后,才从山沟偷偷跑出来,拂晓时,行至绵竹县北三十里拱星乡、烧龟滩处,饥饿难忍,几个匪徙正挤在一起吃汤圆。

突闻碉堡内团丁呼问:“干啥的?”

匪徒吊儿郎当地回答:“做人的。”

言毕,只听一声枪响,子弹正击中赖匪太阳穴,这个恶贯满盈危害地方几十年的巨匪立即毙命。

邓锡侯、杨秀春获悉赖匪被击毙后,立即电令所属部队将赖尸体拍照,并将其尸体抬回金堂示众。

金堂和邻县人民莫不拍手称快。

红白场逃散的溃匪,纷纷向德阳黄正贵师投奔。

黄开始有顾虑,不敢收留。赖合山一再向黄求情,才决定收容骨干数十人,其余统统缴械作为俘虏,换上军装,集中待命。

邓、杨知情况后,移文索人,黄不得已,乃变换手法,宣布:愿回金堂者报名,不愿回家的留下当兵。

当即有八十九人自愿回家,内中只有四名是康家渡惯匪,其他的多是在赖匪逃窜时被裏胁前往的团丁或强拉去当脚夫的贫苦农民。

当杨秀春派兵来时,黄便将这批人交出,押回金堂后,杨不问青红皂白,于农历四月二十八、九两天,分批在金堂城厢镇西门外、南门外处决。

这些人在押赴刑场途中,呼天叫地,大喊冤枉,围观者动容。

邓、杨还怕残匪潜回康家渡伺机东山再起,随即令团长陈相楷督办善后。

陈为“教育”乡民,制定“教令”六十多条,强令背诵,不会者责手掌三个。同时,又训练所谓挨门丁,实行联防。

除以上措施外,1931年,杨秀春还下令折毁有百年历史的康家渡场镇,将材料运往城厢外北八里处,修建新镇大同村,以图绝灭祸根,可怜康家渡居民只得扶老携幼,到处投亲靠友;无依靠的只有在附近搭棚子居住,直到四年后的1935年,才又重建康家渡,1940年更名为祥福乡。

关于赖合山

最后再来说说赖的弟弟赖合山,在那次被冲散后,他眼见再无东山再起之望,于是托成都警备司令部谍查主任张绍泉为之活动,当上了善后督办公署情报处北区谍查主任。

张绍泉:巨匪出身,后任川军团长,驻防德阳、罗江一带,与赖匪颇有交情,1925年曾任金堂驻军营长,1941年被当时的金堂县长严光熙诱杀。

赖任职后,匪性不改,仍暗中通匪,坐地分赃。

1940年,赖合山曾经一手策划成都署袜街金城银行抢劫案。

土匪乔装成军,携带武器乘车开往金城银行将库内的金条、金元、珠宝等悉数抢走。

抢劫案发生后,当时任川康绥靖公署主任的邓锡侯极为震惊,他深知金城银行的后台,是政学系显要人物。因此,不敢怠慢,饬令警备司令严啸虎必须速查破案!

严立派侦骑四出,三天后,就在成都附近将这伙匪徒逮捕归案。第四天,就押赴刑场枪决。赖合山一听到他的兄弟伙被捕,恐怕供出自己,也躲避了好几天。

由于结案时他的兄弟伙讲义气,才未将赖牵扯进去,使其得以侥幸漏网。

赖先在善后督办公署情报处,后在警备部担任北区谍查主任。

1948年,赖合山派人回金堂串通“三山”袍哥,拥他当上了“忠义公”总舵把子。

解放前夕,他伙同淮海战役败将、返回金堂的原国民党第七十二军军长余锦源(一九四九年任“成都防守副司令”),组织“反共救国军”,自任十九纵队挺进军司令,妄图继续顽抗。

但由于川军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等部先后起义,成都和平解放,这支“反共救国军”也就土崩瓦解了。

残匪虽然先后组织过几次暴乱,都被镇压下去,赖走投无路,余锦源也被逮捕归案,镇反中分别将二人在城厢、绣水镇压,绵廷数十年的金堂匪患,始告绝迹。

关于旅长杨秀春

在本文中经常出现的这个旅长杨秀春,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物,今天写到这里就顺带说说他了。

杨秀春,乐山犍为人,教师出生,后投笔从戎,官置川军邓锡侯28军混成旅旅长,在1925年时开始驻防金堂,因为当时实行防区制,需靠征收防区内缴纳的公粮来养活军队,因此当时在辖区内兵丁轮催交粮,登门叫骂的事情时有发生,很多人在背后骂杨秀春为“凶人”。

但是同时,杨秀春在金堂也是做了很多实事,他在金堂短短数年时间,大力兴办教育,创办了县立初中,县立女子中学,县立金渊小学,重金聘请教师,补助贫寒学生,嘉奖优秀学生,有初中毕业考入省城高中者,一律支给学费杂费书本费伙食费,节约的钱尚可养亲。

所办三所学校,校园宽敞,教室明亮。

因为砌教室用青砖需量甚大,便拆掉曾经金堂八景之一的临江宝塔,也不怕士绅阶层骂他“毁了本县风水”。

校园和教室一用六十年,和所修的公园一样,遗惠至建国后。

1937年所部编入第二十二集团军出川抗日,任第四十五军中将副军长。1938年因病去世。

参考文献:

金堂县政协文史资料组整理:金堂巨匪赖金廷

周茂惠:金堂解放前的匪患及解放初剿匪概况

流沙河:旅长杨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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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耀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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