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编辑：nirvana

1946年春，四川省金川县（原靖化县）地方民团司令、曾在当地呼风唤雨多年的大袍哥杜铁樵，在县长黎光明所设的“鸿门宴”上，被杀身亡，导致了当地袍哥势力复仇叛乱，围攻县府，并戕杀县长黎光明，

此事件迅速扩大发酵，震撼川边，随即国民党地方政府与金川地方势力展开了一场恶斗，该事件后，金川袍哥势力受到沉重打击，自此一蹶不振。

靖化县即今天的四川省金川县，位于今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西南，地处青藏高原东部边缘，大渡河上游，因清乾隆年间被乾隆帝自诩为“十大武功”的两次金川之役发生于此，遂使金川这个地方驰名国内外。

乾隆四十一年，金川改土归屯，置绥靖屯和崇化屯，而那些带着虎皮帽，胸挂小佛盒的剽悍金川屯兵也就成为了清帝国一支甚为倚重的一支劲旅，到了民国时期，国家不再动用屯兵，屯兵也就变成了两河守备，千总的私人兵弁，守备，千总一声令下，立即就可以出动自带枪械、口粮，一切费用自理的几百人队伍。

加之清末时，四川哥老会势力蔓延至整个川边地区，特别是在金川地区，各路袍哥公口均有称为兄弟伙的武装队伍，其势力大小，人枪多少也不等。

1936 年绥靖和崇化两屯合置为靖化县。

金川沙耳乡

简单介绍了金川当时的地方势力后，今天的故事就先从当时的靖化县沙耳乡说起，沙耳乡，"沙耳尼"是嘉戎藏语译音略称，意为"阳光明亮之地"。

杜铁樵，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就出生在这个阳光明亮之地。其父杜春洋，曾任金川绥靖屯署堂勇队长兼日旁把总，并是袍哥左堂口协会西合公顺庆公分社总舵把子，经营地方多年，在当地颇有势力，当年振臂一呼，噶尔、庆宁、勒乌、甲咱等地的袍哥武装都可随时调遣。

杜铁樵之兄杜爱如宣统年间任谘议局局长，宣统三年（1912年），杜爱如与绥靖屯士绅谢廷谦竞选团练局长时，杜爱如自信非自己莫属，但是却事与愿违，随即，杜春洋纠结起袍哥、两河守备武装数百人，带着武器，对当地对支持谢廷谦的势力好一顿烧杀抢。

注：谘议局为清新政时期预备立宪而设立的地方谘议机关

松岗官寨旧照

此时正逢民国鼎革，四川军政府为安定川边，责令绥靖屯署捉拿杜春洋并法办，杜春洋自知事情闹大了，于是假装投河自杀，然后隐匿于周山，随后在松岗隐居。

而后直到得知自己儿子杜爱如在当地袍哥势力强势介入的情况下顺利拿下团练局局长之职后，遂大摇大摆的返回了绥靖，至此杜家便利用袍哥和守备的势力独霸一方，成为当地豪强中的头面人物。

所以杜铁樵也就是在这样一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自小耳濡目染的都是这些，自然对其之后的人生观和世界观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川西北地区，自古民风彪悍，杜铁樵自幼机敏，虽说读过几年书，但是更喜欢刀枪棍棒，与人角力。

杜铁樵21岁那年，懋功（今小金县）“八角事变”爆发，战火很快延及绥靖、崇化二屯，绥靖汉军营长王植三以汉军营为骨干，组织绥靖，崇化民团，合编为“平逆军”，杜铁樵被委任为先遣队长，参与了当年平乱。

1920年时，川军罗光祖连到沙耳乡勒索军饷，杜铁樵又率领沙尔尼乡勇将该连驱赶出乡，事后，绥靖屯知事陈秀川见其勇武，遂升其为河西管带，旋即又委任其为屯署兵租征收委员。

民国早期四川军阀为了控制这些川边势力，就靠着扶持地方势力管理地方，因杜家家族势力庞大，再次年时，杜铁樵又接替其兄杜爱如团练局局长职位，不久省府又委任杜铁樵为绥崇清乡司令，屯务委员、懋(功)、抚（边）、绥（靖）、崇（化）游击第二营长等职。

在此期间，杜铁樵又加大活动，成为了绥靖、崇化地区袍哥总舵把子，进一步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和武装力量。

关于清乡团这个名称，我们其实早在以前各种民国早期的文献小说中都看到过，这种武装力量，说来是可大可小，装备也是良莠不齐，但是这种武装，它第一不领军饷，第二它还不脱离生产，所以非常灵活。

特别是那些势力强大的地方豪强，往往利用本土化这种盘根错节的关系，将当地各种地方武力可以串联起来的特点，对抗外部势力和国家政权，其武装实体其实是一个非常不稳定的因素。

特别是在川西北地区，本来历史上就是局面复杂的地方，因此很快就出现了依靠着袍哥组织为纽带的民团武装对抗政令，与县政府分庭抗礼，与周边势力暴力械斗的情况。

随着杜铁樵的势力逐渐扩大，其声望在金川也日益增加，杜大爷一句话，金川地面都得抖三抖，而县长的政令，往往出了县衙就没了消息。

最让地方政府无法忍受的一件事情是，每年全县要收的租粮税款等事项，杜铁樵竟然要收走半数之多。

当时的国民党地方政府，收入主要来自全县的公粮，而这些租粮，并非是由农民或地主直接上缴到县府仓库内。县府的仓库多半空着，要收缴的公粮，被按价折成款项的粮单，均由各乡头面人物认购后，交款于县，收粮于私仓之中。

每年收割之后，杜把从崇化经两河到沙尔尼、庆宁、咯尔丹斯一带的租粮收了，款却不交县上。如县府追缴，杜则指使社会公团要县府算帐，揭露若干县府人员克扣公团经费的痛处。

因此，县府能收到的仅半数而已，这对财政困厄的国民党地方政府简直是难以忍受的。

川西罂粟花旧照

接下来便是禁烟的问题，当时中国社会可谓烟毒泛滥，靖化位居川西北，因其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以及受土司头人、土劣官绅、袍哥组织或高额烟利之诱迫，罂粟花开满整个地区，烟土贩运盛行，烟市繁荣，成为远近闻名的产烟区。

在国际舆论的强烈谴责、国内民众呼吁以及蒋介石借禁烟之机打击地方军阀势力等因素相互促使之下，南京国民政府在全国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查禁烟毒运动。

但是，这件事情到了地方，实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在利益面前，一方面是烟农的阳奉阴违，另一方面，地方军政人员为了渔利，也是采取了不同程度的抵抗。所以禁烟这件事在当时实行起来是困难重重。

随后，在禁烟不成的情况下，当地便开始重征烟款、烟税，谁知征税这件事情又被杜铁樵给钻了空子，每年的烟款，同样被他吃掉了很多。

杜铁樵不但吞吃烟款，暗中又指使这些乡民抗捐抗税。

1940年的时候其所作所为更是令人发指。

当年3 月12，靖化召开植树节典礼。四川省政府烟毒查铲团第二组组长游瀛因索贿不遂，在会上指责县政府玩忽职守，疏于禁政，宣布复查，铲除鸦片烟苗。

县长游辅国不得不立即组织靖化县铲烟团，下分三个组，各组率保安队士兵护行，复查铲烟。

时杜铁樵听闻消息后，暗地召集袍哥头目密商武装抗铲，杜策划部署后，自己就躲到丹巴去了。

3月18日，一队铲烟小组在国民兵团副团长夏崇章等人带领下，前往沙耳乡，分别开展禁绝鸦片的种、贩、吸的宣传工作。

20 日晚，夏崇章在沙耳乡克尔马被袍哥小头目何良玉一伙人围攻砍死。

21日上午，另一队铲烟小组组长，时任靖化第二区区长戴培荣、以及另外两名负责人纪洪堪、汪伯坚三人在噶尔乡被袍哥成员赵玉盛一伙砍杀抛尸河中，随行保安队官兵 5 人缴械后仍被背捆大石头沉河而死。

河东屯守备胥仲臣虽接到沙耳乡袍哥传信，约其杀死游辅国一组人马，以抗拒铲烟，胥仲臣没敢动手，派人将游护送回了县政府。

回到县府的游辅国即着手处理死难官兵善后事宜，派人打捞尸体，结果未能找到。

就在这时，杜大爷从丹巴回来了。上蹿下跳，后依仗着自己清乡司令这个名头，派人到成都告发金川当地的军政官员贪污舞弊，勒索受贿，以至于激起了民变，自己作为地方士绅，清乡司令，觉得特别愧对地方，希望省府为靖化人民做主。。。

事后，省府责令游瀛调查，游瀛见事态已经不可控，于是将事件责任推给了县长游辅国，游辅国被迫辞职。

此次血案的不了了之，导致本来就不想禁烟的国民党官员，从此，干脆更加明目张胆的坐地分肥来了。

这一来，除县城四周之外，乡下山上，罂花遍地，每年所收烟款达五千两之多。这五千两鸦片烟，又再分赃于县府大小头目之间：县长二千两，营长一千两，各科长科员人等一千两，乡长们各一百两，兵士们每人领一月双饷。

各种烟户通过鸦片买卖，都能收到一笔现款，每两鸦片的烟价四至十五元银洋不等。这中间，乡民、地方豪绅都与鸦片烟有了不解之缘，而对县政府不满。

杜在这中间，推波助澜，成了民间利益“保护者”。

有了钱粮，就可以招兵买马，杜铁樵的势力与他称霸全县的行动相应的激增着。这就必然引起了杜与县府当政人员，与县内其它势力的矛盾加剧激化。

在这期间与县府的明争暗斗中，杜铁樵一直游刃有余，处于不败之地，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起来，他扬言他在全县三街十屯有兄弟伙、团丁，四周七县有袍哥关系，可以马干吃尽。

同时，杜对乡民巧于施舍，并说要在噶尔架设金川河上的一座桥，这些都颇受乡人推崇，大有众望所归之势。

其实每一任靖化县长都绝不会甘心处于这样一种近乎屈辱和备受勒索的地位。更何况，财源是政府的命根子，每个人都其实想把杜铁樵置于死地，但是经过一番力量对比，又都纷纷畏惧了起来，反正任期一满，平安离开靖化就算是功德圆满了。

时间很快到了1945年，一个人的出现，让本来就与地方势力形同水火的县府势力开始蠢蠢欲动，那就是新任县长黎光明到任。

黎光明，灌县（今都江堰）灌口镇人，幼时就读于灌县第一高等小学。肄业于成华联合中学。

1922年，他考入东南大学攻读文史，当时的中国，军阀割据，他深感非革命无以图存，1924年，他加入国民党，积极参加学生运动，被东南大学开除，旋即辗转到广州，入中山大学继续学业。

1928年，黎光明受当时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所长傅斯年的派遣，前往川西北考察民俗，一年的时间，他虽然历尽艰辛，但是却被川西的丰富民族史和民族语言史深深吸引，以至于萌发了今后扎根川西北奋斗的意愿。

1933年9月，黎光明赴江西庐山任中央军校特训班教官，1934年返回四川，先后在重庆大学、四川大学任教，并在抗战期间任国民党成都市党委委员，临时参议会参议员、成都中学校长。

在出任靖化县长之前，黎光明任16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公署秘书，而这时黎光明的好友，同为灌县同学和中山大学同学的王元辉正是16区的专员。因此极力劝说黎光明出任靖化县的县长。

注：1935年1月，国民政府在全川划置18个行政督察区，第16行政督察区领茂县、松潘、汶川、理番、懋功、靖化6县。

1945年1月，黎光明走马上任，黎光明刚刚做了地方父母官，踌躇满志，厉行禁政，广为宣传烟毒危害，并且亲赴各区乡督导铲烟，杜铁樵依然我行我素，丝毫没把这个书生县长放在眼里。

当时正是冬烟播种的季节，虽然黎光明把禁烟的布告已经粘贴到了大街小巷，乡村城镇，但是靖化地方把这些禁令基本就当成了空气。

最后还算给了黎光明留了一点面子，在官道两旁没有把罂粟给种满，其他地方几乎普遍种植的都是。

特别是随着1946年，国民政府将黎光明背后的靠山王元辉调离十六区，杜铁樵更是认为黎光明的靠山倒了，更是把事情做得嚣张起来。

不时到县府要求借款，黎光明一时半会又惹不起这地头蛇，只好虚与委蛇，心里其实已经骂了不知多少次杜铁樵的娘。

人就是这样，你越表现得软弱，别人越要欺负你，不久，黎光明受邀前往杜铁樵的老巢沙耳乡神仙包观看一年一度的“神仙会”，杜铁樵为了显示自己实力，在神仙包布置了一帮兄弟伙，荷枪实弹，朝天放枪。

后又指使龙灯队的人用龙灯尾将黎戴在头上的帽子给扫掉，杜铁樵躲在后面哈哈大笑。黎光明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终于动了杀心。

回到县署后的黎光明，暗中找来了县府军事科长顾德源，将自己要杀杜铁樵的事情对其和盘托出。顾得源因为1940年杜铁樵暗中唆使袍哥势力残杀国民兵团官兵一事，痛恨杜铁樵已久，两人一拍即合。

两人合计3月2日，可以在县政府设宴请杜铁樵前来“饮春酒”，在宴会上杜铁樵肯定会疏于防备，带不了多少人枪过来，到时就在县府将杜铁樵做掉！

接着，黎光明又联系了河东守备胥仲臣，让其帮助自己，胥觉得此事对自己有利，拍着胸脯答应只要是杀掉杜铁樵，他愿意到时派兵接应黎光明等人撤退到自己领地等待专署或者省府派兵救援。

黎光明还没忘记给顾壮胆，说自己有一部手摇电台，随时可以和省里面联络，到时杀掉杜铁樵后就马上发报，省府收到电报后，会答应派飞机接应。

而杜的常备武装不过一个排，其他武装又分散，到时只要杜铁樵一死，这些乌合之众肯定树倒猢狲散，不足一虑。

1946年3月2日，杜铁樵果然应约而至，当时出发之前，还有人在提醒他“你要提防到县长哦！”

杜铁樵根本没把黎光明放在眼里，说“怕锤子怕，他在靖化还敢把老子怎么样？”

这次赴宴，杜铁樵只带着自己的干儿子泽登，泽登是个藏族彪形大汉，其标志就是随时身上都挂着一挺轻机枪，不离杜铁樵左右，这次也是他尾随杜铁樵来到县府。

因为是大事临近，黎光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要把杜陪周到，席间对杜是一阵阿谀奉承，杜听得更加心欢，慢慢警惕性全无。

这时，黎光明借故说烟没有了，杜又正喝得高兴，于是叫泽登出街去帮黎县长买烟。

见泽登终于被支开，黎光明和顾德源一对眼神，顾端着一杯酒又猜拳逼杜喝酒，杜当时已经是五十岁了，不胜酒力，称不想再喝了。

顾笑道：“不喝？那就对不住杜大爷了！”

说着挥拳朝杜打来。杜毕竟是有功夫之人，侧身闪开，正欲动怒，顾操起早已备好的斧头便劈了过来，谁知杜当天穿的是皮袍。没有砍中筋骨。这时杜已经意识到了他们动了杀心，忍痛就地一滚摸出了手枪，胡乱打了一枪后便朝着外面逃跑。

黎光明知道杜铁樵要是今天跑掉了，那自己也就完了。情急之下，急忙高喊自己的卫士罗顺卿开枪。

恰恰此时，杜铁樵因喝酒后头重脚轻，一下被台下草坪上的短树桩给绊倒在地，罗顺卿冲到跟前，速射数枪，杜铁樵当场毙命。

此时听到枪声的泽登刚刚到了县府门口，急忙要来看发生了何事，却被卫兵挡在了县府大门外。

泽登知道不好，提着机枪转身就朝着沙耳乡跑给杜铁樵的儿子杜锡铭报信。

而另一边，县府的人也按照计划，往河东守备胥仲臣处求救。

这时，先得到消息的杜锡铭大惊失色，立即行动了起来，纠集了袍哥武装三百多人在当晚就抵达了县城。

保安队中队长施瑞章从高处看见攻县府的人群骤至，便在县府仓库的望月楼上架起了机枪，指挥县府内士兵就有利地形隐蔽目标，准备防御。

忽然县府大门外的民房上墙眼中点射来的子弹打死了守县府的士兵四人，伤三人。

施瑞章惊惶失措，不明子弹从何射来，只好叫守兵撤退至县府二堂内。

这时，县府大门外“活捉黎县长”的喊声与密集的枪声混杂一片，县府内的助理秘书李树仁又应声毙命。

县府大门外杜铁樵的兄弟伙有一个在高声喊话：“保安队弟兄们，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找县长，你们愿生者开门缴械，定予优待。如想抵抗，一个也不饶！”

不久，县府左侧的衙神祠被拆出缺口，涌进不少人。

施瑞章见众寡悬殊，情势迫切，只好敞开大门缴械。

杜的兄弟伙蜂拥而入，收缴保安队的几十枝步枪和四挺机枪后，泽登当众枪杀了放下武器投降了的保安分队长晋、唐、罗三人，其余保安队士兵身上的财物被搜抢得一干二净。

杜锡铭带着一伙人在县府各个角落搜索，将县府财物洗劫一空。县府的文书档案被扯散抛撒遍地，不少卷宗被人用背篼背往沙耳当引火纸烧掉。

这时，黎光明撤退到后院半亩园时，胸部被杜铁樵的兄弟伙李兴武开枪击中。泽登上前挥刀砍劈黎光明的头部，黎光明当场倒地，脑浆溢流。

最后又在国民党县党部厨房将顾德源和财政科长段绍明活捉。这时愤怒的袍哥决定安葬杜铁樵时用顾德源活祭杜铁樵，一时没有杀掉顾。

也就是这时，河东守备胥仲臣终于赶到，双方开始交涉，胥听说黎光明已经被砍死，当即权衡了利弊，决定退兵。

这时，胥见顾德源被抓，提出再不能杀死顾。刚好这时，县参议会议长孟和宣等人已纷纷求情作保，袍哥们这才作罢，将顾释放。

第二天，孟和宣等人组成临时善后委员会，向省政府呈文，称杜铁樵“公正贤达，爱护桑梓，造福人民，乡人仰望，无罪冤死”；

指控黎光明“一意孤行、杀地方士绅，激动公愤怒而自刎身死”。

7日胥仲臣率屯兵入县城“维持治安”，并与当地一些开明士绅密呈省政府“诛杜事起仓促，备御不及，黎县长冒险除恶，外少救援，杜党人多，致酿惨变，接救失机，深为引咎”。

此间，懋功县长向心堂，电呈省政府“以遏乱源计，立飞调乡镇屯壮丁千人，赴靖化戡乱”。

31 日，十六区专员何本初率特务中队抵懋功两河口，指派向心堂率懋功团队千余人分五路直驱靖化，清剿杜氏袍哥武装。

4月5日，成都《新新新闻》刊载了：“张(群) 主席对黎县长因公殉职，死事惨烈，极为悯悼，除用私人馈赠黎县长赙仪十万元外，已电请中央明令褒扬，从优议恤。”

4 月8日，何本初抵靖化县城，时事变乱首已纷纷逃遁藏匿。

何本初委向心堂为追剿总指挥，胥仲臣部为先遣总队，分途追剿，并函令各土司协缉“要犯”。

9日，何本初召开机关法团士绅训话会，到会人员纷纷揭露临时善后委员会所呈文虚假，称他们是“为杜铁樵开脱罪责，为暴徒涂脂抹粉，捏造事实，诬陷黎光明”。

16日，何本初布置继续追剿，一面办理抚恤事宜。

两周后，杜锡铭投降。

接着何本初又对有“附逆”行为的区乡官员进行了处分。

5月25日，顾德源到成都。顾赴蓉沿途，受各县政府款待。顾于5月30日茶点招待新闻界，介绍此事变详情，并向省府报告黎殉职原委。

省禁烟督理处长吴景伯说：“希望舆论界促进最高当局注意，今后充实边区武力，改善边区工作人员待遇，边区前途才有希望。”

7月10日，接川康绥靖公署电令，靖化县政府在县城郊乱葬坟枪毙了本次事件参与者杜锡铭以下16 人。

1946 年10月17 日，国民政府颁布褒扬令，称黎光明“尽忠职务，避艰危为国捐躯，殊堪愍惜，应予明令褒扬，用资矜式。”

本次靖化地方袍哥势力与国民党县政府之间发生的这次流血事件，发生于抗战胜利刚刚半年时间，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清朝的屯制改革后人口的流动，各族人口开始在川西北增多，各种势力已是错综复杂。

民国初年，四川陷于军阀混战，各方势力轮流执掌川政，无暇顾及边区，在政策和实践方面几乎毫无措置。

1935 年起，国民政府直接插手川省边政事务。川省应蒋介石的饬令，筹办四川边区屯殖事宜，聘请实业家多人，拟在川西北、宁属、雅属及川东南边区开展屯殖事业。

但是随着抗战的爆发，国民政府无暇顾及川边，对所谓的“地僻民塞”的川边少数民族地区的本土势力也是疏于控制，导致了边政长期败坏，边事荒废，边区窎远地险，社会不靖。

正因为边政的多方掣肘，形势复杂，才导致了以杜铁樵为首的靖化当地袍哥势力得到了空前的发展，结果就是非但国家政令无法下达执行，其武装力量更是达到和县府分庭抗礼的地步。

本次事件的发生，其实就是靖化县府和袍哥势力之间矛盾激化的集中表现，而其事态的发展中，省府对该事件的重视程度，也可看出在抗战胜利后，国民党当局为了立即加强对地方政权统治的一个反映，在此次流血冲突后，靖化袍哥力量遭到了毁灭性打击，自此一蹶不振。

台湾著名历史人类学家王明珂，1994至2003年间，在四川西部群山之间从事累计约一年的羌族田野研究；2002至2007年多次到内蒙古及四川西北进行蒙古族、藏族游牧经济考察。

在他所著的《父亲那场永不止息的战争》一书，思亲怀人的章节中这样记录黎光明：一个边缘时代的边缘人。

他在学术上并无伟大成就，屡经颠沛流离和事业波折，人格上或有瑕疵，最后死于一个有太多可歌可泣故事而使其事功难以彰显的乱世之中。

参考文献：

金川县志：①杜铁樵、②黎光明、③民元袍哥械斗、④九君子事件

李仲康：靖化“寅江事件”始末

张孝回：民国三十五年靖化事变

李沛容：1935-1947 年间四川省的边区治理情况研究

王明珂：父亲那场永不止息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