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叔叔诸葛亮打样,诸葛恪发起东吴版北伐为何以失败告终

品史学家江樵 2024-11-01 09:08:57

诸葛恪,东吴大将军诸葛瑾长子,蜀汉丞相诸葛亮的侄子。

他少时便有才名,被称为神童,弱冠便拜骑都尉。后来他平定山越、重创魏军,取得了赫赫战功。    

长成亦有权谋。作为孙权托孤的辅政重臣,诸葛恪更是肩负了全村人的希望,他锐意改革,试图在东吴营造全新气象。

这么一位智商情商都非常在线的能臣,居然在北伐上遭遇了滑铁卢,令吴军遭受重创,而自己也因此早早领了盒饭。

这就让人不解了,都是亲戚,诸葛亮主持蜀汉版的北伐战绩突出,影响深远;而诸葛恪发起的东吴版北伐却阻力重重,早早夭折呢?

细细探究,其实东吴版北伐和蜀汉版北伐的出发点极其相似。诸葛恪也想借北伐来打破江东大族对人才选拔渠道的垄断,通过北伐为淮泗集团子弟提供一条稳固的上升渠道,从而维持朝堂上淮泗集团与江东大族之间的平衡。

只可惜诸葛恪并不具备和诸葛亮一样的地位和权力,其改革举步维艰,最后竟然被反噬,死于江东大族的反扑。

其实诸葛恪的北伐的战略意义极其重要。

若其北伐能成功实施,将会极好地与姜维形成呼应,在东西两线进攻下,曹魏将面临极大压力。若此举成功,为蜀汉和东吴再续命三、四十年完全不成问题。而等到司马氏内部出现纷争,蜀汉统一天下匡扶汉室的概率将大增。

所以诸葛恪北伐,完全可以视为三国时期蜀吴最后一次自救机会。  

诸葛恪有没有取得北伐成功、改写历史的可能?

诸葛恪的北伐

为何诸葛亮发起北伐?原因或许人们都十分熟悉,包括扩大荆州派势力、打压益州派、巩固蜀汉统治根基等种种。  

诸葛恪发起北伐,肯定不会仅想树立个人权威。除了发动北伐之外,他还有多项饱受江东势力阻挠的改革。

要弄清诸葛恪发起北伐的原因,不妨先了解下孙权后期的“二宫之争”。

东吴朝堂上主要有两股势力:最初追随孙氏入吴的淮泗集团和本土的江东大族。

淮泗集团在东吴立国时为孙氏提供了人财物的鼎力支持,可以说是东吴初期的中流砥柱。

但随着曹操平定北方,“北士南流”的现象逐渐停止,淮泗外来势力便失去了继续发展的基础。这一点,和蜀汉荆州派中期人才凋零的情况颇有相似之处。

此消彼长。随着淮泗集团出现走弱趋势,江东本土势力开始迅速野蛮生长。

这些江东本土势力垄断了从地方到朝廷的人才选拔渠道。随后的东吴朝堂,放眼望去,多半是吴会豪门的子弟,很多还是靠着爷爷、老子的势力滥竽充数。

在江东大族的挤压下,淮泗集团的子弟的上升渠道越来越狭窄,隐隐有了青黄不接的风险。

为了抑制江东大族的势力,东吴先后有了暨艳案和吕壹案,这两件案子都将矛头指向顾、陆、朱、张江东四大姓以及江东大族子弟。

但这些行动效果都不太理想。

特别是吕壹案。吕壹为中书,典校诸官府及州郡文书,具有监察的权力。吕壹目标明确,专拿江南豪族下手,且连尚书令顾雍、上大将军陆逊也被他们咬上了。

当然日益强势的江东大族也不甘示弱,他们抓住吕壹污陷朱据的罪证,最后逼孙权引咎自责,并处死了吕壹。

这样一来,孙权的压力可就大了。作为一国之君,竟然被臣下逼到要认错的地步。

于是孙权毫不犹豫地在去世前制造了“二宫之争”。

241年,孙权长子孙登逝世。孙登死后,太子之位悬空。242正月,孙权三子孙和正式被立为太子。

但孙权对孙和有些失望。因为孙和已经在陆逊的教育下完全儒家化了。

也就是说如果让孙和继位,并且托孤给陆逊,那么孙和将会高度认同陆逊的儒家思想,对其言听计从,成为其的傀儡。

于是孙权开始扶持四子鲁王孙霸,形成“二宫构争”的局势。围绕立嗣之争,朝臣们分为了两派:拥护太子派主要是江东士族顾、陆、朱、张,拥护鲁王派主要是淮泗集团人士步骘等人。  

借着立嗣之争,孙权将骠骑将军朱据赐死,将尚书选曹郎陆胤下狱,将太子辅义都尉张纯弃市。江东大族的主要人物很快便被清除一空。

最后孙权废掉孙和,赐死孙霸,将皇位传给了幼子孙亮。          

作为淮泗集团的代表人物,诸葛恪在这样的情况下,接受了孙权的托孤。

孙权制造了二宫之争

为什么诸葛恪受到孙权重用?可能是跟当时的局势有关。

诸葛恪年少时才思敏捷、善于应对,

权问恪曰:“卿父与叔父孰贤?”对曰:“臣父为优。”权问其故。对曰:“臣父知所事,叔父不知,以是为优。”

孙权问诸葛恪,自己的父亲诸葛瑾和叔父诸葛亮谁更贤明。诸葛恪称他的父亲更优秀,因为他父亲知道该辅佐谁,这点就比诸葛亮强。这样不仅回避了灵魂拷问,还讨好了一把孙权,可谓是情商值拉满。

费祎访吴时,诸葛恪也和他舌战一番。

祎啁之曰:“凤皇来翔,骐驎吐哺,驴骡无知,伏食如故。”恪答曰:“爰植梧桐,以待凤皇,有何燕雀,自称来翔?何不弹射,使还故乡!”祎停食饼,索笔作麦赋,恪亦请笔作磨赋,咸称善焉。

孙权令臣下在费祎来时不必行礼,于是费祎便嘲笑他们是骡马,对自己这个凤凰视而不见。而诸葛恪则笑称费祎是燕雀托大自称凤凰而已。费祎吃饼吃嗨了,写了篇麦赋,而诸葛恪便作磨赋,表示不管是谁来到东吴就得被磨得明明白白。

这么看来诸葛恪情商智商都颇高。当时孙权正苦于淮泗派后继无人,遇到如此人才怎不视为珍宝?

后来诸葛恪主动申请孙权派他去讨伐山越。孙权提拔诸葛恪为抚越将军,领丹阳太守,拨给他手执棨戟的骑兵三百人。

诸葛恪到任后,采用武力围困与招抚并用的方针,命令各郡严守疆界,严肃法纪,已归顺的山民,一律设屯聚居。随后他调集各路将领,派兵据守险要峪口,修筑围困工事,不与山越交兵,又令士兵全部抢收田野成熟的稻谷。山越人新谷无收,旧谷食尽,因饥馑而被迫出山归降。三年之后,诸葛恪先后收服山民达十万余人。

从这里可以得知诸葛恪的三点作战风格:打仗极稳;考虑全面;善于捕捉战机。

诸葛恪甚至还尝试攻打寿春。

复远遣斥候,观相径要,欲图寿春,权以为不可。

他派遣了侦察人员,把寿春的道路和险要关隘都摸得明明白白。这说明诸葛恪重视准备工作,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正是靠着过人的才能,诸葛恪受到了重用,245年,东吴丞相陆逊去世,诸葛恪升为大将军,假节,驻武昌,并代替陆逊领荆州事。

252年,孙权病危,召集诸葛恪、孙弘、太常滕胤、将军吕据以及侍中孙峻处理身后事。诸葛恪成为了首辅。

善辩的诸葛恪

刚当上首辅,诸葛恪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有人对孙权的托孤很不满意。  

这个托孤五人组中,诸葛恪、滕胤、吕据都是淮泗集团或外来势力,孙峻是代表宗室,只有孙弘勉强能代表江东本土势力。

这就只差把打压两个字贴江东豪族脸上了。江东豪族们不乐意了,那咋办?直接抄家伙干啊。

孙弘平时与诸葛恪不和,害怕以后受制于他,便封锁孙权去世的消息,想矫诏除掉他。只有干掉诸葛恪,孙弘和江东势力才能拿回主场。

但好在孙弘的计划被孙峻告发,诸葛恪闻知后,将孙弘杀死,局势才稳定下来。

刺激的开局,让诸葛恪认识到:二宫之争还远远没有结束。这是一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生死对决。

淮泗集团和江东大族,两个当中必须得干趴下一个。否则这事不算完。

当然一开始为了站稳脚跟,诸葛恪决定采用一招缓兵之计:

于是罢视听,息校官,原逋责,除关税,事崇恩泽,众莫不悦。恪每出入,百姓延颈思见其状。

诸葛恪为收取民心,广施德政,取消监视官民情事的制度,罢免耳目之官,免掉拖欠的赋税,取消关税。每一举措,都尽量给百姓以德泽实惠,民众无不高兴,诸葛恪每次外出,都有很多人引颈相望,想一睹其风采。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得到骑墙派的支持;让江东势力暂时掉以轻心。

但等诸葛恪整合完资源,掌控了足够的人财物之后,就要动真格了。

诸葛恪的反击

诸葛恪的重要举措之一,便是试图迁都。

诸葛恪有迁都意,更起武昌宫。

迁都是国家的大事,显然诸葛恪不可能因为个人利益原因,以一己之力就完成。

迁都的原因,跟皇室关系不大,因为从处理孙弘事件来看,诸葛恪和孙峻等皇室成员应为合作关系。

由此可见,诸葛恪之所以想迁都,主要就是为了摆脱在建业的江东大族。

既然要迁都,那么在新都肯定会有另一方势力。比如刘焉初到益州时,为了摆脱益州派的影响,便将益州治所由成都改为绵竹,而在绵竹则有一帮支持他的东州派。

那么若诸葛恪迁都,在新都等待他的将只可能是淮泗集团等外来势力。

但迁都之事并没能成功,这说明当时江东大族毕竟人多势众,其能量要远远大过淮泗集团。

眼看就要斗不过江东大族,诸葛恪该怎么办呢?

他想到借鉴叔父诸葛亮的经验,发起北伐。

就诸葛亮看来,利用北伐便可以不断获取军功,为荆州派创造快捷上升渠道;利用北伐可以提高荆州派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获得更多可供调拨的资源,从而有效维护荆州派的优势地位;此外还可借北伐名义,打击不配合或反对北伐的益州派。

对这些,诸葛恪完全可以全部照抄,用来提升淮泗集团的实力和影响力。

这件事如果办成了,淮泗集团将能一举扭转被动,对江东大族形成全面压制,然后与宗室势力联手巩固东吴权力根基,再次为东吴续命几十年。

只是诸葛恪能够成功吗?

陆逊便是江东大族的代表人物

刚开始诸葛恪的进展顺利,取得了东兴之战的大捷。

252年,诸葛恪在东兴征集人力,重建以前未完成的大堤,左右依山各筑城一座。魏国人认为这是东吴侵入了自己的领土,感觉受欺负了。正巧魏大将军司马师想借孙权刚死,东吴政局不稳的机会捞一把,于是诸葛诞提议三路进军伐吴。

在东路,司马昭为都督,统征东将军胡遵、镇东将军诸葛诞,率步骑七万攻东兴。这东路便是主攻方向。

诸葛恪亲自率领四万援军到东兴,并命丁奉与吕据、留赞、唐咨等作前锋,向魏军进发。

丁奉带着三千人坐舟楫顺水而下,仅两日到达东兴并占据徐塘。因天降大雪,魏军守将胡遵等人喝酒而毫无戒备。丁奉率兵轻装突袭魏军营垒,吕据、留赞、唐咨等部也相继到达,打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魏军大惊恐慌而逃,因争渡浮桥超载而断,落水及互相践踏的死者有数万人。

中路统帅毌丘俭、西路统帅王昶等得知东路主力遭遇大败,便干脆麻溜地烧营退兵,这次魏军南征便以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局而告终。司马昭因此战的战败而被削去侯爵。

这次大捷,让诸葛恪在吴国的声望达到了顶点。吴主孙亮进封诸葛恪为阳都侯,加封丞相、荆、扬州牧,督中外诸军事。

这次战役获胜的原因很明显:

1、诸葛恪早做准备。建设了坚固的防御工事,使魏军久攻不下,从而为吴军反击创造了战机。

2、将领得力。此战参与将领都是擅长水战的将领,能够根据有利地形,以己之长击人之短,从而一举获胜。

当然这些将领大多是淮泗集团的将领,他们自然都支持诸葛恪。比如奠定胜局的四名前锋中,仅留赞一人为江东人士,其余三人都是淮泗系将领。

这些淮泗集团的将领,是诸葛恪获胜的根本保证。

淮泗将领参与是诸葛恪获胜的保证

诸葛恪想乘胜发起北伐,但他遭受到难以想象的阻力。

253年春,诸葛恪又要出兵伐魏。大臣们认为国力不支,军士疲惫,一致劝阻。

这些出身江东大族的朝臣们,之所以现在站出来劝阻,无非是不想看到淮泗集团做大,不想看到诸葛恪成为权臣。

诸葛恪特意写了一篇文章来晓喻众人,这篇文章写得可谓是相当露骨了:

若顺众人之情,怀偷安之计,以为长江之险可以伟世,不论魏之终始而以今日遂轻其后,此吾所以长叹息者也!

谁要求以长江之险而偏安一隅?不用问就是江东势力啊。这么做,以后是会后悔的。

于是诸葛恪不顾众人反对,像他的叔父那样,克服重重阻力,征发二十万人伐魏。

一开始,诸葛恪有自己的目标,他想打到淮南去,这个计划显然就出于淮泗集团想重回故土的念头。

但他的计划遭遇了反对,在部将的建议下,诸葛恪不得不将进攻目标改为合肥新城。

诸葛恪的想法,是围攻新城,吸引魏军前来救援,然后吴军围点打援,将魏军援军消灭掉,然后再一口吞下新城。

客观来讲,这是个很不错的计划。当年关羽在樊城外水淹七军,也是按这个思路干的。

但这次的进攻,再也看不到淮泗将领的身影。周围都是给诸葛恪使绊子的人。

在战争过程中,吴军士卒疲劳,加上天热和饮水等原因,士卒们患腹泻、脚气病的已经达半数以上,死的伤的随处可见。

可当时吴军并未与魏军主力作战,只是围攻合肥新城内魏牙门将张特和他的三千士兵,战斗强度并不大。

吴军士兵死亡的主要原因并非作战减员,而是腹泻和脚气病。

腹泻的原因不必说,就是饮水问题。而脚气病的成因,则和食物质量相关。

1882年,日本的一位将军观察到许多船员发生脚气病。他在给船员每日的白米口粮中添加肉、蔬菜及面包后,发病者的数量大大减少。

污浊的饮水,粗劣的食物,正是这些才导致吴军士兵大面积患上了腹泻和脚气。

这哪是什么指挥问题,分明是后勤保障不力啊!

而吴军的军官,竟然对这些问题视而不见,也不想办法解决。而只是给诸葛恪施加压力。

各营军官所报病人数目越来越多。诸葛恪认为军官们说假话,扬言要把他们杀掉,于是谁也不敢再去汇报。

紧接着,江东系的将领们纷纷站出来,开始明目张胆地拆台。  

将军朱异以军事迕恪,恪立夺其兵,斥还建业。都尉蔡林数陈军计,恪不能用,策马来奔。

朱异和诸葛恪对着干,蔡林献上一些损招。诸葛恪一概坚决回击,毫不客气。

士兵被要命的后勤给害得无力作战,基层军官看到问题也不解决坐等事情闹大,中高层将领各种挖坑使绊子。

就算是铁打的队伍,也经不起这么祸害啊。

尤其是那个都尉蔡林,与其说是不受重用才降魏,不如说是以此为借口给魏军通风报信去了。

......

曹魏将领了解到吴军已疲惫不堪,终于派出援军准备反击。

司马孚、毌丘俭趁势率军急进,准备合击吴军。  

被江东势力害惨了的诸葛恪,感觉这么整实在遭不住,只好不战自退。

大家可以看看,连魏军主力的毛都没摸到的二十万人,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秋,七月,恪引军去,士卒伤病,流曳道路,或顿仆坑壑,或见略获,存亡哀痛,大小嗟呼。

之前诸葛恪带兵,总是提前做规划,认真做好每一个细节,在打法上也颇为巧妙。无论如何都不会打得如此稀里糊涂。

之所以沦落到如此惨境,只是无奈被江东势力算计罢了。

吴军久攻不下,只得退兵

为什么诸葛恪的北伐会失败?

与其叔父诸葛亮相比,他的短板实在太多:没有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军队,没有占据权威地位,江东大族的势力也远比益州派更强大。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来自宗室的背刺,这点诸葛恪是完完全全没想到:他提升淮泗集团实力,就是为了与宗室合作,巩固东吴朝廷的统治根基。

这本是一条很靠谱的路线,但却被走得稀烂。

北伐失败之后,孙峻就迫不及待地置酒请诸葛恪赴宴,然后在席间将其刺杀。

这种行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有人说这是孙权布局,让淮泗集团和江东大族继续厮杀,等两败俱伤时,孙峻再代表宗室势力出手摘取胜利的果实。

这么做看起来是削弱了淮泗集团和江东大族,让宗室势力更加强大,但实际上却是削弱了东吴根基。到晋军伐吴时,宗室势力无计可施,江东大族纷纷投降自保,而曾经的中流砥柱淮泗集团却早已式微。所以晋军一路势如破竹,无人阻挡。

失去了核心支持力量的东吴,快速地走向了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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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史学家江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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