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我转业返乡,到县电视台当记者。
上班后不久,我把大明、小亮和三顺叫到了县城来,请他们吃饭。
我找了一家不大的酒店。坐下后,小明说:梁子,这场酒不能让你请,现在论有钱还是三顺。
大亮也说,是啊,三顺子,今天也没别人,就我们四个,你得掏钱。
三顺说:去你们的吧,人家梁子现在是电视台记者,多牛啊,我这俩钱算钱么?
大亮说:三顺子,你别抠门儿啊,别把钱都给吴梅那浪货花了。
话音未落,三顺啪地狠狠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来,呼一下伸出手来,眼睛鼓得能跌出来,指着大亮几乎咆哮着说:大亮,少放你的臭屁,你说老子啥都中,但我不许你说人家吴梅一句坏话。
我慌忙起身,扯着三顺子坐下。小明也说三顺子,都同学,不就一句玩话么,值得这样?
这场酒无论我怎样变着花样活跃酒场,气氛始终没热闹起来,最终不欢而散。
饭后,三顺子说他还要到县蔬菜局办点他温室塑料大棚的事,让大亮和小明先回去。
送走大明和小亮,三顺子说:梁子,走,我跟你回你办公室,说说我和吴梅的事。
在我的办公室里,三顺子告诉了我他和吴梅之间的一切。
你当兵走后的第二年,我结婚了。
一年后,我妻子一下给我生了双胞胎儿子,我爹娘,还有我妹妹都高兴的不得了。
那个时候,我们家还很穷啊。一天晚上,我爹说:顺子,你有两个儿子了,这担子沉啊。往后老老实实就在咱家这一亩三分地里干吧,不为别的,就为这俩孩子。
我知道,就按咱村那时的种地方法,啥时候也发不了财,你想想,一年就种一季小麦,一茬玉米,就解决个温饱,不管用,事儿来了还是没钱挡。
到了你当兵第四年的时候,县里搞种植结构调整,我们乡号召全乡搞塑料大棚。可,村里人不买账,说什么“要想穷,种大棚”。
就那年,我建起了村里第一个温室大棚,种大棚西瓜。当时,家没钱,乡里给无息贷款;还从山东请来了技术员免费指导。开始搞大棚时,我们村有十几家,但第一年就我自己赚钱了,别人都赔。说实话,咱高中没白上。从种第一个大棚,我就没赔过钱。从开始到现在,一眨眼快十年了吧,现在我包了别人的十五亩地,连我家的五亩地,种了二十亩大棚西瓜,每年收入十四五万吧,是真有钱了。
看我种植大棚发了财,街坊邻居都红眼了,也想搞。可,都没钱啊,乡里也不给发无息贷款了。于是,就有人找我借钱。我有钱,可我那钱来的容易么,那是我掏血汗珠子砸土坷垃砸出来的啊。不借,就遭到全村人反对了。
大亮,小明他们俩也向我借过钱,都没给他们。我是怕他们种不好连本也赔进去,这之后,再见面就没过去热情了。
有一天,吴梅来找我借钱了。
老实说,我喜欢她。你是知道的,在学校就想娶她当老婆。但,现在她嫁给聪明了啊,她也有孩子了啊,喜欢能当钱花?能当饭吃?不能!
开始是打心眼里要不借给她的。可是,后来不知咋地头一懵就借给她了。
她说:三顺子,我们是同学,我直话直说,不绕圈子,你说话也别拐弯,好么?
我说:好,你说吧!
她说:我想搞大棚,给你借两万块钱。你别劝我搞不成,如果我赔了,砸锅卖铁拆屋子卖家也得还你,再还不起的话,我陪你睡觉,行不?
就这话,我懵了,大腿一拍就借给她了。她的大棚建起来后,可窝囊透了。
你是知道的,她男人聪明是个干啥啥不中的货色,管理西瓜的技术学不会吧,连活也不愿意干。这就苦了吴梅了,大棚建起后,每天在棚里干。
大棚里活不累,但磨叨,得整时整晌在里面干。可聪明那货嫌麻烦,不干,说够吃够喝就行,挣那多钱干啥?!
他不管,吴梅遇到啥问题就找我。比如,该打啥药呀,该压瓜秧了呀,该给瓜秧打尖了呀。这样,接触多了,人们都说我给她好上了。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我爱人耳朵里了,说我借给她钱了,说给她睡觉了,闹得撇下两个孩子去娘家住了半月,我爹我娘我婶子去了三次才把她教会了家。
我们家大闹的时候,吴梅和李聪明那小子也闹开了,说她骚,是浪女人......于是,村里人都知道我们俩好了,真是,唉!
我平静地望着他,认真听他娓娓的述说。
我递给他一支烟。燃上后,他深吸一口,忽地吐了出来,一团烟雾在他眼前弥漫开来。
我说:三顺子,今天你和大亮在酒场上的话,假如能让吴梅听见,他能感动得哭出声来,一个男人能从心底这样对一个女人,很难啊!
他默默地坐在那里,浑如一座雕塑。
我问:三顺子,到今天这地步,你后悔吗?
他很是干脆地说:不后悔!
然后他一下扔掉手中吸剩大半截的烟,抬起头望着我说:梁子,不瞒你说,我亲过她了,也拥抱过她了,落下现在这名儿,也值了。但我们没上过床!
我无声地望着他。
他继续说。
初春的一天,她叫我去她大棚里教她给西瓜授粉。到她棚里后,她自己在干活。
我就蹲下来给她做示范。瓜棚内很热,她穿了件粉红色的上衣,乳房顶的衬衣鼓得老高。我便说边做,她离我很近,她的身上散发出的女人味,还有汗香味一下搞得我有些晕。我强忍着自己砰砰的心跳,给她做完两棵瓜秧的授粉后,一下站了起来。
我站起后,她也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我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了,一下便把她拥在怀里,然后把她的脸扳过来,狠劲地亲吻起来。
她起初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任由我亲吻。后来,她狠劲地回抱我,亲吻我。过了一会儿,她推开了我,然后,缓缓地坐在了地上,眼里满眼细碎的泪花,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我吓坏了,趋上前想安抚一下她的头,手还没挨到她的头发,她一把打回了我。
稍倾,她悄声说:三顺子,你知道刚才我们亲吻时我想到了啥?
我摇了摇头。
她说:我想到了我儿子,天鹰。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我儿子喊妈妈么?我就让他叫我娘。说到这里,她轻轻地长叹了一口气,仿佛自言自语地说:娘,一个善良女人才能称作娘啊!她说:三顺子,你是除聪明之外,第一个这样接触我的男人。我真不该这样,也真不想这样啊。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但是,三顺子,我们这样就这一次,好么?你能答应我么?我点了点头。
可是,这男女之间的事啊,一旦发生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能不发生吗?后来,我们又发生了三次,总共四次吧。
说到这里,三顺子问我:梁子,我说我和吴梅就亲吻、拥抱了,没睡觉,你信吗?
我说:信啊,为什么不信?!
他笑了,嘿嘿一笑,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他说:有一次啊,天黑了,我们在大棚里又亲又抱的,搞得两个人真受不了了,我把她推到压在了她身下......突然间,她一把把我推了下来......
平静之后,我问她:吴梅,你说实话,你喜欢我么?讨厌我么?
她说:不喜欢,但也不讨厌。
我点了点头。问他:你喜欢聪明?
她说:不喜欢,甚至还讨厌他,在我心里,他,还不如你。
我问:你这辈子喜欢过人吗?
她说:有!
我问:谁?
她摇了摇头,然后说,别问我好么?!临走时,三顺邀我有时间扛摄像机到村里采访一下,把我们村的大棚西瓜在电视上放放,顺便也让他上上电视。
我说行啊,到时候把吴梅的大棚也录一下,让你们俩一块上。
他说别别,你千万别把我们俩放一块啊,那样,村里就闹翻天了。
我说,村里翻不了天,怕是你家要翻天了!
我们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