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枣文化节过后,我所在的电视台搞机构改革,在单位内部进行竞聘上岗。因为我是军队转业过来,没有过硬的专业知识与专业水平,在竞聘中落选了。
落选后,心里憋了一肚子气,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我的一个战友,转业后在北京一家报社当记者,听到我的遭遇后,鼓动我北漂。他说:就你那小县城,你混个啥劲啊,论混,还是北京!
百无聊赖晕晕乎乎中,我去了北京。
混在北京,每天生活忙忙碌碌,吴梅的身影渐渐地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战友利用关系,给我找了一家小报,在那里当记者。
那时,小报记者是刚开始兴起的时候。直到现在,人们以自己不同的地位,对小报记者有着不同的评价。在很多官员的眼里,小报记者就不是个东西。而在众多平民百姓眼里,小报记者很讲正义,是很厉害的角色。那时,我们多采访负面新闻,当事单位或个人,要么拿钱,要么就在报纸上曝光。
我和我的同事们全国各地到处跑。有时,这周在海南,下周就会跑到哈尔滨。所到之处,都招待得很是热情。白天,我们是到处游玩,晚上没事时,我学会了上网聊天。
我刚学会上网聊天时,很好奇,也很痴迷,加了好多网友,漫无边际地真真假假地胡侃乱谈。
就这样,吴梅的影像在我心里彻底地消失了。再让我想起吴梅这个名字和她的事情的时候,是在十多年后的一个冬天。
那天,我到陕西采访。晚上上网时,一个网名“枣花儿”的女网友加我。看她的资料,陕西人,就聊了起来。
她问我职业,我说:记者,在北京工作。
她:天哪,太激动了。她说:她是农村妇女。
我说:农村妇女怎么了?挺好的啊?我老家也是农村。
不知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聊天也是一种很深的缘分。我有过很多网友,有的聊过就删,觉得聊着没感觉。有的一聊就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有好多说不完的共同语言。
也许我是农村长大,和枣花儿聊了很多,聊得很好。就这样,我们成了网友。
一天晚上聊天时她对我说:她有个同学,事迹很感人,能采访她么?她说:这女人在儿子7岁那年,老公出车祸走了,她没改嫁,自己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了,儿子现在在上海读大学呢!
就在这时,我忽地想起了吴梅。
我问:你是哪里人?
她说:陕西的啊,怎么了?
我说:你怎么叫枣花儿?你们那里有大枣?
她说:有啊,多呢,你没听过大红枣儿甜又香,送给咱亲人尝一尝么?那就是我们延安的大枣啊!
我又翻开她的空间,看到空间里转载的几乎全是些有关大枣、农作物种植、管理的文章。我说,没什么,你的话使我想到了我的一个女同学。
她“喔”了一声。
但,在我下意识的预感中,她就是吴梅。
一边和她聊着,我一边拨通了三顺子的电话。
三顺说:天哪,梁子,今天你怎么想到和我通电话了呢?
我问吴梅的情况。
三顺说:吴梅出息了啊,她儿子在上海上大学,快毕业了啊!我挂了电话,回到网络上,发现她已下线。
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上线,而且,也进不了她的空间。我感觉,她拉黑了我。也许,她真就是吴梅,可她为什么不和我聊天了呢?!
我的心底涌起一个写吴梅的冲动。
我知道,在我的家乡,一个普通的家庭能供养一个大学生是非常不容易的,何况是一个女人。
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我陆续和我的同学大明、小亮和三顺通电话,了解有关吴梅的事情。
小亮对吴梅感触最深。
原来,聪明活着的时候,村里人都说她和三顺子好上了,说得有鼻子有眼儿,还有人说他们俩睡觉时让聪明逮住了......可是,聪明走后,她把自己家的大棚毁掉了,不干了,就一心一意种地,摆弄自己家的枣园。后来,人们见到她和三顺子有话就正正经经地说,从不乱说了。时间长了,街坊邻居都说:这媳妇儿变了啊!
真是变了。天一黑她就关门,不串门子,也不让人们去她家。男人更不让去。白天,就在地里死干活干,地里庄稼在村上也是数的着上等的了。大明说:她公公做支书时,得罪了好多人,就是他家近门的人,也不说他好。聪明活着的时候,他们近门人就光看他们家的笑话。聪明死后,也都等吴梅改嫁走了,好占她家的宅基地。特别是聪明他二叔,老和她找事。开始时是不是个事儿,二叔就找上门吵闹。每当二叔吵的汹时,吴梅看着他,不急不躁,等他说了段话后,吴梅微微一笑,小声说:二叔,别急,我做的错了,你往后看吧!这样,闹的次数多了,村里邻居就看不上了,再闹时就纷纷说他,慢慢地二叔也没劲了。
前几年二叔是觉得吴梅不会不改嫁,后来天鹰大了,上了高中了,二叔就把她当李家人了,和自己两个儿子帮她干活,做啥事总按她说得来做。三顺子对吴梅是最了解的男人了。
三顺说:聪明走后一个月的时候吧,我问她:下步你咋想?她:带着孩子,好好过时光。把天鹰拉扯成人,让他考上大学。
三顺:你还年轻啊,咋这样想?
她:三顺,别说了。我想给你说的是,聪明走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啊,往后,咱俩一点事儿也不能发生了,行么?
三顺说:真的,一晃就十七八年啦,我们连手都没碰过一下,我是真服她了。
当这些有关吴梅的材料,断断续续地在我脑子里集聚,过滤,筛选之后,她的形象在我心目中生动鲜活了起来。我找到总编,告诉他我准备写一长篇通讯。
总编听了我的诉说,也很感兴趣。说:这个题材好,不过,总编停了一下,又说:她儿子不是大学要毕业了么?等儿子毕业参加了工作再写,岂不更好?!
我说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