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11月下旬,新四军苏中军区司令员粟裕突然接到了伪军中将师长送来的两张“小纸条”,粟裕看完后非常吃惊,立即给警卫员下达命令,使得新四军数十名将领免遭日军的埋伏,那么这个伪军中将师长究竟是谁呢?他为什么会和粟裕有联系呢?
这名伪军师长名叫施亚夫,1915年出生于江苏南通,家中世代都是工人阶级,13岁时参加了如皋起义,起义失败后,施亚夫被迫转入地下工作,1930年初,施亚夫又转入南通特委,主要从事兵运工作,数月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1年,由于叛徒出卖,施亚夫被敌人抓捕,在狱中他咬死没有松口,在我党的营救下于当年8月顺利出狱,随后党组织派他去上海参加国民革命军第十九路军。
两年后,施亚夫回到南通担任县组织部长,大力发展培养年轻干部,由于特务渗透,施亚夫的行踪被侦知,他第二次进入监狱,这次被判了十五年,关押在南京老虎桥监狱。
南京保卫战中,国民党自顾不暇,日军的飞机正好扔中了老虎桥监狱,监狱顿时燃起大火,施亚夫趁乱逃了出来,辗转间又回到了南通老家。
日军在南通登陆后,施亚夫为了抵抗日军,在家乡拉起了一支队伍,还和党组织重新取得了联系,在此期间,他步步为营,在日军的夹缝中生存了下来,还逐渐壮大了革命队伍。
为了更好地获得情报,施亚夫决定主动出击和伪军取得联系,此举得到了党组织的同意,很快,施亚夫就成立了南通县宪兵队和特务队,不久后,这支部队又更名为“绥靖军第七师”。
当时汪精卫正积极扩张势力,听到施亚夫部队的消息后大喜过望,他立即派遣心腹严济南到南通和施亚夫接触,趁机收服对方。
1947年六月下旬的一天,严济南乘坐轿车从南京赶到了南通,下午三点,他来到了施亚夫的司令部前,施亚夫早已得到了消息,亲自到门口迎接。
两人挽着手进入客厅后,严济南开门见山地说道:“亚夫兄,俗话说乱世出英雄,兄台你在南通搞得是轰轰烈烈,我们在南京都听说了你的事迹啊!不知亚夫兄以前是在何方高就啊?”
施亚夫并未慌张,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辞回答对方:“不瞒严兄,鄙人是南通唐闸人,早年间在冯玉祥的部队,也跟着在上海打了些仗,流血卖命,可官运不济,干到团长就到头了,我这人性子直,和上司闹了一场,索性辞官回家,这不正好碰到了日本人在南通登陆,那些国民党兵一哄而散,我就把便衣脱给他们,换了他们的枪,又前前后后弄了八十多条枪,这才拉起了队伍……”
两人又交谈一番,施亚夫将严济南引到了餐厅,在酒桌上,施亚夫手段齐出,很快就将对方收买,觥筹交错间,严济南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他提出要去施亚夫的几个部队看看。
施亚夫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严兄,不瞒你说,兄弟我压力大呀,现如今,部队都布防在海门和如皋一带,时刻要防备新四军,你下去视察的话可要当心啊!”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几声枪响,本有些醉意的严济南吓得一激灵,酒也醒了大半,他慌忙问道:“亚夫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城里还有打枪?”
就在这时,一名参谋快步走进餐厅,立正报告道:“师长,新四军游击队进城了,我们怎么办?”
施亚夫站起来命令道:“告诉各部不许慌张,通知特务营跑步赶到师部警卫,今天严长官刚到,要是有什么闪失我枪毙了你们!”
这一举动自然是施亚夫事先安排好的,但严济南不知真假,以为游击队真的进城了,他慌张地说:“真是见了鬼了,南通都是日本人,他们还敢进城,亚夫兄,我刚想起来还有些事没有处理,我就不到下面的部队视察了,你让把全师的花名册给我拿来过过目就行了。”
当时施亚夫手底下只有数百人,一个师少说也有上万人,这到哪里去弄花名册呢?施亚夫想了半天,将几名副官叫来吩咐下去,他对严济南说自己要去下面部队视察,很快就回来,随后就带着一名副官匆匆赶往上海。
在南通的严济南也没有闲着,施亚夫在临走前给他安排了两名副官作陪,白天逛景点、打麻将,晚上就去赌场青楼潇洒,严济南在南通玩得是乐不思蜀,将自己的职责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三天后,施亚夫拿着一大摞册子来到严济南的住处,笑呵呵地说道:“严长官想必是等急了吧,兄弟我这几天去下面部队拿花名册,路上还碰到了新四军袭击,这才耽误了点时间,还请严长官多多包涵!”
严济南这几天玩得开心,自然不会在意这些繁枝末节,他拿起花名册随意翻看,当看到最后的总数居然又一万五千人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对施亚夫赞叹道:“想不到啊,亚夫兄还真是治军有方,这一万多人的部队,装备还这么整齐,可是绥靖军的模范呀!”
严济南非常欣慰,他告别了施亚夫赶回南京复命,临走前再三感谢对方的“款待”。
那么施亚夫究竟是如何“瞒天过海”的呢?原来他在离开南通后就去了上海,掏钱买了一本电话簿,雇了几名先生在旅馆里,耗时两天时间将电话簿上的人名全都改为自己部队的官兵名字,还将后面的电话号码稍微加工,改成了枪支号码,如此一来,出现在严济南面前的花名册就是一份“人员齐整,枪支完善”的骁勇之师。
一周后,严济南给施亚夫打来电话,让他赶往南京授衔,由于施亚夫早有准备,到南京后就通过了汪精卫和日军军官的考核,汪精卫非常高兴,自己手下总算是有一支精锐之师了,他让严济南给施亚夫颁发了伪七师中将师长的委任状,还在招待所里宴请了施亚夫。
施亚夫很快就将消息送了出去,党组织安排他利用职务之便为新四军提供军事情报。
7月初的一天,施亚夫正在南通参加作战会议,日军司令官表示要出动十个联队的日军外加伪军共计1.7万人,对盐城新四军军部发动攻击,会议结束后,施亚夫立即将情报送了出去,日军的这次攻击虽然无功而返,但和施亚夫的情报毫无关系,因为他的情报根本就没有送到新四军军部那里,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原来为了减少暴露的风险,新四军军部与施亚夫约定以火柴盒和香烟来表示敌情,如果火柴盒里面装了几根火柴,那就说明日军只出动了一个小队的兵力,如果是一满盒的火柴,那就说明出动了一个大队的兵力,如果是一盒香烟的话,就说明是一个联队出动,但其中负责传递火柴盒与香烟的情报传递人员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知道传递到具体地方即可。
因此施亚夫将十盒香烟送出去后,情报员以为这是慰劳新四军的,将香烟自作主张地分给大家抽掉了,这也导致了情报误传。
几天后,严济南通知让施亚夫去参加汪精卫举办的将校集训班,施亚夫在班中名列前茅,很快就得到了汪精卫的赏识。
三个月的集训结束后,施亚夫返回南通,几天后趁夜来到了新四军城工部汇报情况,这才得知了消息没有传递出来的事情。
新四军军部在查明了情况后,为了防止出现误传情报的情况,从新四军一师派了两个参谋给施亚夫当助手,这两人都有很深的情报传递经验,一个留在施亚夫身边当副官,另一人则到一三五团当副团长,有了助手,施亚夫的工作也得以顺利进行。
1942年11月,侵华日军总司令畑俊六与汪精卫计划在苏中南通地区实行清乡计划,整个计划分为三步,第一步是在南通、如皋等地清乡,第二步扩大到三分区沿江地区,第三步扩大到苏中苏北地区。
施亚夫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汇报给了苏中军区司令员粟裕,粟裕看完情报后,立即下令让苏中军区的各领导商量对策,还让下辖的各军分区、旅级等派干部前来参加会议,研究如何反击敌人。
很快,苏中军区各单位领导人都赶到了南坎,大家挤满了会场,谭震林、粟裕、陈丕显、叶飞、王必成、陶勇等人纷纷发言,研究了具体决策。
按理来说,这样大规模的会议应该是严格保密的,但就在南坎会议刚结束时,会议上的各项决策都送抵南通日军最高司令长官小林信南的桌上,而且这份情报还附上了新四军苏中军区各领导人返回的行程路线。
小林信南得到情报后立即召开会议,布置了4个日军大队和两个伪军师在新四军各领导干部返回的路上截杀对方,施亚夫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他判断新四军内部一定有奸细,否则小林信南不可能得到如此详细的情报,如果小林信南的伏杀成功,那么对苏中军区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他必须要将这份情报送出去才行。
为了保护这些将领,施亚夫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趁着会议休息时上厕所的空隙,写了一张小纸条让参谋立即送抵情报站,为了查清内部奸细,施亚夫还要和小林信南斗智斗勇。
会议结束后,小林信南安排了酒宴,提前开起了庆功会,频频向大家敬酒,酒宴散场后,施亚夫一直等到最后才走到小林信南身边,低声说道:“小林将军,依鄙人之见,这杯酒还是喝得太早了。”
小林听后很是不悦,反问道:“怎么?你是在质疑我的指挥能力?”
施亚夫连忙摇摇头说:“不,小林将军的指挥能力是非常优秀的,但我只是在怀疑这个情报的真实性,要知道南坎可是地处海边,两边都是海,要是被包围可就很难突围了,新四军的高级将领难道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依我看,这多半是个假消息,就算是我也知道这个地方不是个好隐蔽的地方。”
施亚夫的一席话让小林有些迟疑,但他还是坚定地说道:“不错,你的怀疑有些道理,但这个消息是新四军报务员发来的秘电,那可是特高课物色培养的杰出人才,情报来源是可靠的,按照命令行事吧!”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施亚夫也不纠缠,立即钦佩地说道:“既然情报来源可靠,按照小林将军你的部署,对方这次是插翅难逃了!”
回到住处后,施亚夫立即将这个消息写成小纸条,连夜送到了情报站。
粟裕间隔数小时连续收到了施亚夫的两份情报,看后大吃一惊,连忙派骑兵通讯员通知返程的各将领,让他们改变行程,为了防止被敌人侦听,粟裕命令所有电台停止发报。
所有返程的将领都陆续得到通知改变了返程路线,唯有苏中行署主任管文蔚是从水路走的,他坐的船在海上无法通知,粟裕立即派人到他登陆的码头,只见码头上已经布满了埋伏的日军。
粟裕心急如焚,他立即命令海防团派出小渔船到海里寻找管文蔚的船,终于在第四天找到了对方,管文蔚得知情报后吓出一身冷汗,他立即命令传值掉头从其他码头登陆,这才避免了被日军伏击。
正是因为有施亚夫的提前送信,这才让苏中军区各将领改变行程,避免被日军伏击,他也凭借一己之力挽救了数十名开国将军,其中有开国第一大将粟裕,上将叶飞、中将王必成、陶勇等,此外没有被授衔的还有谭震林、陈丕显、管文蔚等人。
顺利粉碎敌人的阴谋后,粟裕立即派人搜查卧底,苏中军区保卫部门经过半个多月的调查,终于查到了那个奸细,立即秘密处决了。
计划落空后,小林信南这才回想起之前施亚夫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对他更加信任,同时由于清乡计划不断落空,小林认为伪军中有人通风报信,因此他将多个伪军师撤销,合并组建了伪三十四师,施亚夫也由师长降为参谋长兼一三五团团长。
在“魔窟”之中,施亚夫冒着生命危险不断送出情报,终于被敌人察觉到了他的身份。
1944年1月2日晚,施亚夫刚刚回家,副师长范杰的夫人潘宜娟就匆匆赶来说道:“今天下午在师长家打麻将,有人说小林发现你早年是红军的营长,还当过南通组织部长,现在和新四军有联系,你可要小心呀!”
施亚夫听后心中一惊,他不动声色地说:“宜娟啊,谢谢你的关心,他们说我是我就是吗?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着呢!”
潘宜娟走后,施亚夫连夜送出情报到苏中军区司令部,第二天,他秘密出城与叶飞和朱克靖见面,叶飞握着他的手说:“亚夫同志,你的工作非常出色,鉴于形势恶化,组织上决定你回部队!”
朱克靖也在一旁说道:“亚夫同志,粟裕决定你于本月11日率部起义,这样一石二鸟,既可以光明正大地回来,也可以影响其他伪军起义,你是什么意见?”
“我完全服从组织决定,11号准时起义!”
施亚夫在告别叶飞和朱克靖之后返回城中,如往常一般和其他人谈笑风生,暗中却在谋划起义,第二天,他将负责盯梢自己的师部副官王宜山抓住,经过审讯得知,小林计划在6日以开会为由将他的人一网打尽,而且从3号开始,出城必须要师长同意才行。
施亚夫立即派人与叶飞联系,说明了城中情况,请求将起义时间提前到1月5日,得到了苏中军区司令部的同意。
4号晚上,施亚夫刚刚吃完晚饭,师长田铁夫就打来电话让他去家中打麻将,施亚夫不清楚对方耍什么花招,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还是决定去一趟。
在离开前,他将新四军派来的副官找来,让他们负责起义部队,自己则带了一大箱钞票,准备让田铁夫等人赢个够。
施亚夫到田铁夫家中时,已经有好几个人在等候,大家立即上桌打起了麻将,在施亚夫的刻意放水下,田铁夫等人赢了个盆满钵满,打到凌晨三点时,施亚夫以体力不支和带来的钞票输完为由提议散场,很快,施亚夫就乘坐田铁夫的车子离开了田公馆。
回到办公室后,施亚夫非常振奋,他立即下达了起义命令,为方便出城,他将早已策反的田铁夫的驾驶员找来,让他开着田铁夫的车子随自己一起出城。
凌晨四点半,起义部队抵达城门口,守城军官拦住部队说道:“师长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这时田铁夫的司机从驾驶室中探出头来说道:“瞎了你们的眼,师座就在车上,还不赶紧开门!”
守城军官一看是师长的司机,不敢怠慢,连忙让哨兵打开了城门。
起义部队出城后不久,守城军官还是不放心,就给师长家打去了电话,没想到是田铁夫亲自接的电话,他立即报告了部队出城的情况,田铁夫一听施亚夫出城,在电话中咆哮道:“谁让你们开城门的,赶紧给我追!”
说完他又集结了一个营的兵力赶紧出城追击,等到陆家庄时和起义部队交火,这时新四军的接应部队也赶到了,田铁夫见势不妙立即率部逃走,施亚夫也顺利回到了新四军中。
抗战胜利后,施亚夫又担任了苏中九分区副参谋长等职,建国后担任江苏省建设委员会副主任,2010年,他在南京逝世,享年95岁。
在粟裕与叶飞的回忆录中曾多次提到了施亚夫从事秘密战线工作斗争的事迹,然而这些事迹很多都不为人熟知,只能留待我们不断发现,让我们向这些工作在隐蔽战线的英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