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有不成材的，那只是相对于同为状元的张孝祥、文天祥他们而言。毕竟，这号人物的“出厂标准”即国之重器——用于“致君尧舜”和“功盖千古”之间——绝非普通进士伺候好一份差事就可以打及格分，更非普通文人能比。

孩子们：

最后这部分，爸爸同你们聊聊状元的话题。王维、文天祥两位状元，我们讲过，皆是我国古典文学的柱石人物，文丞相兼是民族精神的柱石人物。今天你们又知道了张孝祥，同文丞相，对我中华民族亦有两方面的贡献。那，是不是古代的状元都这么厉害呢？先说结论，不是的。很有一批状元我们今天只是当成寻常的历史人物，甚至当成刻镂得并不深的历史痕迹——他们大约就是“高分而平庸”吧。

但话说回来，状元的成材率已经非常高了。

清代科举录取榜

基本保证之一，状元太少了，皆是千万里挑一的大才子。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人口最多的国家，但状元总共才几位？据统计，也就500多位。自隋末大业年间至清末光绪年间，1300多年，平均两年半才出一位“全国第一”。更何况，隋唐五代时期科举不成熟，刚才讲了，状元多是门阀子弟。若刨除这一时期150位左右的状元，再刨除一些争议比较大的状元，货真价实靠自己考出来的状元才300位左右。

莫宣卿，唐宣宗大中五年状元，及第时仅17岁。最年轻的状元。

什么概念？平均四年多全国才出一位真正的状元。此时此刻，随便哪个大超市里的人都不止300，濒临灭绝的“国宝”大熊猫都不止300。如此严苛的优中选优，成材率低得了吗？第二条基本保证是，考试的内容和难度。爸爸过去给你们讲过明清八股文的写作，很容易吗？太难了！莫说是状元，刚入科举门槛的秀才都须写一手好文章——最低要求——立意深刻又不故作奇语，文采典丽又不堆砌辞藻。

状元有不成材的，那只是相对于同为状元的张孝祥、文天祥他们而言。毕竟，这号人物的“出厂标准”即国之重器——用于“致君尧舜”和“功盖千古”之间——绝非普通进士伺候好一份差事就可以打及格分，更非普通文人能比。正好最近高考刚出成绩，儿子昨天问我，为什么网上那么多人说“状元后来一般般”啊？明白了吧？起码古代不是……

鲁：“爸爸，什么是‘状元后来一般般’？”

愚：“你笨啊！就……”

“挺好的，不懂就问，爸爸再讲得直白一些。”

明代赵秉忠状元卷

“状元后来一般般”是说“他们的分数挺高的，但后来做出的成绩也不行啊”，更武断的说法是“高分低能”。当然，背后有好的用意，即别那么迷信分数，但爸爸认为，太多人只是以此自我安慰。刚才讲了“古代状元不一般”的道理，实例比较少，爸爸干脆铺开了给你们讲透。一起看看为什么天天说“好好学习”。先说隋唐五代，尽管科举制尚属起步阶段，但高分者中已出现房玄龄、张九龄等等栋梁人物。

房玄龄画像

两宋科举制成熟，高分者里更不乏震撼国史的人物。如吕蒙正，太平兴国二年的状元，两宋文治的总设计师之一，我们讲赵匡胤的时候提过这个名字；还有王拱辰，天圣八年的状元，拒辽有功，宋仁宗感叹道“非拱辰深练故实，殆难答也”；陈亮，绍熙四年状元，大词人，讲辛弃疾的时候讲过；张孝祥、文天祥，这二位都不必说了……孩子们，这些状元公“高分低能”吗？“后来一般般”吗……

张孝祥画像

鲁：“不是！”

愚：“这个王……”

“耳熟吧？王拱辰很可能就是李清照的太姥爷。”

继续看元明清。元代科举的确不振，但明代重要的状元太多了，如商辂，正统十年状元，他的传奇之作是“连中三元”，各级考试都是第一名，人称“商三元”，并被赞为“我朝贤佐第一”；还有中兴名臣谢迁，成化十一年状元；还有培养了王阳明的好父亲王华，成化十七年状元；最有意思的是正德六年状元杨慎，虽是首辅之子但没人觉得他需要作弊，才名太大了……宋明科举成熟，状元很难“一般般”。

商辂塑像

清代状元你们可能更熟悉，爸爸在讲近代史时提过好几位。如出使过东欧的外交家洪钧，同治七年状元；大实业家大政治家张謇，光绪二十年状元；以及拒绝给倭寇做伪职的我国最后一位状元公刘春霖……辽金西夏亦有重要的状元，西夏状元李遵顼甚至当过皇帝，庙号神宗。综上，高分真的是低能吗？这还没说武科举呢！就提一位，郭子仪，以武举士。总说唐代科举不行，这么看也还行。

最后，感慨几句。

我们一直说古代的状元，爸爸看，今天的高考状元也不会“一般般”。最起码，第一，智商高；第二，深通学习方法；第三，耐得住辛苦和寂寞。有此三项，至少能成为各领域的大专家，就像明代杨慎那样。鼓吹“高分低能”的人，不过拿着极端个例说事，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故意看不到历史上那么多有为的状元公以及今天已经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上独当一面的年轻学子。没有这些尖子生，谈何科技强国？

宫勇吉，化学竞赛山东省第一，留美归国，现为北航博导。

爸爸最想对你们说的是，“好好学习”绝非一句空话，好好学习的回报实在是太大了。就说最俗的，“学习好，考得好”乃是最低成本的“成功办法”。你们说，是凭自己的学习能力当个科学家或工程师容易，还是凭杀伐果断、天降大运当个首富容易？“好好学习”可以最大程度地排除“运气”的因素，本事都在自己身上，即便一时没什么好机会但也不至于找不到事做。一旦时来运转，本身学习又好……

放心吧，比起古代，今天更是知识在不停创造奇迹的时代。

【主要参考文献】新旧《唐书》，《宋史》，《元史》，《明史》等。

【说明】《张孝祥》原讲义太长，分成四篇发出，本篇是最后一篇。

第一篇题为《》。

第二篇题为《》。

第三篇题为《》。

感谢师友们的包容。

写于北京家中

2022年6月28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