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涵之美者，尤其是这个“信”，从人，从言，人言为信。——大自然中，守信的例子并不少，如秋天必见落叶，乌鸦必知反哺，但先民们皆不用之；而是坚定地用人示信……汉字有德，“夫人不言，言必有信”，“信”或包含着一众前贤对后之用字者的期许。

汉字的类型很多，其最经典的分类法，《说文》“六书”——象形字、指事字、会意字、形声字、转注字、假借字；而即便是作一最粗疏的分类，也至少是形类字、义类字、声类字。且这三种类型，也刚好合于汉字演进的三大阶段，即象形的阶段、抽象表义的阶段，兼顾形、声以综合呈现其义的阶段。且这三种类型、三大阶段，又独立而统一地散发着汉字最主要的美学——外形之美、内涵之美，以及先民们极善于整合形、音、义的大智大美。

——小文章耳，浅为缕析这三种美。先看“外形之美”，此主要就象形的功力出发。

“人”的沿革

先民们的象形功力主要体现在何处？这很直观，要之，画得像，画得准，且尽量地减刻省书——尽量地为后世的汉字使用者突出一个字的根本精神，使之既有成法可依，又不至裹足不前。此如“牛”、“羊”的甲骨文（下二图），造字者们并未选择“能画尽画”，而只是取两种动物最典型的正面特征即止——延续至今，还是书以这些特征，无非是字形更见齐毕、易写。

牛、羊二字皆有大量或体，但母型一致，如上二图。

再如“凤”，更是淋漓尽致地展现了汉字的外形之美，合众鸟之长以成神鸟之美。

有些“凤”的旁边有一“方”符号，或是其音符。

——然则凤字画的是侧形，多数动物字亦是，此又灵活选择最宜展览特征的画法。

例子太多了，总之都是如假包换的“画得像，画得准”；随之，这些象形的根本精神大都得以传了下去——即此先民们的非凡画功，亦是汉字得以传承的关键之一。

至于汉字的“内涵之美”，属本文开头提及的会意字、义类字，最关其情。何为会意？《说文》言之：“比类合谊，以见指撝，武、信是也。”谓：这一类字就不只是照比象形了，而是组合了不同事物的特性；武字、信字，其中的典型也。内涵之美者，尤其是这个“信”，从人，从言，人言为信。——大自然中，守信的例子并不少，如秋天必见落叶，乌鸦必知反哺，但先民们皆不用之；而是坚定地用人示信。

“信”的沿革

此亦广大汉字的内涵中，本就沉潜着一种矍铄的人本精神——事已见于象形阶段的字，如耳、目、口、鼻，乃都是用人的耳目口鼻之形表示，而并不以驴耳来画耳，豕目来画目，鸡口来画口，象鼻来画鼻。“以人为本”者，亲人近人之谓也，这就不单单是内涵之美了，更有着对人的尊严、人的崇高性的宣誓——汉字有德，“夫人不言，言必有信”，“信”或包含着一众前贤对后之用字者的期许。“國”也是，“孫”也是，“悉”也是……太多太多了。

——“國”的甲骨文、金文作“或”形，以“戈”守“畺”也；小篆加口形，内涵不变。

“国”的沿革

但凡中国人还写着中国字，“國”的根本精神就在那里，我们每个人的家国责任就在那里——还是那话，“汉字有德”，期许之深，内涵之美，“國”其例著。现在用的“国”也一样，涵义也很好，大约是近代基于古“囯”形的再创造。自古國字多或体、异体，惟根本精神出于一系——卫国、尊国、誓不可予人以我的疆域我的国……

巍乎中华，代有“国”士。

“孫”又会于何意？从子，从系，子子孙孙，永继相系。“悉”呢？“采”是分别、辨别之义，“心”又总归其类而申之，谓：事物详尽得知……何处不见内涵之美？至于汉字之美的至美，“整合音、形、义的大智大美”，随便看两个形声字即已知之。

——河字形声，整合了水的形、义，可之声；“谛”，赋得花蒂形、声，取义言字。

“帝”的说法很多，此取其状如花蒂。

写于北京办公室

2024年3月7日星期四

【主要参考文献】《殷墟书契前（后）编》，《殷墟书契菁华》，许慎等《说文解字》，姜亮夫《古文字学》引段玉裁、王国维、罗振玉、朱骏声、王菉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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