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期间,国民党正面战场的一些“大捷”,很多纯粹是为了宣传需要。战争中为了鼓舞军民斗志,夸张战绩本无可厚非。但是这个必须两说,当年是战争需要,不代表现在还能用这种宣传当信史,特别是国府内部早知是败仗而让蒋介石极为震怒的第二次长沙会战。
第二次长沙会战,日军11军不仅将国军全部击溃,而且攻进了长沙,打进长沙的正是互联网上矫情的日军“窝囊废师团第四师团,劫掠一番后按作战计划撤回驻地,国军借机恢复原防,参战各军损失惨重。
薛岳则报:“战区歼敌4万余,死伤枕籍,并俘敌269名,掳获战利品甚多”云云,没想到蒋介石随后就到衡山来了。
南岳军事会议很有名,国府在抗战期间开了四次,1941年10月16日的第三次南岳军事会议,在开会第一天,蒋介石把高级将领骂的狼狈不堪,这一段“训词”很有看头,蒋不仅洞察秋毫,且句句击中要害:
“我们所守的城市与据点,都是我们最熟悉、最便利的战场,但是敌人进到我们的国土里面来作战,他反能到处横行,肆无忌惮。甚至我们所不知道的道路,敌人反而都知道,我们所没有侦察过的地方,敌人反而都已侦察,比我们还要熟悉。我们的民众我们不能利用,而敌人反能利用,乃至为敌人做向导,做输卒,来扰害我们本国的军队。而我们的城镇据点,可以随便给敌人占领,你们看,天下最耻辱的事情,还有过于此的么?”
国民党军队讲的可是抗战建国,如此祸害战区民众,军队形象已经无可维持,杂牌军都看不下去了,参战的27集团军杨森电呈军委会:
“各部队官兵纪律太坏,此次各部溃散官兵,普遍奸掳烧杀,甚至部队前进转进中,在部队长官率领下,亦有之。此种情况较之上海抗战一役溃散蔓延数百里,有过之无不及,盖当时仅溃散不归队,尚无此普遍奸掳烧杀也,部队官长平时教育之不良,约束之无方可以概见。”
杨森说到作战情况,更让蒋介石恼怒:
“(各部)奉行命令不彻底,甚至对所受任务取巧规避,各部常因战斗情势恶劣之际,对命令多取怀疑态度,毫无自信能力,不肯排除万难,尽最大努力,以致迟疑徘徊,希图一时苟安,不顾整个战局。例如,担任侧击及非敌主力方面之攻击部队,每以一个军或师辄为敌数百人所抑留与牵制,不肯取断然手段歼灭或驱逐敌人,而保持对峙状态,甚至在此战局极度紧张时期,不肯拼命与友军协力,反抛弃任务,率部遁入深山,事前并不通知上级指挥部与邻接有关友军,而将有线、无线通信停止,故意隔绝,至命令无法下达,事后见敌已退去,始出面电询战况敌情者,大有人在。”
蒋介石了解战情真相肯定不止一个来源,国军这副表现也还罢了,尤为震怒的是手下谎报,他从什么叫尽力开始训斥:
“尤其是我常听的各位将领这样说,我在这一阵地上已经守了三天,我已经和敌人打了两天两夜。似乎他在一个阵地抵抗了两天、三天,就已经尽到了他抗战守土责任,就以为在阵地上挨过两三天之后,尽可以退下来,有话可说了。这语气,真是丧尽军人的人格!
“这是我从带兵打仗以来,闻所未闻的最痛心的事,这样的军人,还有廉耻,还成将领吗?这种军队还能算作革命军,还能够抗战吗?“
“你问他退却下来究竟损失了几多?有没有全军覆没?如果实在点查起来,他最多损失了三分之一,甚至他的部队并没有损失,也要求撤退,这种将领,真是无耻之极!“
“须知军队如果没有奉到命令,虽死亦要死在阵地上,既令全军覆没,亦在所不惜, 这样才算是军人,才成为军队,不然,我们守在一个阵地,这两天、三天,或者是守了五天,六天,,就可以籍词后退,这种挨日退却的心理,语其动机,与临阵脱逃,不战而退,不是同样的可耻可痛?
“这种恶习,如果不彻底改革过来,那最后只有亡国,大家都要做亡国奴,不仅对不起已死的一般官兵与民众,而且留下千秋万世的污名,这是我这次听了你们的报告以后,所最感耻辱痛心的一点,这就是证明我们将领无耻,军心已死,真是抗战前途最大的危机!”
就这样在盛怒之下,杀了74军的师长廖龄奇,第10军军长李玉堂撤职,对黄埔弟子开刀,可见国军已到了不整肃不行的地步了。74军在会战中被重创。
接下来,告诉将领们,别以为我好骗:
“尤其是这次第三,第九两战区各级将领的报告,要把短处和错误真实报告,坦白承认,不允许徒重形式,琐碎陈述。”
(三战区是顾祝同,九战区是薛岳)
“各位要知道,本委员长虽驻重庆,但对于你们在前方各战区守土抗战一切的真情,我都无不留心,这并不是我派了什么特务人员,有意来指摘你们错处过犯,我只看了你们的报告,就可以将你们的心情虚实,洞悉无遗。”
“你们特别要知道,在这抗战时期,你们所做的一切事情,有两种人是决计欺骗不过的,第一,瞒不过民众与士兵的眼睛,民众与士兵,是时时刻刻看见你们所作所为的,第二,瞒不过敌人的眼睛,敌人也随时随地都在侦察你们的行动,偷听你们的消息的,即如敌人的广播,就可以将你们在前方的消息完全报告出去。”
“举一个例子,本年四月中旬第三战区绍兴陷落,战区长官没有报告,等我知道了,下令彻查,你们才报告上来。其实绍兴当晚演戏,敌人便衣队早已混入戏场之中,而我们当地警备司令与行政专员都不知道,最后仓皇失措,遗害地方,这样重大的事情,你们长官都隐瞒不报,试问你能瞒过当晚入城的敌人,与当地亲眼看到的老百姓吗?这样的事情还了得!你们一切的行为,下面的部属、民众没有不知道的。”
下面就轮到薛长官了:
“又如这次第九战区湘北作战,我自始就完全相信你们,九月二十一日,军令部根据你们的报告,绘给我一张敌我全般态势图,说我们所有的部队,都摆在侧面平江,金井一带,照这样的部署是很对的,我当时很放心。”
“哪里知道,事实完全相反!我们的主力,竟是完全分散在各地,甚至不知道部队的去向所在,而仅有一军人在平江方面,这样你们的报告,还可作为依据吗?要不然,我们这一次绝不会有这样的损失,而且相信可以获得很大的胜利。”
“总之,我们各战区一般将领最大的毛病,就是报告不实在,部下骗上官,上官更骗他高级长官,如此层层虚伪,欺人自欺,这个弊病,如不改革过来,无论你有多大的武力,都要失败。”
“最近两年以来,我们一般将领一天一天的堕落,一天一天的失败,其所以还能维持现在这样抗战的局面者,大家要知道,这并不是我们什么事都行,更不是我们真正能够苟且侥幸,而完全是由于敌人无用,如果敌人真有能力不断进攻,那我们今天还能在南岳开会吗?”
蒋介石在这里讲的敌人无用,是指没有能力发起战略性进攻,日军发起太平洋战争后,华中兵力捉襟见肘,不大举调兵是没有能力再多占城市与点线的。武汉的11军因为被抽调第4师团和第6师团去南洋,就和日本军部讨价还价要放弃宜昌,后来发起豫湘桂是集中了70万人才能攻入湘桂。这一点,蒋介石清楚,他的将领们更清楚,所以他更恼火:
“我们并不是没有力量,没有办法,事实恰恰相反,我们实在是有力量,有办法,但是我们一般将领如此不知研究,不加整顿,苟且偷安,得过且过,所以敌人一旦来攻,我们就要立即失败,就是敌人一旦退走,我们也终于要失败……而且就现在的敌情、地形与时代环境来说,一切天时地利人和,各种战争条件,都是我们比敌人优胜,我们现在抗战还能不败,不是你们各战区各级将领现在这样腐败堕落,苟且偷安的办法所能幸致的,而是敌人已经疲弱衰竭,完全无用的缘故。”
“总之,我们一般将领目前最大的缺点,第一就是怯懦,就是我上面所讲的与敌接触,挨日退走,不知廉耻,不守纪律,不服从命令;第二就是虚伪,各级不确实,蒙蔽军情,欺骗上官;第三,就是贪污,走私营利,荒淫无度,这虚、贪、 怯三个字,我们都有了,如何能不失败,能不灭亡?仅就这几点而论,我们的耻辱已甚,危险已深。”
“尤其在此抗战局势日趋好转之际,我们格外不可有丝毫虚骄自满之气,须知满招损,骄必败,何况我们南宁、福州与此次长沙之收复,乃是敌军无力固守,而不是我军实力克复的,这并不是我们的光荣,而是我们的耻辱!”
“今天在座的没有外人,希望各位激发忠良,知耻负责,各位将领的千秋功罪,本委员长也替你们实在担忧.......”
看完了这些,能说蒋介石看得不准?